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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洗剑天涯-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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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得残荷掩映秋。”拿起亭榭中的饵食盒,望着清池中浮绿残荷呈现出的一派秋日肃杀之景,李清婉忍不住一声叹息。

    随手洒下饵料,惹得池中的金鲫、红鲤鱼纷纷浮头争食。也是一时兴起,李清婉忽然放下手中饵食盒,勾过亭榭旁一根船娘划船用的竹篙,对着池中的残荷一阵拍打。一时水花四溅,惊得争食的鱼儿纷纷散去,不过随后它们又都聚拢了回来,围绕那撩水的竹篙打转。

    “戏水之乐,乐此不疲呀!”这时,一道温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李清婉吓了一跳,转头嗔怪道:“姨娘何时来的,竟然像花猫一般,没有一点声响,想吓死人吗?”

    “明明是你自己太顽皮,忘乎所以,反怪我走路声音小。上次你父亲刚嘱咐过,如今秋日天干露浓,要远离水火,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孙姨娘看上去不过二十许岁,体态削瘦,容貌娇美,看起来弱不禁风,但那柳眉之下的一双眼睛却显得英气十足,一颦一笑间给人一种英气勃发的感觉。走路也显得精力十足,没有一般深闺妇人那种婀娜造作,徐徐漫步间来去如风,丝毫不拖泥带水。

    相处两年有余,姨娘的这种作风,无形中也对李清婉产生了一丝影响,只是她还不自知。

    “我是看不惯这满池的残荷,没人清理,烂了又可惜,倒不如打碎了喂这一池的鱼儿!”李清婉放下竹篙,抚了抚亭中的石椅,自顾坐了下来,倚着栏杆继续喂鱼。

    “我是故意让她们留着的,咱们这池子本来就小,若都给清理了,反而显得空落落的,不美。再者,这荷叶败落本是自然现象,何必人为去干扰它,现在这样倒不失为一景。倘若没有旧荷零落成泥,哪来第二年的青莲白藕呢?你说对吧!”

    “说得倒也是,你这管家管的,倒悟出大道理了。赶明可以考个女状元了!”李清婉拱了拱手,“嘲笑”道。

    “考状元,进朝堂,还是让他们男人去吧!单是管你们这一大家子,就够我头疼的了?”

    “姨娘辛苦,不过听爹爹的意思,好像年下要将您扶正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

    孙姨娘兴味盎然地问道。“只求您不要像戏里的那些继母一样,虐待我就好——”李清婉双手合十,“祈求”道。

    “我有那么坏吗?”孙姨娘瞬间“恼羞成怒”了,一双怪手向李清婉咯吱窝挠去,恨恨道:“我若真虐待你,你父亲还有你那两个哥哥,还不把我活吞了呀!”

    李清婉天生敏感,最受不得这个,被“折磨”得岔了气,连连求饶道:“好姨娘好姨娘,我错了!”

    虽然还有孝在身,对母亲也无限缅怀,但李清婉却不是迂腐之人,知道父亲年岁渐大,确实需要人照顾。诺大的相府,人情送往的,也确实需要人打理。更主要的是,这位孙姨娘人确实不错,品行纯良,待人热情,对她的关怀更是无微不至,二人亦志趣相投,名为母女,实似姐妹。

    二人正嬉闹着,丫头银屏赶了过来。

    “请姨娘安,这是小姐前日借的两本书!”

    “这么快就看完了!”孙姨娘诧异地接过银屏递过的书匣,从中取出了两本雕版书,一本《广陵杂记》,一本《甘泽谣》。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李清婉投着鱼饵笑道。

    “可有所得?”

    “一目十行而已,看个囫囵,不求甚解!”

    “唉,孺子不可教也,看来女侠们的心思算白费了!以后莫再问我借这些闲书了!”

    “小气,还说呢?就是这些闲书闹的,今日起床晚了些还被奶娘数落了一顿。当然,也有你那橙酿蟹的‘功劳’。”李清婉“嘻嘻”笑道。

    “你是活该!又挑灯夜读了吧,谁让你这么猴急的?”

    “我也不想啊,但根本停不下来,一躺下就是书里的画面,非要一口气看完不可,看来我是没救了。”李清婉无奈嘟着嘴,将孙姨娘手搬开,头枕在她的大腿上,闭目养神起来。

    “何止是小姐你,连我都没睡好呢——”正说着,丫鬟银屏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一个个睡死鬼托生的!”孙姨娘摇头叹息道。

    “姨娘,你说书里面那些侠客是真的假的?”李清婉闭着眼睛问道。

    “这个问题你是问过的,当然是真的,天下之大,奇人异士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几个高来高去的侠客又算得了什么!”

