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明天下-第9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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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已是腊月二十四,再过几日就要过年。就算现下草民答应了殿下,这几日也不会开工修建。”
“凡事宜早不宜迟,虽然即将过年,但此事在年前定下最好。”朱楹又道。
“殿下,此事事关重大,草民虽然是家中家主,但这样重大的事情需每一房的话事人商议,草民自己难以决定。可草民家中有几房的话事人还在上海与杭州,年前才能赶回来。所以求殿下准许草民年后再答应。”丹墨又推脱道。
之后朱楹几次追问,丹墨只是推脱。朱楹的脸色逐渐有些不好看。就算你说的是实话,但我可是位王爷,你这么推脱,是不在意我的王位么?
丹墨也注意到了朱楹的脸色变化,他也是做久了生意的人,不会不明白朱楹表情变化代表着什么,可他仍然在推脱。
朱楹眉毛竖了起来,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听有人说道“殿下,草民有话要说。”朱楹侧头看去,就见到是李泰元站起来说了这句话。
“你有何话说?”朱楹压下火气,问道。李泰元的女儿与昀芷交好,丈夫又是昀蕴丈夫的堂兄,因为给敏儿打首饰的缘故和敏儿又搭上了交情,他对李泰元还是客气些好。
“殿下,您有所吩咐,草民等人本来应当按照您的话办理。可此事是朝廷向草民筹钱修运河,不是征粮征税,按照年初朝廷从钱庄借钱做攻打印度孟加拉费的惯例,应当是算作买卖。既然是买卖,就要按照做买卖的规矩来。草民做买卖,一向是得提前知晓到底要投入多少本钱,什么时候能有收益,每年的收益能有多少,多长时候能收回本钱,等等事情。现下殿下您这么一说,草民对修建运河两眼一抹黑,不敢随便答应。”李泰元慢声细气的说道。可一边说着,李泰元斜眼偷偷瞅了丹墨一眼,心想‘若不是担心你把殿下激怒了对大家都不好,我才不站出来说话。这个法子这次本来看着用不到了,可以下次用,就因为你出言不当,只能用出来。过几日一定要让你家栽个大跟头不可,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气。’
李泰元适才说的话,是昨晚他和李咏琳商量出拖延时间的办法。昨天晚上他回到家,见到女儿女婿回来当然欣喜,高兴的说起话来。但李咏琳马上看出父亲心里有事,就问了出来。李泰元心想此事也不算机密,何况他明日上午还要和自家各房的话事人商议,就实话实说告诉了女儿。而且,“是了,你们刚刚从京城赶过来,应当知晓这到底是不是朝廷的旨意,亦或是安王殿下自己的意思。”
“这个,女儿在离京前没听人说起过,大约是安王殿下自作主张。”李咏琳说道。这样重大的事情,又事关苏州的商户,若朝廷上有这个意思,殿下应当会告诉她一声才对。
“但也保不齐是这几日陛下临时起意,派人快马告诉安王殿下。”可她随即又道。因为她怀了身孕,他们夫妻一路从京城过来速度很慢,足足走了十多日才到苏州,而京城至苏州不过四百里地,快马一日就能赶到。
“到底是不是朝廷的意思?”李泰元有些焦急的问道。可不能判断错了,判断错了的后果会很严重。
“不是朝廷意思的可能有九成五。”李咏琳最后说道。据她了解,这段时日陛下一直在忙筹备攻打孟加拉国之事,忽然分心派人告诉安王用这种方式筹款的可能太小了。
“即使安王殿下自作主张的可能有九成五,但也不能完全确保啊。”李泰元叹了口气,说道。
“爹,不如这样。”李咏琳忽然说道“既然一时难以确定,不如拖延几日。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安王殿下除夕日之前一定会回京,只要再拖两日,安王就只能离开苏州。过年这几日女儿派人回去打听一番,年后就知晓是真是假了。”
“但瞧着安王的样子,是非要在这两日将此事定下,不好拖延。哎,若是钱少,给了就给了,就当纳了粮税罢了。可要的钱太多了,足有十多万贯,咱们家凑一凑倒是能凑出这么多钱来,何况还能以粮食或布匹冲抵,但买卖上周转可就有危险了,少不得得向钱庄借钱,对买卖可大不利。”李泰元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家从钱庄借钱之事一定会被旁人知晓,其他商家就会怀疑他们家的实力,生意会受到影响。
