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继焰照流年-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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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不弃谷美景如画,他每次来的心情都不好。不是以为刘念自爆金丹,从此天人永隔,来替他还债,就是被袭明阻挠搜魂,跑来讨说法。
这次倒是最平静的一次。
接待他的袭明心情也很平静,平静地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平静地接过他递来的证据,平静地看着沥青鼻青脸肿地从麻袋里出来。
靳重焰原本打算送完人就走,可是看着袭明淡漠的脸,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是刘念的?”
袭明没有隐瞒道:“第一次见面就有所怀疑。”
靳重焰道:“所以阻止我搜魂是故意的。”
袭明道:“他既入我门下,我自然要庇护他。”
靳重焰勃然变色,杀意在胸口满眼,意剑枕戈待命:“我才是他最亲近的人!”
袭明道:“那又如何?”
靳重焰冷冷地说:“从今以后,他的人与事都有我负责,不必你费心。”
袭明嘴角弯了弯,嗤笑道:“凭你?”
靳重焰眯起眼睛:“凭我。”
袭明缓缓地站起来,嘲弄道:“当初,他是通天宫少宫主的恩人和友人,却落得个被一群元婴修士围困,不得不自爆金丹的下场。如今,他是不弃谷的门下,放眼修真界,又有几个敢动他?”
靳重焰脸色微白。
袭明道:“你要负责,如何负责?”
靳重焰道:“有我在,决不许别人动他分毫。”
袭明笑了:“那他为何被迫自爆金丹?”
这是他最不可触摸的心病和心伤。伤的不是自己,却比自己痛苦千万倍!
靳重焰面颊抽动,眼睛隐隐地又有发红之兆。
袭明道:“你的心魔消除了吗?”
靳重焰嘴唇一抿,闭上眼睛,再张开时,眼里的红光已退。
袭明道:“你今日的威风,不过是顶了通天宫少宫主的名头。不弃谷今日的威风,因为我是不弃谷的谷主。你说,刘念是该靠你还是靠我?”
意剑在靳重焰的体内不停地颤动,叫嚣着要出来。
靳重焰面无表情地抓着椅子扶手,扶手应声而裂。
袭明置若罔闻,继续道:“刘念炼器天赋极佳,唯有我才能让他不浪费他的天赋,你又能帮他什么?连个万年寒玉都不舍得。”
屋内的桌椅茶几忽然腾空而起,又重重地落下。
袭明一挑眉,眼前早已失去靳重焰的踪迹。
靳重焰飞出数百里,一头栽进湖里,任由自己慢慢地沉下去,一直沉到湖底,然后待着。
刘念坐在窗边看空荡荡的街道发呆。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他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无论是来自邹家,还是来自靳重焰。
他烧了一张传音符。
“阿惜,你在哪里?”
“出什么事了吗?”
传音过去,半天没有回音。
刘念心头不安,修炼也没有兴致,习惯性地摸了摸玲珑囊,里面的东西在他以为九死一生的时候全都给了靳重焰,剩下的两颗灵石也给了人,只剩下炼制剩下的边边角角。他点了蜡烛,在烛光下挑挑拣拣,将还能用的挑出来,一点儿都不能用的放一边。捣鼓了会儿,就听到有人从客栈的楼梯上来,到门前停下,轻轻地叩门。
他打开门,三姨四姨便闪身进来。
四姨道:“我已经想到了办法,只是要委屈公子。”她玲珑囊中取出一个大瓮,打开盖子,“此瓮叫生瓮。活人进去,不吃不喝,可待十天半个月。公子若是信我……”
“劳烦两位了。”刘念跳了进去,自觉地蹲了下来。
四姨惊讶地看着他。不过初次相见,对方表现得太过坦然了,倒也说明他胸怀坦荡,未存恶意。她原本对他的到来有所疑虑,如今反倒觉得他为人太过单纯,欠缺防人之心。这么想着,嘴里说:“这瓮虽好,却也有个坏处。若是放入了玲珑囊里,人便无法出来了。”
刘念道:“要待很久?”
四姨道:“你有事?”
刘念迟疑。
三姨从四姨手里接过盖子,一下子罩了下去:“前前后后最多一个时辰的工夫,打个瞌睡就到了!”
