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微尘传-第2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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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随手从墙上拿下挂着的一串铜板,拆开绳索,数了五个给归于我,道:“这是定金,等你打探好了消息之后,剩余的都是你的。”
剩余的大概有三十来个,赵正将剩余的铜板用绳索穿好,立起梯子,高高地挂在房梁之上,下了梯子后,又把梯子放倒,在梯子上放了一个缸子压住梯子。
这样,即使有人来行窃,黑夜之中也不能很快得手的,等搬动缸子时,赵正就能听到了。
归于我皱皱眉头道:“这么点钱,不用挂那么高吧。”
赵正郑重其事地说:“以防老鼠咬。”
归于我不再说什么,心里却想看来要行窃的话很难得手了。
关了门,归于我有意无意地在广场中扫了一遍,道:“我听人说你这边有个又长又大的人,怎么不见呢?他是你什么人?”
归于我这句话正好暴露了他唆使人昨晚来行窃的事实。
看来他们昨晚逃的匆忙,还是将那个草人看成是真人了,今天八成归于我是来打探消息的。
赵正想毕竟还是小孩子,再怎么狡诈,还是考虑的不周全,这样说不正暴露了自己了吗。
赵正不动声色,想了想,道:“他是我雇来看院子的,晚上才来。”
归于我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就这样,晚上再没有人来行窃,归于我也再没有来,八成是还没打听到消息,赵正趁着闲暇时间又翻翻修真宝录,但修真宝录文词深奥,一时半会很能理解懂其中语句,而看的时间稍久他便心绪烦乱,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所以也看不成个什么样子。
人事宁静。
浮寿岗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第432章 无忧无虑()
初头牛头妖们围绕在身旁时,赵正还颇觉得有些厌烦,现在身边没有那些嘈嘈杂杂的声音了,他反而又觉得有些孤独不自在起来。
白天里他除了拾掇的一日三餐外,便是收拾收拾浮寿岗的树木植被,白天倒也过得很快,只是到了晚上,却分外地难熬了。
漫漫长夜,又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面对着师父师兄们的坟茔,一种无可名状的悲伤感又不由得涌上心头,尤其是在清冷的月光下,这种感觉分外地严重。
难道就这样了吗?难道就一直这样了吗?
他一个人生活在浮寿岗中,仿佛天长日久他都要一成不变地生活在这里似的。
他感觉到这种状况很不妙,仿佛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一直是这样似的。
这些思绪纷至沓来的时候,他的背上感觉一阵阵的发冷。
师父师兄们已经长埋于浮寿岗,自己现在活着,会不会是一种苟活呢。
偶尔,仇恨之火也会在他心里燃烧起来,在无尽的夜里,他也会扪心自问,对于这场灾难,自己到底有没有责任。
答案是他不敢去触及的,因为那只会让他痛不欲生。
石之纷如的那一番话也间不间地在他心头响起,他咬着嘴唇,忍着泪水,任凭石之纷如的那一番话在他灵魂上鞭打,任自己伤痕累累。
那场灾难并没有给他的身体留下一丁点的伤痕,然而在他的心头却留下了再也无法愈合的巨大的创伤。
他要是还有脸苟延馋喘地活下去的话,一辈子将舔着自己的伤口过活。
那是怎样的苦痛呢?没经历过这些事情的人是永远也不会想象出来的。
有时候,他也很想匍匐在亲人的坟前大哭一场,将所有的悲痛都倾诉掉,但是几次的悲痛之后,近来却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悲伤蕴含在身体里,好不难受。
这无法发泄掉的悲痛在他身体里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着他,令他有一种莫可名状的难受。
该如何是好呢?