    “那为什么我们从来没见过呢?父亲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得了吧!你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能有多少见识,想你姨娘我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

    “又吹牛——”

    “真的,你要想像那些侠客一样高来高去,姨娘可以教你。”

    “难道您就是传说中隐藏在民间的武林高手?”

    “是的”

    “哈哈,得了吧!再说,那些侠客有什么好,尤其是女侠客,红线女、聂隐娘,哪一个不是凄凄惨惨戚戚,最后孤苦一生,要真成她们一样,就惨了!再者,父亲常说‘侠以武犯禁’,若这天下武人都像书中描写的那样,动不动就暗中刺杀,取人首级,那还不天下大乱啦!”

    《甘泽谣》中就写到了红线女与聂隐娘的故事,所以李清婉对这点特别印象深刻。

    “唉,你还是太天真了啊!若有不共戴天之仇,上诉不成,又下地无门,再不学得一身武艺,以命相抵,那活着还有何意义?匹夫一怒,血溅十步,我们女子一怒,一样可以血溅十步。艺多不压身,当一个人被逼至绝境之时,习得一身武艺,至少还可以与恶人同归于尽,不至于任人宰割吧。岂不闻,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所以,千万别小看那些武人,敢舍生取义,深入虎穴之人,都是英雄好汉。”

    姨娘一席话,听得相府小姐热血沸腾,这时,她忽然想到了盖聂,想到了荆轲,想到了为父亲、丈夫报仇的谢小娥。

    “采菱歌怨木兰舟,送别魂消百尺楼。还似洛妃乘雾去,碧天天际水长流。”李清婉忽然想起了一首诗,便不由自主地吟诵了起来,温婉的嗓音百转千回,让人听得别有一番韵味。

    “乖女儿,记性真好。”孙姨娘忍不住“调戏”道。

    “请姨娘自重,就目前而言,您还只是父亲的一名小妾,要称呼我一声大小姐才对!”

    “你确定?”

    “啊——,我错了姨娘。”

    玩笑没有多久,孙姨娘的贴身侍婢便寻了过来,说有管事的要回事情,这疯婆娘脚不踮地就走了。

    李清婉无所事事,继续在这里逗弄鱼儿。曾经,当孙姨娘得意地跟她炫耀自己会游泳的时候,李清婉充满了不可思议,一个女孩子下河游泳,难道不会有伤风化吗?

    当孙姨娘如灵猴一般爬上白果树,问她要不要尝一颗鲜果时,她不屑地撇了撇嘴,认为那是男孩子才玩的游戏。

    当孙姨娘拉着她下棋,赢一盘要一两银子,输了就耍赖不认账的时候,她坚定地认同孔老夫子的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虽然她也是女子。

    但这过程中产生的乐趣,却是难以忘记的。她有时想想都会不自觉地笑出声来,感觉这个姨娘跟别人不一样,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望着水中游弋的鱼儿,李清婉忽然突发奇想,对丫鬟银屏道:“屏儿,去找些丝线,咱们做个钓竿,钓鱼戏吧!”(新书开启。)

第二章 绿窗春睡迟 夜笛雨潇潇(2)() 
大乾王朝京都皇城之内

    二十四岁登基,至今已理政两年有余的皇帝赵弘,此刻正高坐在紫宸殿上,俯视着殿下的一众臣子。

    早朝刚开始,太子太傅、宰相李颐浩便出班奏本:大乾宣平二年九月十五日,西胡契丹贼国犯境,入侵我凉州境内,攻克我边关卫城——艮辅,戕我边关居民二百一十四人,掳走一百二十五户,艮辅城大火,昼夜不灭,武器钱粮焚烧殆尽,损失不可计数。

    听完宰相李颐浩的奏本,皇帝赵弘面沉如水,扫视一眼下面的众卿臣子,问道:“胡贼猖獗,今岁屡犯我州、县,戕害朕子民,较之往年更甚,如之奈何?”

    “启禀陛下,臣认为,契丹屡屡犯境,侵我河山,屠戮我边关军民,皆一人之过也?”镇国大将军王甫出班禀奏道。

    “偶?一人之过?莫非你是说朕为政不仁,不修福德,以至于边关不宁,社稷蒙尘吗?”

    “非也,陛下明善弘德,福威遍及四海,乃古今少有之明君,臣要说的这人,乃是太子太傅、当朝宰相——李颐浩也!”