四姨将瓮放入玲珑囊中,两人借夜色悄然无声地回到邹家。
洪夫人亲自在后门守着,见到两个人,压低声音道:“人呢?”
四姨指了指玲珑囊。
洪夫人这才放下心来,三人一同往回走,走到半路,邹家现任当家,洪夫人的弟弟,洪睡莲的舅舅邹直迎面走来:“你们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洪夫人还没开口,三姨吃了炮仗似的叫起来:“要不是你半夜三更不睡觉怎么会知道我们半夜三更没睡觉?你半夜三更不睡觉管我们半夜三更不睡觉干什么?!你半夜三更……”
“好了好了。”邹直被她吼得头疼,“我只是随口一问,算我说错了。”
三姨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
邹直看她们结伴走,冷不丁地问道:“睡莲这两天还好吧?”
洪夫人淡然道:“天天躲在被窝里骂我。”
邹直愣了愣:“骂你做什么?”她不是站在洪睡莲一边的吗?要骂也盖骂他吧?
洪夫人道:“骂我没在我弟弟小的时候掐死他。”
邹直:“……”
三姨冷笑两声道:“也怪我!回头让她也骂骂我去!”
邹直阴沉着脸看他们走远。
他知道有个金丹期修士找上门来,也知道老三老四去找他,只是在没有摸清楚那个金丹期修士是什么来路之前,不想打草惊蛇。毕竟药谷在修真界的地位不俗,有不少散修依附着他们,万一撕破脸,就算有银月宫撑腰,也会是个大麻烦。
洪夫人她们走出很远,还能感觉到邹直的目光,拐弯才完全消失。四姨本想改天再去找洪睡莲,洪夫人却说:“打铁趁热。今夜撞见了,他一定会提防我们。左右都是提防,倒不如大方一些。”
三姨四姨都觉得有理,仍是到了洪睡莲的屋里。
洪睡莲早得到消息,一直在等着,看到刘念从瓮里出来,心中一阵感动。他与刘念是萍水相逢,刘念对她却是拔刀相助。程旭宇邀请他去鬼月秘境,既是欣赏他的为人,想要好好结交,又是想还他一个人情。没想到到后来,鬼月秘境竟然又出了岔子。
刘念见她红了眼睛,忙道:“吉人自有天相。相信程兄他们一定能逢凶化吉。修道讲究机缘,说不定他们在秘境中碰到了自己的机缘。”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刘念见她精神不济,就打算告辞。
三姨说:“好不容易进来,你还想出去?”
四姨说:“先安排个地方住下,走一步算一步吧。”
洪夫人将人安排在与洪睡莲有一墙之隔的空厢房里。自从洪睡莲回来之后,这厢房就没人住,平时也没人去,藏一个人再方便没有。
刘念暂时住下来,心里还惦记着靳重焰,烧了几张传音符,可惜都没有效果,心中不禁怀疑靳重焰是否找到了屏蔽的方法,把自己给屏蔽了。
到了第二日,天蒙蒙亮,刘念还在睡梦里,就听到外面敲锣打鼓。他不敢随意出门,只好等外面动静小一些了,才悄悄进洪睡莲房间里打听消息。
洪睡莲脸色极为阴沉:“他们来提亲了。”
第36章 疑无路,喜临门(五)()
他们自然是指国师。
刘念也觉得十分棘手。进了邹家才知道,洪睡莲的处境极其不好。虽然有洪夫人是邹家大小姐,但毕竟嫁到了洪家,是洪家人。其他的洪家人更不用说,都仰邹直的鼻息过日子,连洪将军也不例外。洪夫人嘴上说得厉害,若邹直铁了心,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的。
洪睡莲也想到了这点,捂着肚子,脸色暗淡。
刘念道:“他为何一定要娶你?”
