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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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歧出身士族高门,祖父虽然督过军事,但却是儒将。
然而傅歧从小好勇斗狠,一言不合就上拳脚,家人怕他吃亏,从小请了军中武艺高强之士教他自保之术,所以他的拳脚之凶狠异于寻常少年,那是招招杀敌的行伍功夫。
可现在的马文才胸中一腔激愤之气无法发泄,又不能真朝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梁山伯和祝英台嘶吼动手,于是乎傅歧一出手“切磋”,那满腔悲苦激愤之意顿时随着拳脚倾泻了出去,拳风之犀利、战意之浓厚,竟不亚于学习行伍之术的傅歧,甚至比没有真起了杀意的傅歧更具有压倒性的气势。
傅歧年幼习武,但他十三岁时就上了会稽学馆,家中派来教他武艺的家将半是他的伴读,半是他的保镖,也是他的武师,可一身武艺都能交给他,但却不能教他真的杀人。
他平时凶恶,寻常儒生一见他动手就先胆怯三分,哪里见过马文才这样不避不让也跟着还击的?
于是乎,一个是武痴见猎心喜,一个是满腔悲愤借之发泄,两人你来我往,拳□□加,那比斗中喷薄而出的男儿意气和雄性天性里的嗜血斗意,直逼得观看者几乎窒息。
傅歧在这学馆里已经读了四年的书,馆中老一点的学子都认识他,对他都避之不及,如今见居然有人能和傅歧交手,而且隐隐还有占上风的趋势,一时间先是甲等学舍的士子来看热闹,没一会儿许多乙等、丙等的也壮着胆子偷偷摸摸地靠近了。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恨不得傅歧立刻落败,以解他们往日的心头之气才好。
同样看的津津有味的还有祝英台,她来自一个武功已经几乎与传说的时代,先开始看到傅歧和马文才打了起来,生出的感觉居然不是害怕或恐惧,而是纯然的兴奋之情。
再加上傅歧这个熊孩子居然连一言不合都没有就莫名其妙向她出手,让祝英台也不是不生气的,看到马文才开始还手之后顿时眼睛都亮了,冲着马文才直加油打气:
“文才兄干的好!揍他丫的!”
和其他偷偷摸摸心里暗想的学子不一样,祝英台希望傅歧倒霉的态度简直有些“明目张胆”,以至于她身边的梁山伯带着担忧之色开口劝她。
“这样不好吧?”
听到耳边传来的话,祝英台一时忘了身边站的是谁,甚至还对梁山伯翻了个白眼顶了句嘴。
“许他动手打我,就不许马文才动手碰他咯?你这人也太护短了!”
知道你们感情好到睡一个被窝,她和马文才也是好兄弟!
要不是马文才好身手,她刚刚被打就被白打了?
等等!
祝英台粗神经的顶完了梁山伯后,才想起来她顶嘴的对象是谁,有些尴尬地扭头看向身边的梁山伯。
完了,她是不是刚刚骂了她的官方cp?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小心眼啊?
梁山伯也没想到这个祝英台性子这么活泼,之前他的第一印象和傅歧差不多,都觉得他像是很多那种喜欢涂脂抹粉的士子,身子文弱性子扭捏,如今看来……
梁山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倒和外表不太一致的“不拘小节”。
***
梁祝两人交谈时,马文才已经拳拳到肉,状似猛虎,祝英台更是连连拍掌拍的手掌都红了,弄的许多学子被她的兴奋感染,也壮着胆子,跟着她一起对马文才喝起彩来。
学舍之外一片热烈的氛围。
马文才之前心头有气,拳法虽看起来声势惊人,实际上却不是武艺老练、沉着冷静的傅歧对手,只不过打的猛烈,看在外行人眼里似乎是傅歧处于下风。
傅歧虽然性子桀骜,却不愚笨,和马文才对上几拳后就知道此人心中有事,此时只不过是借着斗殴发泄出来,所以外有威势内无章法,打的很是不顾自身。
他知道有些人性子内向或太过压抑,如果不找个机会发散出来甚至会得心病,傅歧小时候喜欢打架的原因和马文才也是一般,此时有了同理之心,加之对马文才很是欣赏,所以即便被人围观,却依然耐着性子陪他拆招,当起了他的“陪练”。
傅歧只一一化解马文才的攻势,不让他伤到自己,看在外人眼里越发显得他很是被动。
好在马文才不是真正的意气少年,又已经习惯了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借由武力发散了一会儿心中的郁气,就已经渐渐恢复了清醒。
再加上一旁祝英台不顾形象地为他大声喝彩称赞,他的心情也随之多云转晴。
马文才一恢复平时的清醒,再见旁边的梁山伯和祝英台现在毫无接触,甚至隐隐有些相斥,两人为何会“抱”在一起的原因也就立刻被他在脑子里推理了出来,越发没有了刚开始的斗意。
他攻势凶猛的和傅歧斗了好一会儿,身体早已经疲惫不堪,等和傅歧的眼神有了接触,双方俱看到对方清明的眼神,于是彼此相视一笑,都收了拳脚。
他们都是性子高傲之人,再打下去,只是给别人看笑话而已。
何必?
