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继焰照流年-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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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片没入黑暗中,三只黑鹰落地。
国师一阵肉痛。要知道那灵禽大片飞来是一种幻术。他这次下山,师父只给了六只灵禽,死了三只,就剩下一半。果然,天空黑压压的乌云顿时少了半边。
袭明见国师蔫了,不复趾高气扬,气顺了不少,转身往外走。
沥青温顺地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门口,突闻一声怪叫,似人非人,似鸟非鸟。
袭明脸色一变,瞬间挪到了声音来源处。
只见八哥奄奄一息地趴在刘念怀中,看到来人,眼皮翻了翻,又侧过头去。
袭明双颊肌肉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一掌拂开飞来的幻鸟,冲到刘念的面前,想要将八哥抢回来,看似动弹不得八哥一下子炸了毛,拍着翅膀飞跳起来,落到刘念的脑袋上,甩了两人一脸毛。
袭明见它死死地抓着刘念的头发,对自己一脸敌意,心里的火腾腾地冒上来,冷声道:“你闹够了没有?跟我回去。”
八哥撇开头,看也不看他。
袭明耐性告罄,劈手去夺,刘念下意识地闪了一下,没闪开,袭明捏住八哥的翅膀,八哥哇哇乱叫,爪子狠狠地揪住刘念的头发,刘念痛得眼泪水直打转,闷哼了一声。
八哥松了爪子,被袭明按在怀里。
“放开我!”八哥拼命挣扎。
袭明蹭了一手血,才发现它受伤了,怒道:“怎么回事?”
刘念刚从头皮发痛中解脱出来,就在他愤怒的目光中陷入了头皮发麻的惨境,顶着压力讲述前因后果。
程旭宇将傀儡送入文府,然后带着师弟和散修们在门口埋伏,没多久,就看到数以百计的黑鹰组成的乌云黑压压地飘过来,俯冲入府,那对擅御蟒蛇的兄弟立刻将放出去的蛇又抓了回来,生怕被吞了。
程旭宇皱了皱眉,借着文府门前的两盏灯笼,低头看刘念画的简略地图,对身后的师弟们道:“计划有变。有这么多灵禽助阵,我们人再多也无法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倒不如集中起来,直闯烟云阁。此处地形复杂,易埋伏兵,吴德善若是有点头脑,必会将人藏在这里,等我们自投罗网。”
他带着众人绕道到离烟云阁最近的围墙外。
娃子拉着他的衣服,轻轻地问道:“他要是没头脑呢?”
程旭宇:“……”
洪睡莲一把拍开他的手,道:“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解决不了一个没头脑的人吗?”
娃子深觉有理。
刘念瞧他有趣,摸摸他的头。
娃子将头凑过去:“我最喜欢别人温柔地摸我的头了,就像娘在摸我一样。”
“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其他人怕刘念生气,纷纷斥责。
刘念不以为意,越发轻柔地摸了摸:“小孩子都这样。”
娃子耳朵一竖:“你养过孩子?”
刘念手僵了僵,低声道:“养过。”
“人呢?”
“……长大了。”
洪睡莲见他的神色知道他不想多提,拍了娃子一下:“霹雳丹呢?多给文公子一点。”
娃子道:“我已经给了两袋了。”
程旭宇停下脚步,见灵禽跟着挪了过来,低声道:“看来一定要硬闯了。”
养蛇的兄弟突然指着天空道:“那是什么?”
其他人抬头看去,正好看到一个黑影飞入府邸。
散修中有一人专练耳力,虽然练不成顺风耳,却也差不离,只是此法十分耗元气,坚持得时间不长,不能时刻使用,但此刻使来,却是恰好。
“有三个人在说话。一个说,就算要投靠一方势力,也该找个顺眼的。区区一个金丹期……一个说,师父。弟子身在狼窟,迫不得已与他虚与委蛇,并非真心如此。”
他将袭明与沥青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刘念一听就分辨出两人身份。
众人听说袭明亲自出马,俱是大喜。
程旭宇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既有袭明谷主拖住吴德善,我们下手就更容易了。走了!”
