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长歌-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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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向玉门关的旧道上荒草漫漫,既不闻人声,也听不见马蹄,不仅如此,就连鸟儿也是焉了一般,随便落在一家檐下便不想动了。
甘肃城内却还是一般热闹,随着最脏最乱的东大门进去,这城东一条长街是出了名的穷地儿。但是,再穷的人也要喝酒,这街上沿路便是两排醒目的大酒缸。也因这两排玩意儿,整条街都是酒香扑鼻,循着味儿望去,便看得见两排酒缸的中间有一家小店,招牌上蛛网横布,什么字都看不清了,只有一旁的青布上刺着两个潦草大字“酒肆”。
店内装潢极为简陋,但是生意却是好的不得了。
内置两三张桌子,每张都是满座,更有一张桌子竟然歪歪斜斜地搭了七八条长凳,一群汉子围坐一团。
乍一看,正是十几条好汉敞胸露怀,个个面前都是几十口大碗叠着,直有叙不尽的豪气。
再仔细一看,其中多数人竟是齐齐望着一人,仿佛他脸上生出一朵花来了。那名被望着的汉子面不惊人,实在平凡的紧,只见他环视一圈,端起一碗酒送到嘴边,一饮而尽,缓缓道:“诸位不知道,话说那日宋大人诛杀邪教妖人,哼,那真是奶奶的一个豪情壮志!他独自一人深入魔窟,捣毁了明王殿,可惜…”
众人听的兴起,见他欲言又止,不禁急道:“可惜什么?你快些讲啊!”
那人搁下大碗,道:“可惜后面那些兵官却是不得劲,竟然输了他半日脚力,等他们赶到时,哼,那伙妖人都跑得一干二净了!”
有人惊道:“为何不一路同去?”
那人道:“宋大人如何神勇,一夜赶行近千里,那些寻常官兵如何追的上他!”
众人觉得他说得也有些道理,齐齐点头之时,却有人又问道:“那宋大人上山之后又是如何?”
那人清咳一声,众人忙竖起耳朵来听:“话说宋大人上山后,只身力战三百多人,虽说他身怀神功,已然立于不败之地,但那群妖人人多势众,他一时半会也奈何不得。愈战愈久,若是西北大军赶到,那伙妖人自知是抵御不得,心急之下便纵火烧山,乘乱从秘道逃了出去。”
听他越说越乱,众人不禁皱眉道:“那为何不追上去?”
那讲故事的汉子本是在码头干工的汉子,这些全凭那船客们道听途说,此时见一帮听众深究起来,登时觉得心烦意乱,语无伦次道:“那伙妖人。。。秘道。。。宋大人当时…”他一拍桌子,道:“宋大人他又不是邀功献宠之辈,他怕日后落得他人谗言。”
“哼,你又知道了?”
那人大眼怒睁,吱唔道:“此…此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又有人疑道:“那明教后来怎么样了?”
那人搓了搓油亮亮的肚皮,道:“听说明教的妖人逃下山后,便遇到了白莲教的人,两方起了冲突,估摸着死的死,散的散吧。”
“你这话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那汉子抬头挺胸,两眼怒睁,大声道:“当然是道上朋友们讲的!”
众人瞧他模样,心中自然明白了五六分,唏嘘道:“老吴,这些话怕是你拉号子时听人讲的吧?”
老吴气定神闲的泯一口酒,又道:“拉号子怎么的?拉号子也比你们卖饼倒粪的有趣的多。”
众人嘿嘿一笑,并不与他争辩。
门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急促中又带了些萧索,又听“吁”的一声,一匹枣红大马停在店口。众人闻声注目过来,先见这马昂首挺胸,神气非凡,竟有一成年男子般个头,心神不禁为之一荡。再瞧马上坐着一人,也是雄伟的身躯,双目不怒自威,双肩宽阔,虎背熊腰,一双大手牵着缰绳,但是脸色却是萧索落寞至极,这汉子开口道:“小二,来半斤烧刀子。”
那小二见此人威风凛凛,实在不同凡人,忙诺诺的打了六两酒给他。那人手掌仿佛是个秤砣,掂量一下,大声道:“为何重了些,莫不是你这店家掺了些白水?”
那小二听他发问,七魂已吓掉了六魂,忙道:“大爷,小的岂敢,岂敢。”
那人狐疑地扭开酒壶,猛灌一口,似是细细品味了一番,道:“不错,味道倒是醇正,那你为何与我多打了些?”