赵正本是没心没肺之人,以前再大的灾难发生在他身上,他也是转眼即忘的,可是这次,那悲伤啃噬着他,让他时常在熟睡的夜中惊醒,浑身都无缘无故地打起冷战来,四周的黑暗围拢过来,仿佛要将他吞噬,他四处躲闪,可是没有退却之路,他迎面而上,黑暗中却又无声无息地消退。
他好不痛苦。
他也想找到仇人,快意恩仇,可是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还有琉璃宫的事情,他虽然托归于我去打探消息了,可那个童子根本不可靠,他也并没有在他身上抱多大的希望。
只能是靠自己了,可是自己能力有限,又毫没有机变,现在是一点儿的主意都没有。
当何去何从,现在真是无法可想。
而且自己答应了牛头妖替他们传递消息之事,自己也不能就这样离开浮寿岗。
而且,石之纷如也离开自己了。
所有的亲人朋友敌人都离开自己了,天地之间变的空空荡荡了,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也曾想过随师父师兄们而去,但苟活于世的心思又时常在心头蔓延着,叫他实在无法下定决心就这样弃世。
他抬头望天,苍云白狗间,天地之间忽然间阴云四起,聚拢了来,仿佛是一场大雨即刻就要来到,氤氲蔓延着,如龙蛇翻腾般,却是密云不雨,仿佛天地间也蕴藏了巨大的悲伤,要想发泄出来,却时时发泄不出。
赵正望着天空,心情却忽然有了一丝的好转,仿佛这乌黑的苍天,稍稍缓解了一些他的悲痛。
而在浮寿岗的另一方面,千里迢迢之处,天空也一样的阴云密布,但是不一样的是,连绵的群山之中,一座破落的山寺中,一株大树下,一个小孩被这突然的变天而吓的哭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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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孩就是寿儿。
他站在大树底下,手中还拿着一把生锈的柴刀。
柴刀已锈迹斑斑,寿儿拿在手中颤巍巍的,似乎他用尽全力,也无法将那把柴刀轻易地抡起来。
而忽然的变天,令他顿时不知所措,满天的乌云翻滚而来,似野兽般,要吞噬掉这个世界。
寿儿吓的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但他的声音很快被风声所掩盖。渐渐地,他的声音混杂在天地之间,再也听不到了。
他大哭着,叫着“爹爹,爹爹,你在哪里呀,寿儿好害怕,你快来带寿儿回家。”
没有回声,只有天地间的风云怒吼。
渐渐地,他连自己的声音也不再听到。
他更加害怕了,这种情境他还是平身第一次亲历。
以前总是有亲人的庇护,使他受不到一点的惊吓,而现在,谁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得由自己来承受。
他哭的没有了力气的时候,慢慢地啜泣着,慢慢的进入了睡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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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寺内,一个破瓦罐里噼里啪啦地燃着柴火,小小的火苗努力地挣扎着想壮大起来,但甫甫燃烧起来的时候,就被一根扔进瓦罐的木柴压住了,火苗于是总也燃烧不起来。
狐秃一边笨拙地抓着柴木扔进瓦罐中,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在一旁坐着的付东流。
这几日,付东流明显消瘦了许多,他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起伏的火苗,一言也不发,就这样专注地看着火苗,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忽然间,付东流问道:“这小子死了没有?”
狐秃愣了一下,转眼扫了一眼躺在一旁的寿儿,回道:“还没死,我看他是睡着了。”
付东流嘴角微微一动,道:“他还能睡得着。”
狐秃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说道:“他只不过是个孩子。”
付东流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苦笑了一下,说道:“还是小孩子好啊,无忧无虑。”
狐秃小心地问道:“主人,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让这小子砍柴呢?”
付东流眼光深邃,这句话好像触着了他心底的某一个禁区,他并没有回答,以冷漠回给了狐秃。
第433章 醉话()
狐秃很是尴尬,又低头添起火来。
窗外的天空中依然是乌云滚滚。
付东流忽然又说道:“这会不会是天帝斩妖台开启的先兆呢?”