众人纷纷跃入府中,与灵禽战得难分难解。
刘念抓着娃子给他的霹雳丹,想要投掷,却始终找不到机会。眼前虽然有数不清的灵禽飞舞,可是他总觉得这些灵禽有些古怪,程旭宇等人打了半天,也不见伤了哪只。
忽地,袭明所在的位置飞起三道金光,黑压压的天突然亮了少许,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灵禽竟然少了一半。此喜非同小可,不用招呼,程序员等人就自发地加了把劲。
刘念手指捏着霹雳丹,正要丢,就看到黑压压的灵禽中突然冒出一个看似不和谐又无比眼熟的身影。
八哥咬着牙,飞快地穿过灵禽堆中。但是它的速度快,灵禽的速度更快,立时有五只幻鸟围拢。八哥身体微侧,避开了三个鸟嘴的偷袭,又闪躲开两只幻鸟的夹攻,正要穿透包围,一只黑漆漆的鸟无声无息覆在他的头顶。等刘念提醒为时已晚,那只鸟喷出一道风刃,从它背部划过。
八哥惨叫一声,跌落下来,刚好落在伸长胳膊的刘念怀中。
紧接着,袭明赶到。
袭明听完后怒不可遏,手指一翻,又是三道金光,两道没入黑暗,落下两只黑鹰,另一道被人半空挡了一下。
国师用身体裹住最后一只黑鹰,背部硬生生地接下最后一块金片,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落到墙边的灌丛中,须臾,又跳起来,朝西逃去。
袭明将八哥丢到刘念怀中,人如闪电,追了出去。
国师回头看袭明追来,心中暗咒,正要想法子摆脱,就感到头上被什么擦了一下,人跌入一个软绵绵的所在,被困住了。国师向后扭头,没有看清楚事情经过,后面的袭明却看得一清二楚——有一个人站在墙上,拿着袋子等在国师逃跑的路线上,等他自投罗网。事情原不该这么顺利,偏巧国师忌惮袭明,频频往后看,反倒叫这黄雀占了便宜。
那个人用麻袋套住了国师,立刻用绳子捆上了,向袭明行礼道:“多谢谷主再次相助。”
袭明就近停在一棵柏树的树冠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三慧道人?”
封辨达点头。
袭明想到这里是斐国,通天宫的地盘,国师这次算是捞过界,通天宫必不会罢休,心里火气稍减。他不想卷入三宫的纷争,摆手道:“举手之劳。”
封辨达敷衍着寒暄了几句。在他看来,若非他“通风报信”,靳重焰也不会被何鹤林关在悔过峰反省,心中对他还是有几分怨怼的,语气也不甚热络。
袭明挂心八哥的伤势,也懒得搭理他,转身回去找刘念。
刘念正跟着程旭宇找文家人,其他散修则满府“扫荡”国师的手下。程旭宇找到烟云阁,果然发现了文锦等人。文锦等人先被吓了一跳,看到跟在程旭宇身后的刘念时,神色错杂。
刘念也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道:“抱歉,连累大家了。”
大夫人满眼怨色,却隐忍不言。她心中再怎么责怪,也知道眼前这个庶子今非昔比,不是她可以肆意谩骂折腾的人了。
程旭宇早猜到他们家的情形,也不觉得意外,自觉地拉着洪睡莲往外走。走到一半,袭明急匆匆地擦肩而过。
刘念感到背后一阵风,刚转身,手里正呼呼大睡的八哥就被抢了过去。
睡得正想的八哥勃然大怒,正要跳起来,就被袭明捏住了翅膀。
“混蛋!你有种你别捏我的翅膀,捏你自己的翅膀!”八哥怒道。
袭明道:“有种你别长翅膀。”
八哥:“……”
刘念的注意力被袭明身后一左一右的两个身影吸引。
他们都站在黑暗中,无声地望过来。
第23章 心成灰,灰复燃(二)()
沥青的脸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阴沉得可怕。看到刘念看他,他慢慢地从黑暗中走出来,眼睛也一点点地温暖起来。他走到刘念面前,迟疑道:“抱歉,我……是我太不中用了。”
刘念看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尽管顶着文二少的皮,可是他和沥青都清楚,他是局外人。沥青的道歉只是做给文家和袭明看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藏在黑暗中的另一个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让刘念浑身不自在,说话也带着几分小心,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一处,知道身上的压迫感消失,才看过去,那人已经不在了,只有袭明别有深意地看着自己。
“今日的事,多谢师父。”哪怕袭明知道他不是文家人,也道谢得真心实意。袭明的加入,使他们赢得更加顺利。
“好自为之。”袭明送了他四个字,转头看沥青。
沥青两股战战。
袭明道:“回去吧。”
沥青二话不说地跟上。
八哥尖叫:“我不回去!老子不要回去!你不是说不弃谷容不下我吗?你倒是言行一致啊,有种别说一套做一套啊!做人不能这么没原则!”
