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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第3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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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泰拒绝了肩舆,自己徒步向宫外走去。久坐之后,这对于他来说是很好的休息。其间正好清理自己的思绪。

    两个时辰前,赵贵来禀报过,皇后郁久闾氏殁于凤仪殿。当时皇帝元宝炬、柔然世子秃突佳都在场。还有太子元钦和太子妃、他的女儿怜爱,也在皇后的宫里。

    宇文泰觉得凤仪殿这个地方过于晦气。等到太子登极,怜爱正位中宫之后,还是另选一处宫室长居才好。

    既然郁久闾氏已死。便可以守丧的名义把秃突佳留在宫里。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羁至两魏之战结束以后。不能在关键时刻让这个柔然世子坏了事。

    “丞相!”忽然一个宦官惊叫起来。

    “宇文黑獭!”一声怒喝,如同利剑劈开寂静的夜空。

    等宇文泰从自己的神思中醒来,抬起头遁声望去,发现怒气冲冲的秃突佳已经大步向他走来,到了他面前。

    秃突佳手里提着剑,他目中像是火焰在燃烧。

    在场的,宇文泰身边,只有几个宦官。骠骑将军赵贵恰不在眼前,宿卫军守在宫中的各个可供进出之处。凤仪殿宫门外也有守卫。可是谁都没想到秃突佳从凤仪殿出来了,而且是直奔两仪殿而来。

    宦官看到柔然世子手里的剑寒光闪闪,顿时吓得心惊胆颤。竟然敢对大丞相举剑相向,这简直比弑杀天子更让人震惊。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对着大丞相以利刃相对。

    宇文泰意识到自己身边没有一个侍卫护从的时候反应奇快,转身握住了宦官手中捧着的、自己的宝剑的剑柄。宝剑被大丞相抽出,宦官促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兄长终有一日也会对我以剑相向。”秃突佳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像是自言自语,像是不敢置信。

    “世子想过终有一日要杀我吗?”宇文泰面不变色,仿佛早就对剑锋利刃司空见惯,并不放在心上。

    “弟从未想过。”秃突佳紧握着手里的剑,语气却缓下来了。“弟初到长安伊始,身负部族之重任与汗父之重托。兄长总以为我汗父唯利是图,以为我精明有心机”他顿了顿,有点说不下去了。

    宇文泰也紧握着剑,一双又黑又大的眸子冷静地盯着秃突佳没说话。

    “柔然不比大魏,国之大,城池之多,庶民多以稼穑,又有商贾通行,不惧天灾,无有劫掠,更有大丞相这般国之柱石以安社稷,自然是国力鼎盛,不把柔然小小邻邦放在眼中。”秃突佳语气平稳下来,“我也知道大丞相肯与柔然偏邦和亲不过是一时相安之策。还是高大将军说的对,和亲为表,邦国之力为里,若只是和亲,说散也就散了”

    宇文泰听秃突佳提到高澄,倒有点意外,听他语气里还满是亲近更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气恼。醋意实足地嗤道,“高子惠徒然巧言,不过唯和亲求娶公主耳,难道别有它法与世子结盟?”

    秃突佳摇摇头道,“小郎君待我真如亲弟,若是知我有困厄,必然相助。与小郎君相交,订盟约便是大魏与柔然结为兄弟,小郎君不会只以大魏之利为谋,不替柔然思量。高大将军不似大丞相这般冷酷。”

    宇文泰面色已变,他当然听出来,在柔然世子秃突佳心里他和高澄已是高下立现。但他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淡淡道,“看来世子有了高大将军这个兄长,已经用不着我这个大兄了。”

    “丞相!”赵贵已率人而来。看到宇文泰和秃突佳剑拔弩张的样子心里便是一惊。

    “元贵将军,”宇文泰将手里的剑递向身边的宦官,看着秃突佳向赵贵吩咐道,“皇后殁了,世子心里过于悲痛,做了不该做的事也当体谅。世子总是皇后的亲弟弟,应当在凤仪殿中以尽哀思,汝掌管宫中宿卫军,当好好保护世子,勿令再出意外。”

    这就已经是对赵贵下命令了。

    秃突佳最后看了宇文泰一眼,默然转过身去。

    “皇后虽殁,必饰以哀荣,世子放心。”宇文泰似乎是在安慰他。

    秃突佳没说话,向黑暗中走去。

    雨从早上就开始下,一直到天黑时方止。其间南乔就在云姜所居之处陪她收捡缝补。孩子虽还有数月,但及早准备方不至于手忙脚乱。其实对于云姜和南乔来说,长日漫漫,这也是消磨时间的好事。毕竟这个孩子也是云姜心里期盼已久的。