那小二好不郁闷,自己本是好意,反倒惹了麻烦,忙道:“小的仰慕大爷雄姿,这点酒是小的自己补贴的。”
那人一怔,然后忽的狂笑起来,摸出几两银子扔给那小二,笑道:“好,这多出来的银两也是我补与你的。”
那人话一说话,双腿使力一夹,策马扬鞭,溅起一道烟尘。
那小二望着手中的银两,刚一抬头便见那人扬尘远去,当下摇了摇头,兀自低语道:“这年头。。。怪事真多!”
“哎呦。”他忽然吃痛叫出声来,忙转过头去骂道:“吴老栓,你这厮干嘛?”
吴老栓刚刚朝他后脑勺来了一个爆栗,当下又伸出手在他脑后胡乱揉了几下,一脸正色地问道:“那人与你说了什么?”
那小二疑惑着望着他,迟迟道:“干你这人什么鸟事?”
吴老栓忽的一抬手,那小二也随着他的动作向后退了两步,吴老栓看在眼里,笑道:“瞧你怕的。”
那小二怒道:“哪个怕你?”
吴老栓咯咯怪笑,指着前方那道渐行渐远的黑影,道:“你知道那人是谁么?”
那小二别过脸去,笑道:“是谁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只知道那人长得远比你这厮帅多了。”他将那纹银举得高高的,故意在阳光下炫了炫,又道:“而且身家也比好多了,你莫要编些瞎话来说,嘿嘿,我可不信你的胡乱言语。”
吴老栓板着脸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何时讲过什么瞎话?”
那小二似是吓了大跳,指着吴老栓鼻尖笑骂道:“哎呦,这话你也说的出口?我…我真还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人物。”
吴老栓并不愠怒,望着那已经看不见的黑影,双眼眯作一条线,徐徐道:“那人我不认得,但他的衣服我却是见得。”那小二权当他又在大吹法螺,忙悄悄转身走了,吴老栓却是没有察觉,继续自顾道:“想我这十几年在码头喊号子,也见过不少人物,我这双慧眼错不了,那人身上的衣服就是官服,你猜,那是哪地儿的官服?”
他摇头晃脑地转身看去,那小二早已进店忙活去了,他眼咕噜一转,忽然记起下午还有活儿要干呢,一想到又要卖力气便觉得浑身先痛了起来,今朝有酒今朝醉,他笑了笑,又折身回去喝酒了。
那马儿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向那暮色笼罩的荒野,原本轻灵的脚步,已变得十分沉重,每走一步,蹄子都似有千钧之物。
那人一手拽着缰绳,一手轻轻拍着马头,喃喃道:“宝马儿,你先呆…”
说到“呆”字时,他语声突然顿住,身子也突然凌空跃起,就在他离开马背的那一刹那间,只听一声悲吟,那马儿便轰然倒地,背上血流不止。
他凌空翻身,飘然落地,虽没有受伤,但是眼见爱马伤势更是心痛,怒喝道:“是谁?”
“谁”字还未出口,那匹马又惊嘶一声,人立而起,马肚子上箭似的喷出十几股鲜血。
他眼见爱马饱受折磨,登时怒不可遏,腰间宝刀出鞘,他仿佛知道对手身在何处,飞矢一般地窜进石洞中。那石洞上附满了花草,常人不仔细分辨,实难发现这小小山洞。
只见黑光自洞中乍起,竟似与洞口的黑色浑然一体,自暗影中斜飞而出,上下左右,纵横交错,直叫他难以抵挡。他此刻招架不住,眼见那黑光就要粘到身上,就在此时,半空中的一切仿佛滞怠了下来,他双臂一振,将刀尖锄地,借力落到地上。
他此刻的脸上并没有丝毫得意,而是一脸惊骇,他知道,刚刚是黑林中那人手下留情,不然自己此刻恐怕已是了个黑毛刺猬了。不过此时,他还是愤然道:“那不过是一匹马!”
那黑暗中,传来极其微弱的声音:“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除了你,不准有任何活物进来。”
他似乎并不甘心,又道:“它进来了么?它只是在洞口外面,你连一个畜生都怕?”
那黑暗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嘿嘿,你既然心疼马儿,那你为什么要躲?若是你不弃马贪生,它又怎么会死?”