袭明摸摸它背部的毛。
血已止住,伤口结疤,只留下粘着羽毛的又黏又硬的血块。
八哥哆嗦了一下,安分下来。
刘念想起自己答应程旭宇他们一道去鬼月秘境,便道:“师父,我与朋友有约,要过阵子再回去。”
袭明脚步不停:“随你。”
沥青回过头来,目光从他身上一直溜到文锦等人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才转过头去。
刘念松了口气。沥青刚才的目光太深沉,他有点担心他会不管不顾地将所有事情抖搂给文家。
程旭宇等人等袭明走了才围拢来。
刘念道:“其他仙者呢?我还未向他们道谢。”
娃子笑嘻嘻地说:“不用谢。”
程旭宇听他称呼散修为仙者有点奇怪,那是凡人不知修真事才会有的说法,同为修士,多是称呼道友。他以为是刘念心存感激,故意抬高其他人。刘出身不弃谷,可说师出名门,难得能保持如此谦虚真诚的心,越发让他觉得值得结交。
文家人被救出来后,立刻将程旭宇等人奉为上宾,刘念的待遇也与他们同。
娃子很是奇怪,悄悄地问刘念:“为何他们待你这么客气?”
自然是因为在文家人眼中,自己已经算是仙人,怕自己报复。刘念觉得很是没有意思。他是孤儿,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村民待他说不上好,却也没有像文家这样处处算计,时时提防,到最后自己离开时,也有不少村民是舍不得的。
如此对比,文英身为文家二少爷,倒还不如他过得自在。而沥青作为他的书童,想来日子也过得很不容易吧,所以才能轻而易举地将文家出卖给国师。
第二日,文家就恢复了原先的气象,之前被国师驱赶了不少的家仆,他们很快找牙婆填补上了,还特意请了几个姿色气质不俗地贴身侍候药谷众人。
药谷众人平日起居都是亲力亲为,还头一次享受这等待遇,个个觉得很稀奇,只是稀奇了一天,第二天就受不了了,纷纷招到程旭宇,问他什么时候启程。
程旭宇好笑地看着他们郁闷的脸:“昨日不是还很开心吗?今日是怎么了?”
娃子道:“那个女人太奇怪了,我洗澡,她竟然要进来!我洗澡是光着身子的,她,她真是不知羞。”
其他人哈哈大笑。
程旭宇道:“鬼月秘境开启的时间快到了,我们要做些准备,早点启程也好。”
众人纷纷点头,决定明日启程。
刘念自然无异议,派人与文家打了声招呼,就当定下来了。
当夜,文锦抱着一个匣子上门。
刘念看着他,不免想起文英之前的交代,有愧于心,有些不敢看他。
他的回避落在文锦眼中,自然以为是对他被送去摩云崖的事耿耿于怀,怅然道:“我知道你还在怪我。”
刘念愣了下道:“何出此言?”
文锦苦笑道:“你我本是兄弟,说话还要绕圈子吗?送你去摩云崖之后,我一直都睡不好,一会儿梦到你在摩云崖被人欺负,一会儿又梦到你血淋淋地回家。我……是我对不起你。”
可惜那个人再也听不到了。
刘念想起被活活饿死的文英,沉默下来。
文锦道:“你勾结外人出卖文家,我是很生气。后来我静下心来想了想,你是因为青苗吧?你既为文氏子孙,就应该知道当年先祖受摩云老祖恩惠,答应他每一代都会送一个有灵根的弟子去摩云崖。不是青苗,就是你我,你若是我,会做出什么选择?”
刘念想:青苗并非文家后人,文家先祖的诺言却要一个外人来履行,又哪里说得过去。
他从小住在山村,对卖身契的认知懵懵懂懂,自然不知道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