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剑天涯-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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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是没有金盆洗手之说的，路是自己选的，一旦出发就没有归途，要么在任务中活着，要么在任务中死去。活着的人未必幸福，死了的说不定才是真正的解脱。
不了解的人，或许以为还有第三条路可选——脱离组织。但自听雪阁成立以来，至今仍没有一个杀手能全身而退的。
这不单单是红药的缘故，更因为这是行业规矩，传了数千年的规矩，谁破坏了规矩，谁就得死，哪怕你是天下第一杀手也不行。
早知如此，刘大宁愿去乞讨，去做任何最卑贱的工作，也不愿选择这条路，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杀手最好不要用自己的本名，以免招来不必要的祸患，刘大给自己取的外号是血鹰。
听雪阁不养废人，基本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代号，只有他现在搀扶着的这位听雪阁主除外。世人只知道她叫高老大，甚至连名字都不清楚。
日出苍山远，天寒白屋贫。刘大不明白，这天寒地冻，飞雪连天的日子，高老大为何要到这萧索的紫竹峰来。
当然，他不会问的，也不敢问，害怕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大概又行走了一炷香时间，一座尼姑庵映入眼帘，灰色的门墙上缘悬挂着一个金色牌匾，上面端端正正地书着三个字“拢月庵”。
未及靠近，大门便已打开，一位碧眼中年妇人领着四名仆妇迎了出来。
“来者可是听雪阁主？”
“我是高老大。”听雪阁主望着碧眼妇人说道。
“哈哈，高老大，你可认识我是谁吗？”
高老大仔细端详了那中年妇人片刻之后，忽然道：“你是碧眼狐狸萧大娘吗？”
“想不到当年的小丫头如今都成为听雪阁主了！更难得的是，隔了这么多年，还能将我认出来。”萧赛赛轻笑道。
“碧眼狐狸，威名赫赫，天下谁人不知，谁也不晓啊。”
“进来说话吧！宫主还等着你呢？”
高老大迈步进庵，自有仆妇接过她身上的雪袍，抖干净积雪，她的四名手下却被拦在了外面。
“外男不得擅入。”
刘大及剩下三名护卫纷纷利剑出鞘，身为阁主护卫，听雪阁主在哪儿，他们就得在哪儿，除非他们死了。跟随高老大这么久，天下还没人敢拦下他们呢？
“不得放肆，你们在外面等着。”高老大放下话，便自顾跟随萧赛赛，去觐见九霄宫主。
高老大曾认为，她与龙河钏同为当世江湖最杰出的女人之一，甚至那个女人比她还小几岁，自己可以与之相媲美。
然后直至见到龙河钏本人之后，她才最终认清，蝼蚁岂能与皓月争辉，九霄宫主的绝世风采，岂是凡人可以企及的。
她隐埋在心底里的自卑感，再次爆发，并被无限放大。
“听雪阁主高莲花，拜见九霄宫主。”在龙河钏座下，听雪阁主低下了自己高昂的头颅。
第二十八章 吴钩霜雪明 药王不留行（2）（）
“起来吧，赐坐。”
高老大与萧赛赛相继归座，青鸾和素女给她们上了茶。
龙河钏问道：“十多年未见了，难得你还想着我，说吧，找我何事？”
已经很久没人敢这样以上位者的姿态跟自己说话了，若换个人，高莲花肯定让其血溅五步。
但在龙河钏面前，她不敢有丝毫的僭越，这个女人说的任何话，仿佛都是理所当然一样。
“早就想拜会您了，但事务繁忙，明日复明日，一直拖到今天，请九霄宫主恕罪。”高老大臻首请罪道。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啊！”萧赛赛轻笑着接过话来，“转眼之间，十余年过去了，宫主，您能想到当年那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如今能成为一代江湖枭雄吗？”
“想不到。”龙河钏望着高莲花片刻，徐徐道：“你每年寄的书信和东西，我都有收到，感谢你的孝心。”
“若没有您当初的帮忙，就没有如今的听雪阁。”
“不必谦虚，身为一个女人，又丝毫不通武道，却在江湖上混得如此风生水起，我佩服你。这个世界终归还是男人的世界，我们女人每走一步都万分艰难。这一点，我最能理解。”
“您言重了，我这样的人，怎能跟您相比呢？我这次来，确实有事想求您。”
“说吧。”
“十多年前，您赐给我的那朵莲花，还有吗？”
“你还想要？知道我当初给你的那是什么东西吗？”
“知道，恐怕是传说中的三瓣净莲。”
“不错。既然知道，你就应该清楚它的珍贵之处。”
听九霄宫主如此说，高老大心中惴惴，如实回应道：“三瓣净莲世所罕见，小女子得赐一朵已是三生有幸，本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但这次跟您厚颜再求，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高莲花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我听雪阁天字一号杀手练功遁入魔道，已命在旦夕，非三瓣净莲不可救之。”