洪睡莲警惕地抬起头看他。
刘念道:“我是文英。”他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夺舍的事。
洪睡莲喃喃道:“怪不得你一开始说自己姓刘。”见刘念满脸的歉意,反过来安慰道,“我若是你,也不会将这桩秘密随便告诉别人。”成功夺舍对大多数修道者而言,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刘念的坦白终于让洪睡莲敞开心扉。她侧过头,有些羞涩,有些难堪地说:“我是玉炉体质。”
刘念茫然。
洪睡莲尴尬地解释道:“玉炉养玉,利于双修。”当初程旭宇迟迟炼不出金丹,她一时焦急,想出了双修的办法,在程旭宇拒绝之后,强行下了药,才有了今日的结果。
她虽无怨无悔,却担忧腹中骨肉。
以国师的心狠手辣,绝不会容忍自己的儿媳妇怀着别人的孩子。
这一点她想到了,刘念也想到了。
刘念道:“你有何打算?”
洪睡莲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肚子,沉默不语。若是没有腹中孩儿,她就算拼着一死,也绝对不会让国师父子如愿。可是,一旦国师父子如愿,她腹中孩子绝对没有活路。她陷入了死局。
刘念低声道:“不如离开,昨日的瓮……”
洪睡莲摇头道:“我若是离开,舅舅一定不会再庇护我父母。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落入国师手中。”
“不错,不能离开。”四姨带着三姨进来。
“三姨?”洪睡莲吃惊地看着她的脸。
三姨双眼通红,右脸更红。她愤愤道:“邹直那个畜生打的!”
四姨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解释道:“国师带着聘礼上门,她冲了几句,被二哥……”
“你还叫他二哥?”三姨尖声质问。
四姨道:“他若是畜生,我们这些姐姐妹妹的又是什么?”
三姨捶桌,恨恨道:“他一定是爹娘抱养的!”
四姨道:“二……他连三姐都打,可见是铁了心了。你爹娘若是拒绝,他一定会以败坏家风将你们一家人赶出去,到时候,还不是任国师拿捏。”
三姨道:“谁说的!我们与他拼了!我就不信了,我们几个加起来还护不住睡莲!”
四姨道:“你最好相信。”
三姨怒道:“你到底在帮谁?!”
“当然是睡莲。可帮也要讲究一个帮法。”四姨道,“硬碰硬是绝对不行的,最好能借力打力。”
三姨从怀里掏出药膏,一边给自己的脸颊上药,一边不耐烦地说道:“我就是看不惯你老是说一半藏一半,什么借力打力,什么硬碰硬,能说点人能听得懂的话不?”
洪睡莲道:“旭宇不在,三姨想借谁的力?”
四姨看向刘念:“旭宇不在,他的朋友在。”
三姨拍大腿道:“不错!可以让他替那个混小子代为求亲!”
四姨道:“要是这么简单,我们何必折腾这么久,随便找个金丹修士求亲即可。”
三姨道:“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四姨道:“若代为求亲,来的起码也得是药谷谷主,再不济,出窍期的修士也可。一个金丹期修士……不是我小瞧你,二哥绝不会放在眼里。”
三姨道:“我们上哪儿去找出窍期的修士?”
四姨道:“所以,只能自己上门求亲。”
三姨吃惊道:“啊?”
四姨道:“为自己求亲,说睡莲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那么,二哥脸皮再厚,也不能拒绝这桩婚事。”
三姨呆呆道:“可是,那混小子不在啊。你把我搞糊涂了!你说的这个自己到底是哪个自己?”
她没有明白,洪睡莲和刘念却听懂了。
刘念道:“你希望我在程兄回来之前,代为照顾嫂子?”
四姨叹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二哥答应国师的婚事。”
洪睡莲摇头道:“不行。”
四姨道:“你难道信不过他的人品?”从刘念毫不犹豫地“入瓮”起,她已确信他是可信之人。“你若是信得过他的人品,难道旭宇会信不过你们两人的人品?”
洪睡莲道:“这件事与他无关,我不想将他拉进来,他帮我们的已经够多了。”她见刘念沉默,劝道,“别忘了文家的前车之鉴。”
四姨张口欲言,被洪睡莲摇头阻止。她柔声道:“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和旭宇都很高兴。但再好的朋友,也没有牺牲自己一辈子的道理。”
刘念沉默了一会儿道:“遇到你们之前,我并不知道朋友是什么样的。你们既然让我知道了,又怎么忍心再让我忘掉。”他缓缓道,“我想成为一个好朋友。”
对你,对程旭宇,也对……每个朋友都好的朋友。
邹直与国师谈得十分顺利,等洪睡莲的父母过来,这桩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