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寒-第4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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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伊灵又看了眼冰家老祖，点了点头。
血火驻地，风浪侵袭了数日才停歇下来。
珊瑚岛人有上次胸骨岛的海浪灾难在前，已经有准备，又有血火海贼团暗中组织整个珊瑚群岛所有大家族的人救援，到头来，珊瑚群岛损失惨重，人员却伤亡不大。
这并不奇怪，因为面对海浪毫无抵抗能力的人，已经逝去，活下来的人，只要有后续的补给，诸如鱼粮、木柴、住所等等，就不会有人死在严寒当中。
而当下的问题在于，鱼粮、木柴该去哪儿找？寒冷夺走了浅海鱼的生命，捕鱼困难，粮食离开温暖的环境自是无法生长，珊瑚群岛树木本就不多，眼下更是多数都随海浪消失了踪影。
珊瑚群岛是灵力相对贫乏区，所拥有的，更多是贫瘠的荒山，有铁矿也有金银矿，却是隐藏的极深，开采难度极大，眼下更是成了孤岛。不错，珊瑚群岛进入血火海贼团手中，便成为孤岛。
到如今，无尽内海的鱼粮已经开始高价向外海购买，珊瑚群岛虽然不起眼，却也在购买者行列中。没办法，严寒抹去了山林间的野兽、浅海中的鱼，再加上粮食的短缺，让购买成为必须。
这是生存在这无尽内海的人们，面对这场冰灾时的困境，谁都无法回避。而身处在这个注定要大变革的混乱时代里，生存已然成为最严峻的问题。
大多数人要活着，就要食物果腹，要棉衣御寒，要个住的地方。谁也无法不要。这便是珊瑚岛人大量离开珊瑚群岛的最根本原因。
没有人愿意等死，而在血火海贼团下辖的珊瑚群岛内就是等死。因为珊瑚群岛是孤岛，在血火海贼团手中珊瑚群岛是孤岛，是与这恶龙岛海域中的‘天’敌对的孤岛。
这是很明白的道理。试问在恶龙岛海域，区区血火海贼团能够反抗恶龙岛嘛？
不能。当然不能。
那么，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离开珊瑚群岛了！不能离开呢，当然是去其他岛屿抢夺了。
“面对饥饿，面对严寒，面对生存，要想活着就要去抢夺。”
这是杨戮勋眼下确定的道理。
码头处，动力熔炉轰轰响起来，血火海贼团的楼船起航了，血火海贼们要去争夺生存的机会。
离开时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远处的黑色魔雾，以及天空中漂浮的珊瑚山岳化作的珊瑚宝石碎屑。
珊瑚山岳碎屑迸发斑斓光芒，璀璨耀眼。
黑色魔雾中是他们的船长，半月前所有人都看到了那灭世的一幕，所有人都吓的匍匐在地，所有人都对他们的船长敬若神明。
“你说船长还要多久才能出来？”周宇望着远处，小声嘀咕。
李宏趴在船拦上，愣愣失神，“那谁知道呢，像船长这样的连老天爷都收不走的大神魔，谁能知道呢？”
李宏又道，“船长真是神人啊，能与他说上话，真是我的荣幸。”
周宇撇撇嘴，“与船长说话有什么了不起的。”
旁边幻浅冰幽幽道：“已经半个月了，船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周宇立刻不乐意了，“船长好着呢，用不着你担心。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听杨船长说，咱们这趟出去可是要抢劫的，这要是杀起人来，你这小身板还是当心点。”
“杨船长说了，抢木材抢鱼粮，不杀人。”幻浅冰认真道。
“那谁说得准。”
周宇目光有些躲闪，他是习惯大话，可真杀起人来，还真不在行。