“喔，还有这样的事。”话虽如此，龙河钏并不打算将如此珍贵的三瓣净莲轻易给外人。
如今的九霄宫虽说她大权独揽，但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她依旧要对宫内一干隐世不出的老怪物负责。
高老大知道，若不能说服不了龙河钏，她今日便要白走一遭了。
白走一遭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要救的那人，现在对她太过重要了，一旦失去，她拼搏十几年打下来的基业，可能顷刻之间就要土崩瓦解。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她自己也肯定会死得很惨很惨。
想到这儿，她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了一方精致的木盒。
这木盒四四方方，有女人手掌那么大。高老大请求将窗帘拉上，并将屋内灯光熄灭。
虽然不知这个女人搞什么名堂，但她绝对不敢戏弄自己，所以龙河钏一口准了。
油灯一熄，屋内瞬间黯淡下来。这时，高莲花站起身来，轻轻打开了木盒。
这时，一道奇光闪过，木盒之内一颗荔枝大小的夜明珠，犹如神龙出世一般，正尽情释放着五彩的光芒，映衬着整个房间流光溢彩。
即便在拢月庵外，高老大那些静候着的手下，都被尼姑庵内突然绽放出的光芒所震慑。
“听闻明日便是小公子的寿辰了。这颗出自东海的五色人鱼夜明珠，权当给小公子的贺礼。”高老大恭敬地将夜明珠献到龙河钏身前道，“这颗珠子乃传说中的神物——五色扇贝孕育而生，天生可散发出五彩神光，具有易经洗髓之功效。人含在口中，还可像人鱼一样在水中呼吸，浩瀚汪洋，自可任意逍遥，故而得名五色人鱼夜明珠。”
这颗珠子的价值比之三瓣净莲如何？不如，但龙河钏想了想之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捧着一根两尺见方的紫檀木盒，高老大满意地离开了拢月庵。
送走了高莲花，龙河钏问萧赛赛：“你觉得这个女人如何？”
萧赛赛沉吟了片刻，忽然道：“观其面相，似有早夭之相。”
“近年来，我听闻江湖中人，闻听雪阁之名而色变，视之如凶神恶煞一般，可是这样？”
“的确如此。”萧赛赛点了点头。
“不分老幼，不分善恶，不分显达，一并杀之，恣意妄为，此取祸之道也。任何一个组织，再强大，也禁不住这样折腾。再看看她今日所求，不过一个人的安危就让她头疼成这样，靠几个人支撑的江湖组织，不会长久的。这个听雪阁离灭亡不远了。”
“宫主所言极是。这个女人虽然不通武道，但心肠却比寻常男人都狠。当然，不狠她也成不了听雪阁主。杀手这一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本身就是有伤天和的职业。如今，我观其眉宇深陷，人中短平，唇薄如纸，似有大凶之兆，恐怕这个女人活不过五年。”
龙河钏微微一笑，问道：“你这相面之学谁教的？”
“得传于恩师，但我只学了皮毛而已，我师兄才尽得真传。他的名讳，想必宫主您也听过，就是号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铁卦神相——玄机子。”萧赛赛娓娓道来，但对恩师名讳却只字不提。
倒不是想刻意隐瞒，而是实在没必要说。她师父一生避世，只收了玄机子和她两个弟子，在江湖上籍籍无名，说了龙河钏肯定也不知道。
“原来是他。”
“您认识我师兄？”
龙河钏点了点头，道：“还真认识，当年他给我和郎君算过卦，只是没想到是你的师兄，未曾听你提起过？”
萧赛赛苦笑道：“不瞒宫主，咱这个门派籍籍无名，师父隐居一世，只有我与师兄两名弟子，师兄虽说略有薄名，但我与他不和，快二十年没见了，早断了联系，实在是不值一提！不知他给宫主您算的什么卦？灵验否？”
“说灵也灵，说不灵也不灵。”龙河钏不欲多谈，将手中装有人鱼夜明珠的盒子，递给素女道，“虽说这珠子的实际价值无法与我那三瓣净莲相比，但也是无价之宝。只是不知是否真如高莲花说的那样神奇？”
“神奇不神奇，宫主您试试不就知道了吗？”素女轻笑道。
“先收起来吧！以后再说。你们可知我为何愿意留下这珠子？”龙河钏忽然问道。
青鸾接腔道：“咱们宫里的夜明珠多得是，宫主却还愿意留下这颗，想必是想帮刚才那个女人。”
“只猜对了一半。”
萧赛赛道：“宫主您菩萨心肠，是不忍心看那个女人自取灭亡。”
“也对了一半。高莲花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只用了十余年时间，就办到了别人一辈子都办不成的事，你以为我们现在看到的、想到的，她会想不到。我只是想看看，在这条路上，她到底还能走多远？我佩服她，那株三瓣净莲就当满足我好奇心付出的代价吧！”
“宫主英明。”
这时，有仆妇进来禀报，药王谷的车驾已经到山脚下了。
龙河钏忙吩咐一声：“去把狮儿带过来。”言罢，她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自顾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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