正所谓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他们这一停下顿时风平浪静,连个浪花都激不起。
“马兄武艺不错。”
傅歧笑着表达出自己的欣赏之意,“我观马兄的武艺走的是豪侠一路,比我这大开大阖的沙场功夫更讲究心性。学武之人切忌乱了心神,如果有了什么心结,最好早点解决才是啊。
“惭愧,惭愧,在下的武艺比傅兄差多了,现在我几乎是连站都站不稳了,傅兄却气息不乱,分别还有再战之力,孰胜孰败一望便知。”
马文才是真心为自己的“鲁莽”和“失度”感到羞耻。
“至于在下的心结,哎,此乃难言之隐,一时难以解决。”
大家子弟都有大家子弟的难处,傅歧了然地点了点头,眼神越发亲近。
那些或偷偷摸摸跑出来看热闹,或专门跑出来看热闹的人,都以为终于出现了可以好好教训傅歧这“学馆一霸”的人,原本还对马文才寄予极大的希望,可此时等着看热闹的人见两人居然上演起“不打不相识”、“一笑泯恩仇”的戏码,立刻觉得无趣,顿时轰然而散。
废话,现在不跑,难道留着让傅歧看到自己的脸,日后好找个由头揍他们一顿吗?
也还有胆子大的,在不起眼处探头探脑,引得傅歧和马文才都有些不耐。
“文才兄,你我意气相投,只是这里如今让人憋闷,不是长谈的地方,我们还是回学舍里坐坐比较好,你觉得呢?”
傅歧瞪向某处后收回眼神,问马文才。
“然。只是我现在有些脱力。”
马文才苦笑着。
“你脱力了?来来来,我扶你!”
一旁热闹看了半天的祝英台闻言立刻凑了过来,将他的胳膊往自己肩膀上一搭。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确实好了一点”。
马文才笑着将重量放了一点点在她身上。
“等等等等!我勒个去!马文才你好重!”
祝英台只觉得肩膀一沉,整个人差点摔下地去,马上将马文才的胳膊一甩,改了口风。
“我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实在搬不动你!强撑两个人都要摔!”
几人被祝英台前后不一的言行惊得目瞪口呆,之后都哈哈笑了起来。
“让诸位见笑了。”
马文才露出“请你们多包涵我室友”的表情,无力地叹了口气。
祝英台只是吐了吐舌头。
她长得本来就并不刚硬,如今语气俏皮神态轻松,和之前有些缩头缩脑的气质大不一样,让傅歧稍稍改观,但还是不正眼看他。
“我来扶着马兄吧。”
还是年纪最长的梁山伯将马文才的手臂轻轻搭起,很轻松地就搀了起来。
马文才刚刚压向祝英台是有意卖乖,如今梁山伯扶着他,他自然不会“虚弱”到路都走不动去让“情敌”看轻,只是轻轻道了声谢。
“那我们就走吧。”
傅歧随意说道。
“在回学舍之前,在下对傅兄有一事要言。”
马文才却没有挪动脚步,而是表情郑重的向着傅歧重新开口。
“嗯?”