狐秃心里咯噔一下,忙摇头摆尾地说道:“不会的,不会的。”
付东流似乎略感欣慰,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他将眼光淡淡地扫在睡在地上的寿儿身上,只见寿儿仰面躺着,口鼻间发出若有若无的呼吸之声,脸上很安详,眼角还挂着两串泪珠,寿儿时不时地嘴里呢喃一两个字,只是听不清。
付东流望着寿儿安详的脸色,无端地生出厌恶来,他没来由地霍地站起来,一脚将瓦罐踢翻,狐秃不提防付东流会这样,吓得全身的毛都直竖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出了,身子一抖,缩成了一团,那瓦罐倾倒出的柴火洒了一地,有几颗火星溅到了睡着的寿儿身上,寿儿立刻被烫着了,睡梦中痛的哭出了声,他揉着眼眶睁开眼睛看这是哪里,一睁大眼睛便看到了那个经常欺负他的人。
寿儿立刻知趣地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哽咽地说道:“寿儿很乖的,寿儿不会再哭的,寿儿见了爹爹以后才会哭的。”
他知道这个人最烦自己哭了,所以加倍地忍耐着,但是无尽的泪水还是夺眶而出,在他小小的脸颊上无止境地流淌。
付东流缓缓地蹲下身子,注视着寿儿,看着寿儿一张稚嫩的脸颊,流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来,他心里就生出没来由的厌恶之情来。
自己不堪回首的童年,一幕幕又在心头回映。
他忽然伸出那只铁手掌来,一勾一抓,已经将寿儿的整个身子抓了起来,寿儿被他抓在了胳膊上,抓的生疼,但他还是忍着疼痛说道:“你是坏人,你是坏人,寿儿要告诉爹爹,爹爹会抓住你的。你放开我,我要去找爹爹……”
他在付东流的铁手中挣扎着,但非但挣扎不出,反而弄的自己的肩膀很痛。
狐秃喘着粗气,两只小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付东流,他不知付东流为什么会生气,但是私心里还是很希望付东流一怒之下将这个小孩子摔死,到时自己不就可以美餐一顿了吗。
它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但许久付东流都没有摔下去。
他默默看着手中这个小孩子,他的命运可说是只在自己一瞬间,但他自问,此刻并没有杀心,他还没把自己这么多年的怨气都发泄出去,怎么能轻易地将对方的生命结束。
寿儿此时已经成为了他的假想敌,付东流无法回忆起仇人的面目来,只好将这仇恨寄托在了这个小孩子的身上。
他终于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将寿儿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寿儿抽泣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付东流,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嘴一板,不由自主地又要哭出声来,但他把自己的嘴唇紧紧地咬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一旁的狐秃很是失望,轻轻地摆了摆脑袋。
看着一地的柴火余烬,心想这付东流喜怒无常,自己以后可得更加小心些了。
狐秃的药果然有效,付东流的咳嗽好了许多,但心上的病是一下子好不了的。
天帝斩妖台的事一直在他心头耿耿于怀,使他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做呢?只能在焦急的心境中等待不可测的命运的来临。
今日的乌云遮顶是不是有什么预示呢?
他不知道,只有惴惴不安地等待……
这漫长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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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鹿山中,整整大吃大喝了五天五夜,原来计划的三天也被超出了,弟子们个个烂醉如泥,东倒西歪成了一片。
原先的骑鹿真人搓澡工苦心收集来的十几坛好酒就这样被糟蹋了。
王中散和韩稚喝的不亦乐乎,此刻他们正斜倚在一张梨木桌前醉眼朦胧地喝着酒,一碗下肚,不断有弟子又满斟上来。
王中散看看窗外的暗黑的天空,骂道:“这鬼天气,要雨不雨的,没的扫了我喝酒的雅兴。”
韩稚眯着两只瞎眼,道:“咱们喝咱们的酒,管他天气作甚。”
王中散嘿嘿笑道:“有道理,有道理。来,老弟,再喝一碗。”
说着举起酒来又灌了起来,他有些醉意来,一碗酒都洒在了胸口上,他嘿嘿笑着,用手抹了一把胸口,嘴里仍是喃喃地说道:“这酒真是好酒啊,喝了这都几天了,还喝不醉。”
韩稚听了,哈哈笑道:“老叫化,你早醉了,你现在说的可不就是醉话吗?”
王中散大着舌头说:“你叫我什么?我现在是骑鹿真人了,骑鹿真人,你不知道吗?别老叫化老叫化地叫,多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