    一语既出,言惊四座。

    “大胆王甫,光天化日,煌煌圣殿之内,当着陛下的面,你这样当众诋毁朝廷重臣,该当何罪?”礼部侍郎李庭芝当下出班怒斥道。

    “禀陛下,臣闻夫子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臣起于毫末,虽秉承先贤之道,每日克勤克俭,自律修身,但距离圣人之道,还差之十万八千里。且如今又身居高位,每日战战兢兢,唯恐高处不胜寒,招致蝇营狗苟之辈,谤臣清誉。然镇国大将军早有贤名,既然他认为臣有罪,臣愿洗耳恭听。与之为鉴,方可照得臣之得失。”李相国不急不缓出班启奏道。

    “朕倒也想听一听,李相国到底有何之过?王卿家说吧,言之无罪。”

    “是,臣认为李颐浩共有三大罪,其一罪,废除祖制。和亲之策乃是太祖皇帝定下的定边攘夷之国策,维系了我大乾百余年的边疆安定,如今李相国说废就废,既是对太祖皇帝之大不敬,又惹得边疆四邻烽烟骤起,百姓怨声载道。此乃其第一罪也!”

    镇国大将军王甫整理一下喉咙又道:“其二罪,凉州、金州二州幅员辽阔,且又地处边关,人烟稀少,本不适合大建工程,劳师远矣。然李相国却一意孤行,修筑长城万里,大兴徭役,劳民伤财,百姓深受其苦。臣闻雍州、并州百姓,多有为避徭役,而遁入山野者。去岁,臣巡查渭河道,竟听坊间有小儿传唱歌谣:苦徭猛于虎也。又有将我泱泱天朝与暴秦相较者,臣闻之痛心疾首,流涕沾襟,此乃徭役之祸,亦是李相国第二罪也。”

    “其三罪,盐、铁禁运。盐、铁乃我大乾国之命脉,上至北燕、辽东,下至南越、大理,以至西胡、吐蕃,甚至是遥远的草原人,莫不倚我盐、铁以求存,我大乾与之经济往来,亦收获颇丰。然自去年盐、铁禁令出台以来,我大乾经济受损严重,市面萧条。陛下可以亲去汴京的坊市瞧一瞧,盐、铁价格较往年低了五成不止,受此影响,相关行业的商行亦行客寥寥,商人多有改行者。更主要的是,今岁边关急报不断,西胡、北燕,以及南疆的南越都蠢蠢欲动,俱是受此禁令之影响,这些‘藩国’才不得已行强盗之举啊!也正因为如此,臣才会说国之祸端,皆李颐浩一人之罪也!”

    “陛下——”听完这番言论,宰相李颐浩再也不能淡定了,忙叩首急愤道:“王甫乃国之大奸贼也,陛下切勿听其谗言,应该治其罪。古之奸贼,必卖国以求荣,今观王甫处处为‘藩国’说话,打着为民请命的幌子,实则为自己谋私利。说,那西胡使者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

    “陛下,李相国空口白牙就诬陷朝廷大臣,辱臣清白,实在气焰嚣张至极,权势滔天啊!臣所言句句属实,字字真切,实乃我大乾民之所疾也!”王甫亦叩首谏言道。

    “李相切勿动怒,朕自知卿乃敢直忠臣也。让王甫说说,不过是想听听他的一家之言,我朝太祖立下规矩,士大夫不以言获罪,虽然这王甫话语有失偏薄,朕也不方便治其罪,就权当一听吧!”

    “和亲之策,臣认为应当废止,也必须废止!”针对王甫提出的执政之弊,李颐浩也据理力争:“昔太祖定立和亲之策,实在是当时刚立国不久,诸业疲敝,内忧外患,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岂不闻太祖曾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见圣太祖对于诸‘藩’未尝没有提防之心。如今我大乾立朝已百余年,国立日盛,怎能再将国之安危,寄托于一妇人身上,这既有损国之天威,又有伤陛下骨肉亲情啊!实在是非废止不可之策。当然,更主要的是,这和亲之策如今已失去其意义了。自西胡崛起,辽东统一之后,四周夷狄实力不断增强,已然不满足原本的安定平衡了。尤其是西胡契丹贼,近些年来,其屡屡进犯,每次必广造杀戮,掳走人口一次比一次多,以契丹贼之野心,又怎可能会为一妇人,而舍弃大好河山啊!”

    “公此言甚善。”皇帝赵弘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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