“爹,年初朝廷从钱庄借钱充作军费的时候,和民间借钱差不多,都是提前商定利息和还款的日子,可见此事就算是朝廷的意思,也不会占商人的便宜,至少不会占太多便宜。爹你面前安王的时候,就说按照做买卖的规矩来。”李咏琳随即说了上述那番话。
“可是,这是偷换概念。”李泰元有些犹豫。安王原本说的是借钱,被李咏琳换成了做生意。
“安王从前也没做过买卖,又不像陛下那样什么都愿意了解,多半分不清这两种情形。您大胆说就是了。”李咏琳道。
李泰元仍然很犹豫。但想起来自己要出的十多万贯钱,顿时接受了女儿的建议。第二日与各房的话事人商量,也没人提出更好的意见,就决定用这个法子了。
朱楹果然没有听出任何不妥来。在他看来,从钱庄借钱和商人之间做生意都差不多,规矩应当也一样,接受了李泰元的说辞。
“修建克拉地峡运河,总共的成本大约在一千万贯以上。大约要修四五年。至于收益,或许是通过对过往的船只收通关税。多长时候能收回成本,这个不好说,得看有多少船只通过克拉地峡运河。”他十分含糊的说道,尤其是对于收益和收回成本的时间。
其实虽然朝廷已经下定决心要修这条运河,但对于运河修成后如何使用还存在争议。暹罗人和蒲藩都想收过河税,但也有人持反对意见。克拉地峡运河不比曾经的京杭大运河,还有南饶马六甲海峡的选项;这个年代的船又都是风帆船只,多走些路程增加的相关费用不算多,只是时间上耗费的多。若是收的过河税高了,恐怕商人宁愿多花点儿时间,不愿意通行运河。所以到底收不收税,怎样收税还在争论,朱楹也猜不到允熥最后会做什么决定,只能含混的说道。
“殿下,这草民就不好答应这么一大笔钱借出去。年初钱庄借钱给皇长子给诸位藩王,用作攻打孟加拉的军费,那是因为大明天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必定能够从孟加拉得到战利品还钱;可修这条运河可不好说。”李泰元听到总成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缓了缓才继续语气良好的说道。
朱楹一听他说的也在理,借钱修运河与借钱打仗还不一样。但借钱充作军费之事是允熥亲自吩咐,交给萧涌昀蕴夫妻、昀芷张无忌夫妻的差事,不是他的差事;何况就算是他的差事,他也借来足够的钱用作军费,文垚也不会在孟加拉修一座碑纪念他的贡献,他的目的仍然达不到。
“还钱之事,有朝廷背书,朝廷每年税赋几千万贯,岂会差了这一千多万贯的钱?”朱楹又从这个角度说道。
“既然如此,殿下,这笔借款到底如何借?利息如何?还款的日子如何?与那个衙门签订文书?”李泰元又道。
“这个,利息就按照之前借钱打孟加拉国一样,年息三分六,签订文书的就是钱庄总行会。至于其他,还未定下。”朱楹道。他这是自己自作主张,其他事情还可以自己猜测着说,反正不离十;可还款的方式他没有先例可循,若是最后允熥不同意他定下的还款方式,事情未必能成。朱楹打的是两头哄的主意,先哄得苏州的商人愿意借钱,再将此事奏报给允熥,装作苏州的商户得知朝廷缺钱修运河,主动借钱。依他想来,就算到时允熥觉得不对,既然钱已经到手,也不会再说什么,苏州的商户也不会知晓前因后果。这样自己就达到了目的。可若是还款方式这一条十分要紧的条款差了太多,苏州的商户鼓噪起来,事情败露,他不仅白忙一场,还会被舆论所嗔怪,允熥也会怪罪他。
“殿下,草民也不敢退绝殿下的命令,只是还款这是最要紧的条款,还请殿下定下后再告知草民。可否如此请殿下示下。”李泰元又道。
“这,也好。”朱楹不得不答应道。
既然朱楹这样答应了,和在场的商人也没什么话说,让他们散去。众人纷纷对朱楹行礼后离开府邸。
“王爷,这些商人真是不知好歹,王爷您吩咐下来他们照办就是了,还敢推三阻四的。就是官家太抬举这些商人了,让他们都记不得上下尊卑了。”待商人们都走了,服侍朱楹的太监走进来一边为他捶背,一边抱怨道。
“这话少说。”朱楹没有驳斥,只是说道。
“奴婢知晓了。”这太监忙答应道。他知道这是朱楹在为他好。
“你过一会儿叫萧卓过来,孤与他商议一下文书的条款怎么定较好。今日下午一定要将文书的样式定下来。”朱楹又吩咐道。
“是,王爷。”太监答应道。
“文书定下后,你记得马上派人去告知商户们再来这里。这次就不必全城的商户都来了,就告知丹家、李家、尚家等几家最大的商户的家主前来就好。他们答应了,其他的商户也定然答应。”
“而且,丹家对孤也太不恭敬了,孤要惩戒这一家,让他们家多出些钱,不让他们好过。”
与此同时,在府邸门前,尚铭凑到李泰元身旁,低声说道“你可觉得今日丹墨的做法不大对劲?几乎是笃定了安王殿下自作主张一般。”
“我后来细想,也有这个感觉。可若是丹家提前得知了消息,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呢?”