傅歧一怔。
马文才对着祝英台招了招手,让祝英台过来。
一旁安心当“壁花”的祝英台突然被马文才叫了一声,也是莫名其妙,但她自认和马文才是“一国”的,却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他唤了祝英台过来,将她又一次引见到傅歧身前,认真地对傅歧说道。
“这是上虞祝英台,是在下的舍友,也是在下的好友。”
他将“好友”二字读的极重。
傅歧眨了眨眼,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也有些为他的执着动容。
片刻之后,傅歧终于对着祝英台拱了拱手,态度已经柔和很多,至少不张口闭口“娘娘腔”了。
“嗯,见过祝兄。”
马文才笑了。
他的笑容像是雨后的晴云,清澈明亮,叫人心旷神怡。
“祝英台,这是在下新结交的好友,灵州傅歧。”
祝英台可不是性子高傲的傅歧,立刻意会地对着傅歧笑着咧开了嘴,给足了十二万分的诚意。
“傅兄,以后多多指教!别再揍我了,我兄长也许武艺高强,我真什么武艺都不会!”
“哼。”
少年冷哼了一声,撇过了脸去,耳朵却红得显眼。
看见别扭的少年,祝英台也灿烂的笑了起来。
哦哦哦哦,多美好的会稽学馆!
多美好的元气少年!
第16章 蝇营狗苟()
梁山伯也跟着他们回了甲等学舍让马文才很意外,因为甲等学舍占地最广,人数却最少,即便现在求学者入云,贺馆主也没有因为这个就让学舍里大量生员涌入,怕的就是士庶之间会起冲突。
起先,马文才还以为梁山伯和傅歧感情很好,只是来甲等学馆做客的,可听傅歧话语里的意思,梁山伯要长期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
马文才努力回想之前贺馆主提供给他的名单,其中不乏几个他认识的仕宦公子,像他这样条件没入国子学的都是少数,可有这样家世还是被家人送来搏一搏“天子门生”资格的,不是才学有限,就是心性上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如果梁山伯住在这里,那些眼高于顶的仕宦子弟会如何羞辱他,简直就是可想而知。
不过这样也好,想要博得梁山伯的好感,必要的出头还是要有的,要他们对梁山伯一片祥和,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但是也不能让同为士族的子弟觉得自己是偏袒庶人的异类,这个度还是需要掌握的。
这么一想,以后需要左右逢源的日子,也是让人头痛。
对于梁山伯也住在甲等学馆,祝英台倒没有像马文才那么吃惊,毕竟她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总觉得梁山伯无论怎么样都会和祝英台扯上关系,只是同住在甲等学舍里,根本算不得惊讶。
但即便是如此,等祝英台和马文才发现傅歧住在哪里后,还是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实在太巧了。
“你就是住在我隔壁那个?”祝英台睁大了眼睛指了指对面的院墙:“你就是那个之前把人揍得抬下山去所有人到这附近都绕着走生怕被分到和你住一起的那个人?”
因为太震惊了,连断句都忘了,祝英台一句话说完立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嗯。”
傅歧随意地哼了声。
“看来他还是个长舌妇?我揍轻了。”
“可我住进来这几天也没见到你啊!你不住在学馆里?”祝英台其实不太理解这种简单粗暴处理事情的解决方法,“现在回来住了?和梁山伯?”
“家里说再惹事,就一个人都不给我了,所以家人都被召回去了。”傅歧似乎也不是全无惩罚:“我那现在没法住,这几天我都住在城中的客店里,听闻梁山伯来了我才回来的。”
他说的直率,一旁的梁山伯只能苦笑。
什么叫梁山伯来了,他才回来?
梁山伯能干什么?
祝英台没明白傅歧想表达什么,满是疑惑的随着傅歧到了他二人住的院子,一伸脑袋,顿时吃了一惊。
“这这这这……”
她总算明白什么叫“现在没办法住”了!
只见好好的院子里,花苗被连根拔起,小树也当中折断,随处可见泥土和断了腿的家具,院中一片狼藉。
再伸头望望,屋子里也是如此,书架横倒,满书架的书被散的到处都是,案几破破烂烂,小凳断了几条腿,又脏又乱又可怕,简直就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