“我。。。我。。。”
“嘿嘿,因为你知道,那马儿再宝贵,也比不得你的性命。”
那声音沉寂下来之时,他的额上已然密布汗珠,无言以对。
就在双方都陷入死静时,那魔音再度响起:“进来。”
他此刻不止是额头,脸颊,就连背上都是冷汗直渗,将他的飞鱼服紧紧地粘在了背上,心中不舒服,身子就更不舒服了。他一手紧握刀柄,两只腿隐隐发颤,他悄悄用力一掐虎口,压住心中恐惧,慢慢迈出步子,向黑暗中踱去。
第六十六章 大势所乱()
走进这壁上的小洞后,他才发现这洞里有一盏灯,灯光打在他脸上,里面那双诡毒的眼珠正在上下打量着他,就连他进来后极不均匀的呼吸声也不放过。
洞中弥漫着腐烂的榣木味,混合着药草味,就好似下锅久了的酸梅汤,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但是他很快就适应下来了,他来过这里,还不止一次。
“我也算常客了。”他这样想着,又往正前方挪了几步,离那个盘踞在地上的黑影更近了些。
那人整个瘦小的身躯全裹在一张大黑袍下,根本看不到他的眼口耳鼻。尽管如此,男子也感觉的到他是一个老者。只见他一动不动,嘴里却能说出响亮的话来,问道:“你来过几次了?”
“两次了…”他压低嗓音,道:“加上这次,已经三次了。
“嗯,三次了。。。”那老者自言自语:“第一次,你是奉陆炳旨意而来,第二次也是,恐怕这一次还是吧!”
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是。”
老者顿了顿,又道:“陆炳叫你来,又为何事?”
那人道:“陆长官飞鸽来说,他对这次…很抱歉…”
“你告诉他,我从不会让别人对我抱歉,他也不例外。因为,这次他欠我的,我迟早会拿回来的。”
面前的男子一怔,这一怔并不是因为他的话有多恶毒,而是这句话是在他来之前就听过了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也就是自己的恩师陆炳说过:“你三次见你,他一定会说一句话:我从不会让别人对我抱歉…”果然一字不差,他忽的出神了:“一个是受万人敬仰的大内三品指挥使,另一个则是令万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他们一个在京城,一个在关外,为何会有联系,又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任他如何揣测,浑然是没有半点头绪,他继续道:“陆炳大人还说,事关于西城潜龙的秘密,你该说出来了。”
话音一落,整个洞穴瞬时安静下来了,只有一重一轻的呼吸声。重的如同万牛奔腾,轻的犹如鸿毛落水,男子心中一凛:这武学高手讲究轻身养气,气息越弱武功便越精进,眼前这老者的气息已经弱不可闻,他武功之强隐隐可窥。
就在此时,老者再次打破了洞穴的死寂,问道:“此…此次明教死伤如何?”
他心中一凛,若是告诉他明教覆灭,昆仑山已沦为废墟,昆仑国数万民众被下令屠杀,他不知道这老魔头会不会暴跳如雷,一个不高兴便要加害自己。
见他许久不答,那声音再度响起:“嘿嘿,你是在害怕么?”那声音忽的叹息一声,又道:“你说吧。”
他只觉得口喉发干,右手不自觉地摸到了腰间的牛皮袋,他重重地呼吸一口气,顾不得此时有多么紧张,索性扭开酒袋,一饮而尽,大声道:“明教溃败,昆仑山明王殿被焚,除了逃脱的顽愚份子。。。山下妖民无一人幸免。”
此话出口,不知是不是他眼花了,眼前的黑影似乎为之一颤,然后,他不知道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也坏了,只听那黑影带着嘶哑的哭腔道:“老主人,我们为了你…唉,我们明教也算对得起你了。”就在宋长青目瞪口呆之时,他又忽而连连发笑,道:“不过,那么多年我们造了多少孽啊,我们也享受够了,是报应…”他声音又是一变,颤声道:“死人中有哪些长老?”
男子如实答道:“缪祁公,郭永麟,其他人。。。下落不明。”
“缪祁公…死了。”他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凉,忽然语锋一转,又道:“那就好,小主人没事就好。”
他继续道:“你去告诉陆炳,小主人回来了,小主人现在是我教的天道长老。”只见他在一团黑的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来,昏暗中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