第1495章 苏州惊变——莫名其妙的寻找()
“唐景羽,起来,该你上值了。”朱楹随行的侍卫中地位最高的姓曹之人走进侍卫们休息的公房,叫了一声。
“是,子玉大哥。”唐景羽本来睡得就不沉,听到他的话马上就醒了,答应一声。
“快些挎上刀戴上帽子。”曹子玉又道。唐景羽中午睡觉没脱外衣倒是不必穿,可腰刀和帽子不能还带在身上,要重新穿戴上。
唐景羽又答应一声,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前去替换他人。
曹子玉将下午换班的侍卫都叫起来,又巡视一番后,打了个哈欠也要去睡一会儿。他后半夜起来巡视了一圈,后来又操心朱楹自作主张之事,又去找本地的锦衣卫千户,忙得很;现在好容易有些空闲,想去休息。
可他刚走了几步,迎面见到一人,忙说道:“朱兄。”
“曹兄。”朱恒实也还礼道。
“朱兄这是刚刚将府邸巡视一遍?”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又说道:“朱兄真是令小弟佩服。”朱恒实每天要巡视整个府邸五遍,检查疏漏之处,非常认真负责;曹子玉自认为已经算作认真负责了,但比朱恒实还差些。
“朱兄尚未吃午饭吧。东院还有人在吃饭,朱兄不如去东院吃饭。王府侍卫的饭食终究比外面的将士要好一些。”曹子玉又道。
“这个不急。曹兄,在下有件事要问曹兄。”
“何事?”
“听闻上午曹兄去见了本地的锦衣卫千户,在下想问一问到哪里去找他?”朱恒实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莫非是发现了有人要行刺殿下?”曹子玉马上略有些紧张的问道。
“并非如此。”朱恒实解释道:“是有一件在下觉得有些奇怪之事,想去问问本地的锦衣卫。不是锦衣卫之人也可,只要是熟知城内各条街巷的人便好。”
“这,朱兄觉得有些奇怪之事可与护卫殿下有关?”曹子玉又问道。
“这个,似乎略有些关系。”朱恒实想了想,说道。
“那是何事?”曹子玉追问道。
“这,”朱恒实又琢磨了一番,道:“如果在下猜错了,岂不是平白污蔑?是以现下不敢说。待确定了此事,再告诉曹兄。”
“既然如此,小弟就陪着朱兄一起去找锦衣卫千户。”曹子玉说道。他很想马上知道朱恒实口中这件与护卫朱楹有关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可既然朱恒实自己不愿意说,他绝对撬不开朱恒实的嘴;但他又对这件事十分在意,感觉此事事关重大,决定亲自陪着朱恒实去找本地的锦衣卫千户。
“朱兄先去吃饭,一刻钟后小弟在此处等候朱兄。”曹子玉又道。
“不用一刻钟。五分便好。”朱恒实没有推辞曹子玉要和他一道去找锦衣卫千户,表示默认,但听到这话回答一句,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块干粮,又从侍卫房里倒了一杯热水,就坐在凉亭里面吃了起来,而且很快吃完了,重新站起来对曹子玉说道:“这就走吧。”
曹子玉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