    天黑了,烛火昏昏,眼睛酸痛,云姜和南乔收拾了衣物、襁褓。正好道女进来,带着小郎君弥俄突。道女笑道,“下了一日的雨,这时才停了。立秋好些日子了,只有今日雨后才凉爽些。”

    云姜见弥俄突额发篷松,满额是汗,身上衣裳也脏污了,一时只顾得和奴婢一起给弥俄突洁面、更衣,顾不上理会道女。只听说雨停了,心里也跟着畅快起来。不知为什么,今日一直心神恍惚,这时才好了。况且宇文泰还没回府,她心里惦记不已,只是不便说出来。

    南乔起身道,“闷热了这么久,也该凉爽些了。”看她倒兴致,似乎是很想出去看看。

    云姜见弥俄突困倦了,便让道女带着他去安寝。道女于是带着弥俄突出去了。

    “娘子坐得太久了,也该起来舒散舒散。”南乔回身看一眼云姜,说着她走过去把门打开,立于门内向外面看。“果真凉爽,娘子快来。”

    云姜看过去,外面天黑,视物不见。但当她走近门口时果然有风拂入,清凉无比,连呼吸里都带着清甜。云姜不自禁地走过去,任南乔扶着她出了门,立于檐下抬头远望,月明星璨,让人心旷神怡。

    “丞相还未回来,娘子心里惦记了吧?”南乔随口问道,一边侧头看云姜。

    云姜心事被她戳中,先没应答。南乔看她面不改色,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云姜淡淡道,“丞相是社稷重臣,得主上器重,自然政务繁忙,只是丞相身体未愈”她话没说完就转身向远处望去。

    南乔也跟着看过去。居然看到宇文泰从黑暗里走过来。(。)

第三十三章:河南之变() 
云姜轻轻挣开了南乔,向宇文泰迎过去,小心着黑暗里看不清楚路。

    宇文泰止步而立。

    “郎主回来了?”云姜没有大惊小怪,没有喋喋不休,只声音轻柔地问了一句。同时还欲施礼。

    宇文泰没说话,伸手扶住了她。

    南乔等人也赶紧过来行了礼。

    宇文泰携着云姜往里面走。

    这时道女已经带着弥俄突在厢房里睡了。

    南乔等人跟着进来服侍郎主宽衣。

    宇文泰一直没说话,虽从表面上看不出来心里在想什么,但云姜能感觉到他今日必定是格外劳累。

    等到南乔等人都退出去,只剩下宇文泰和云姜两个人时,宇文泰已经在大床上倚着凭几假寐起来。

    云姜见都已检点收拾停当,走过来,轻轻在榻边坐下。没说话,看着闭目似睡非睡的宇文泰。说不出来哪里,郎主和从前不同了。虽未见苍老,又觉得他心境苍苍。

    “外面黑暗,你出去做什么?”宇文泰闭着眼睛忽然不急不慢地说了一句。他自然能感觉到此时云姜坐在他身边。

    云姜一怔,想了想才明白,他是指刚才她出去迎候他。原来他还是关心她的,怕天黑又刚下过雨泥泞路滑,云姜心里暖起来。“夫君久久不归,妾甚是担忧。”云姜也只轻声回应了他一句,坐在榻边一动不动。

    宇文泰慢慢睁开眼睛。虽然眸子依然有神采,云姜却觉得他憔悴不堪。

    “今日甚是疲劳。”宇文泰忽然坐直了身子,贴近了云姜,似乎有很多话想和她倾诉。

    云姜看着他又黑又大的眸子,也将身子凑近了些,没有打断他,目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期待。

    宇文泰的眼睛在她面颊上逡巡不去,眼神里温和起来。但正在这一瞬间,他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吞了回去。皇后殁了,皇帝见疑,太子生隙,柔然世子翻脸,两魏大战在即,河南久无消息局势不明,柱国大将军们各生心思他还能不能把这支离破碎、千头万绪的社稷支撑下去?他很想有个人能说说这些话,但这个人不应该是云姜。

    云姜可以是宇文泰心里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但并不是他可以畅所欲言的人。

    “事缓则圆,夫君切莫太过催逼自己。”云姜好像知道他要和她说什么,虽见他无语,还是柔声劝慰。

    宇文泰的眸子盯着她。

    云姜虽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局势,但想必他也是琐事缠身,一国之社稷哪里不是他一人支撑?这其间事还会少吗?她在一旁冷眼纵观,除了骠骑将军赵贵,奉命东征的车骑将军于谨,又真能有谁是和宇文泰一心的?