“那日我可是见你杀了人，还杀了两个呢。”周宇暗自咽下口水，斜眼打量幻浅冰瘦弱的身板，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样的弱鸡怎么有提刀杀人的劲力。
身为胸骨岛人的幻浅冰，是没有周宇这样大家公子的身份，不过对杀人可没有负担。
李宏对幻浅冰客气道，“咱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兄弟，这相互帮助也是应该的对吧？”
谁跟这弱鸡是兄弟？
周宇更加不乐意了，却是没敢说出口，硬是控制自己，挤出个僵硬的笑脸，“李宏说的有道理。”
这样子是求庇护？
幻浅冰挺了挺胸膛，他倒不是真的厌恶这周宇，此刻点头同意后，问道：“石管事传授的火球术你一定会了？”
“这个简单。”
周宇连连拍胸脯，很是得意的给幻浅冰讲解，他修炼资质不差，记忆力不差，动嘴皮子更是强项，此刻说起来真是滔滔不绝，赢得周围许多兄弟的倾听。
楼船外廊上，杨戮勋始终看着远处的黑色魔雾，李飞扬宫霓裳、石春山与牛奔等人都在，都是静默无言。
楼船渐渐地远去三日后，楼船满载而归，这同时还有许多兄弟的尸体之后的时间里，血火海贼团在持续出航，眨眼便是一月时间。
这一月中，苏影始终在黑色魔雾外等着，这日黑色魔雾终于缓缓地消散开来，在短短十数息的时间内，便消失不见。
铁峰露出身形来，他头顶着偌大珊瑚宝石碎屑，珊瑚碎屑仍旧化作洪流，流泻入铁峰头顶，远远看起来就好像铁峰头顶开出璀璨的红色星辰世界般，红色星河下灌，极为炫目。
此刻的铁峰伤势完全恢复，面容异常平静，目光古井无波，似乎没有丝毫异常，只是寂灭之气毁去了他的黑金丝长袍，露出红色蛟龙袍来，显得有些衣衫褴褛，雪发披散，有些狼狈的样子。
“主人，主人您没事了？”
苏影连忙上前，却只是来到十丈外，就不敢在靠近，深怕出什么意外。那日她也吓得瘫软在地，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
铁峰此刻感识全部封闭，是听不到的，眸中闪过一抹细微的血光，总算看到了苏影，既然露出茫然之色。
苏影面露诧异，见铁峰不回答，又问道：“主人您没事了吧？”
“没事。”
铁峰声音异常淡漠，微微眯眼打量苏影，眼底闪过警惕之色。
是的，铁峰的记忆被寂灭之力抹去了，他此刻只是看着苏影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却不记得苏影的名字，更不知道苏影是什么人。
“主人您真的没事吧？”苏影靠近过来，小心问道。
铁峰盯着苏影，心下思绪转动，努力回想，却还是记不起眼前苏影是什么人，索性不再多想，迈步间向血火驻地而走。
这七号岛屿所在码头处，被珊瑚山岳发出的斑斓光柱，轰击出个巨大海湾，周围一切人为的痕迹都尽数毁去。好的一点是，这斑斓光柱几乎打穿了礁石层，连接到了地底岩浆，倒是成了个天然的热源。
铁峰眼下已经不记得血火驻地是什么地方，不过，他之所以这个时候醒来，是因为感受到了分魂的召唤。
他记得分魂的事情。这当然不是他没有忘记，而是从分魂那里传过来的记忆画面，唤醒了他的记忆。
“寂灭之气抹去了我的记忆，但是父亲母亲与族人，越伊灵，田拂如，我铁峰绝对不会忘记。田拂如为感情不顾生死，这分魂之事，是我铁峰对不起她，却不得不为。”
铁峰眼中闪过深深地落寞。从九道空间出来，千鹤楼清醒过来的时候，就预料到了今天这样的事情。
动用寂灭之气，会被抹去神志，最终彻底失去自己，变成杀戮机器。
这是铁峰无法回避的事实。
田拂如说她不怕死，铁峰心中也认定了田拂如，所以选择由她帮助他分魂，铁峰给了分魂除寂灭之气外的所有的力量，与所有记忆。
铁峰希望通过分魂，而留下曾经的记忆。
“动用寂灭之气是为了活着，而铁峰是他自己才算是真正活着，这般分魂，每次动用寂灭之气前，都把记忆给分魂保留。就算最后真的失去自己，也能在分魂中留下自己的记忆。让曾经的自己永远存在。”