    宇文泰只得她这一句话,就已是心里熨帖。两个人之间用不着多问多说,她竟已经能如此明白他的心境。宇文泰心里唯有这时候才会变得柔软。

    他长吁一声,把身子挪过来,搂住了云姜的腰,在她耳边道,“卿不必如此为黑獭担忧,只要看顾好腹中小郎令黑獭不为此分心便是了。”他的语气里明显比刚才轻松起来。

    云姜心里更担心。宇文泰总说她腹中是小郎,可见盼子之深。但这样的事是天意,没人能决定。如果不是小郎又当如何?当然云姜不会在这个时候为这种事和他争辩,只是深埋自己心头。难得见他如此温存,也依偎进他怀里。

    两个还没安静一刻,就听到外面重重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大呼“丞相”。

    先开始宇文泰没听见,只管唇舌留连于云姜的口齿之间。云姜在迷乱中却被突然惊醒。吓得她赶紧推开宇文泰,这时奴婢已经开门进来了,不敢看郎主和云姬,走到近前。

    这奴婢聪明伶俐,未等郎主发问就赶紧先跪下回禀道,“护将军有紧急军报回禀郎主。”

    “快命他进来。”宇文泰心里似有感映,放开云姜已经从大床上下来,完全把刚才的柔情蜜意撇得干干净净。

    “叔父!”宇文护已经进来,手中帛书还未递上,“车骑将军已攻占柏谷,高仲密占据虎牢再向西,已经与于思敬将军汇合一处,只等攻取洛阳。”

    连日以来都无消息,又不知道河南是什么情势,这正是宇文泰最挂心的事。高仲密之叛,事出突然,虽也觉得可能有诈,但又觉得良机不可错过。宇文泰欲借此机会洗三年前河桥之耻,一旦有时机,若事不成,心里自然会抑郁不止。

    于谨攻克柏谷,等于是西魏军在河南腹地埋下的第一颗钉子。如果再加上高仲密的势力,西魏军在河南便大有可为。宇文泰这时自然振奋不已,连日的阴郁,还有今天在宫中的颓丧全都一扫而空。

    宇文泰命去传柱国大将军入宫,两仪殿中议政。看着他精神百倍的背影,云姜几乎不敢相信刚才他所有的疲劳感已经都消散了。

    夜已经深了,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邺城的大将军府里几乎所有人都已睡着,当苍头奴刘桃枝接了军报匆匆奔向后宅的时候,也并没有人留意到他。

    世子妃元仲华所居宅院门口响起了大力的叩门声,被惊醒的奴婢睡眼朦胧地来开门。那奴婢没想到的是,当院门打开后,一步跨入的刘桃枝一把就拎住了她的衣领,厉声喝道,“速速去唤醒世子,河南有军报来!”

    那奴婢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失声而呼,甚至瞬间以为是什么盗匪闯入了大将军府。等听清楚了刘桃枝的话,看清楚了他的人,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浑身颤得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

    刘桃枝看她明白了,才放开手。那奴婢转身就急趋而入。

    一霎时的功夫,奴婢们神色慌乱,行色匆匆。

    刘桃枝倒没真敢硬闯进去,只是焦急地在院子里等待。

    世子妃元仲华听到外面的声音睁开眼睛时,她身边的高澄已经在阿娈的呼唤声中惊醒。听到“河南军报”几个字,高澄几乎是一跃而起。阿娈勾起床帐,高澄起身下榻就直奔外面而去,一面命人去唤刘桃枝进来回话。

    元仲华也从榻上起身,只是她并没有跟出去。

    刘桃枝进来时,见高澄着中衣正在屋子里踱步,他一听到开门声就向刘桃枝迎上来。

    “大将军,西寇于谨已经攻克柏谷。高仲密占据了虎牢之后向西与于谨汇合,洛阳危在旦夕之间。”刘桃枝忽匆匆说完递上帛书。

    高澄接了帛书就着奴婢捧来的青釉灯的灯光一目十行地匆匆一阅,还未抬头便吩咐道,“拿舆图来!”他心里已觉不妙,只是还不愿就此心灰意冷,想再仔细斟酌一番。

    这是元仲华的屋子,哪里会有舆图?那奴婢沉吟不去,刘桃枝也没办法这时候马上就找舆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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