这便是铁峰动用寂灭之气前的想法，也是铁峰敢不顾一切动用寂灭之气的原因。
这当然只是铁峰的计划，而眼下的事实，却几乎让铁峰陷入奔溃。他忘记了，记忆中的人事都忘记了，什么都忘记了，可是这些年研究过的功法、灵术、药道、禁制阵法、琴道等等的记忆，则越加的清晰起来。
这就好似寂灭之气有主观的意识般，摒弃了铁峰的所有人事情感，留下这些这些只关乎于毁灭道理的力量应用之法。
这让铁峰眼下几乎没有情欲。有七情六欲而为人，若没有七情六欲那就是神，驱动七情六欲则是魔。
这寂灭之气迅速抹去了铁峰的情欲，便是抹去了铁峰因为经历而造就的人格，让铁峰失去自己。
这刻的铁峰更像是被寂灭之气逼迫着成神的人类，而铁峰如今要成神？不说人类有没有成神之法，就以铁峰如今的修为，想要成神几乎是个笑话。
毫无悬念的说，若非分魂，就这一次动用寂灭之气，铁峰便等于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具承载着滴水珠与寂灭之气的躯壳而已，一具没有神志的杀戮机器。
躯壳中的水蓝神魂是铁峰的神魂不假，却已经没了铁峰的痕迹。
“月前动用寂灭之气之时，铁峰就已经死了。”铁峰听着苏影的诉述，在石楼阳台静坐三个月后，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期间他收取了大部分珊瑚碎屑的力量，全部送到了田拂如体内，灌输给了分魂。这三月来，铁峰不断通过分魂，去回想以前的事情，心中奔溃的信念，又一点点建立起来。
人因为对世间诸般人事，因为特殊的经历，才能形成固定的心态，外在表现为性格，若是失去这些，那么所有的坚持也就荡然无存了。
这段时间内，铁峰整个人就好像飘在空中般，头脑多数都是混沌，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想。
因为分魂在田拂如体内，为避免田拂如身体消耗，铁峰不敢多沟通分魂，所以得到的记忆画面有些断续，且不多。不过，铁峰总算记起了青阳城的家，记得青药，记得滴水珠，记得皇老，记得北青，记得越伊灵，记得田拂如，以及眼下的血火海贼团。
铁峰也确定了自己的处境，眼下要做的事情，以及未来要做的事情。
“主人，水寒宗九家的人求见。”苏影过来禀报，水寒宗的人三个月前就来了，到如今都不知来了多少次，主人却是始终静坐发呆，对什么都视而不见。
或许是头脑混沌太久，铁峰这些日子心绪很是低沉，就连思绪都有些桎梏，闻言他目光平静的瞥了眼苏影，“所谓何事？”
主人终于说话了？
苏影不觉慧眸大亮，忙道：“求丹药。主人您知道，咱们海贼团被恶龙岛孤立，锻造厂打造的兵器也卖不出去，这几个月就靠着杨船长带人抢掠，才勉强维持着这都三个月了，主人您可不能这样枯坐下去啊。”
“已经三个月了？”铁峰面有惊讶，他早就忘记了时间，此刻下意识远望，看到近海处珊瑚碎屑快要用完，接下来分魂孕育所需的力量还没有着落。
铁峰蹙眉略微沉吟，暗自叹息一声，抛开了心中所有多余的彷徨，他站起身来。
“主人您若是不愿意，就不见了，苏影这就让他们离开。”苏影道。
铁峰冲苏影露出笑容，“出去见见也无妨。”
“那太好了。”
苏影也笑了，随即掩住鼻息，有些嫌弃道：“在这之前主人你可要细细洗漱，穿着这身馊了的衣服出去，可不好。”
此刻的铁峰依旧是三月前的狼狈模样，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破碎的衣衫，不禁摇头。衣服破了就是破了，无法改变这个事实，眼下发生的事情也是如此，而如何修补却是值得商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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