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第4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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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丰知道薛江指的是什么。他早听说了,奕忻为了整治从前的那些宿敌是不择手段,该杀的虽然都杀了,谋财自然也不会耽搁。而这次借着整修京城的机会,身为安琪尔商行暗中的一个股东的奕忻,更是闭起双眼,把全部工程都交给了安琪尔商行一肩挑,任由安琪尔商行拎着磨得飞快的大刀,在京城里的那些要承担修整费用的前清王公贵族、朝廷大员们身上上下飞舞。
此时听着薛江的话,他心里在笑,可脸上显得很平和,而且还说出来一句令人要费心思去揣摩的话,“光复了,一个人民当家做主的新天地诞生了。天朝政府最大的愿望,就是带领着全天下的人民一起过上幸福的好日子。所以,做生意嘛,只要守住诚信,你们赚钱自然是正当的。不过,乱来不行,乱来可是早晚要遭到报应的。”
林主任的这一几句话,薛江和张祖光听着虽然一时也是难以理解其深意,但没有更多的异样。可这话在杨晓丽听来,却是感觉有点儿寒意。在她看来,这位活神仙林主任能屈尊她的店里,一定又是范、薛两位大掌柜故伎重演,施展当初对付宫里的那位太后及议政王等大人物的拳脚功夫,谋求在眼下的新朝里,同样继续演绎“不倒翁”的风采。所以,这位林主任刚才那句转折之后的“乱来不行,乱来可是早晚要遭到报应的”,就不能不叫她多想上一想了。
看来一顿饭是根本拉人家下不了水的,就不知道以后的大掌柜们要花多少钱,才能抱住这颗粗腿喽!想到这儿,杨晓丽不由得看了丈夫一眼。说实话,两个人在家的时候,她可是没少委婉地提醒丈夫,既然都是朋友,就不应该看着朋友往悬崖边上走而不伸手去拉上一把,大掌柜们的生意是赚钱,可她感觉总是赚得有些昧心。过去收售宝钞、军粮掺假等等暂且不说,眼下趁着皇城被管制,承担京城粮食、菜蔬等必需品供应的安琪尔商行,却是黑着心一方面哄抬物价,一面却又在典当行里压低价格,迫使那些毫无其它生计的皇城内的满洲人们,不得不为了糊口而忍痛割爱。而据说此次京城内的整修,那费用更是高的令人听了之后舌头伸出来就缩不回去。这哪里是正当的做生意,简直跟江洋大盗的明抢明夺一般无二。这样长期下去,难保哪天就会惹上灾星。
可自己的丈夫似乎并不太理会她的话,每次一聊到这里,丈夫总是显得有些不耐烦,“人家做人家的生意,既然是生意,就一个巴掌拍不响,都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意挨的事。我当的药铺大查柜,你好好地给人家看好店,吃喝不愁就挺好。再说,人家有人家的门道,敢做就不怕犯事。”
不怕,哼,那就走着看吧!见丈夫像是八辈子没吃上好东西似的只顾低着头大口吃肉,杨晓丽心里在打鼓。
那边儿,此时的林海丰早又换上了笑脸,他的烟瘾大,可是酒量有限,本来今天他是不打算饮酒的,在薛江和张祖光的一再劝说下,终于端起了面前那只翠绿的碧玉精心打磨成的酒杯。尽管酒量不大,可是这几年来,坐在他这个位置上,好酒没少沾嘴儿,因此,对酒的感觉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
现在,杯子里的酒乍一入口,他就发觉这酒的口感香浓。再品一口,禁不住抬眼望望薛江,“呵呵,不是已经闹得酒比金贵了吗,怎么,你薛掌柜还私藏了这般不错的好酒?不会也是从哪里刮来的吧?”
薛江嘿嘿一笑,还没的及开口,却被杨晓丽抢了先,“主任啊,这酒可是我们正儿八经的自己酿制的。”
“哦,呵呵,不简单啊,你们自己还开了酒厂?”林海丰饶有兴致地看看杨晓丽,又瞅瞅薛江和张祖光。
薛江笑了,“不瞒您说,我们是提前知道了酒会短缺,所以……所以……嘿嘿……所以,我们通过一些手段,将京城周围的‘烧锅(酿酒的作坊)’全都盘了下来。经过一番比较,西南的几家如‘龙泉烧锅’、‘义和涌烧锅’的酒质感觉最好,就最后全部按照他们的方法,专出这种‘二锅头酒’。”
“二锅头……”林海丰点点头,思绪一下子竟飘回了自己的那个年代。不知道多病的母亲是不是还在硬撑着身子,期盼哪一天自己会突然的归来。唉,如今到了家门口了,却是……
他冷不丁的突然想了起来,记得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起过他们一家好像就是在道光年间才由山东的文登迁往北京的良乡附近来的,而且,祖辈们好像还就是以酿酒的“小烧锅”为生。也不知道先祖们如今会不会就在安琪尔的酒厂呢?
第四六七章 这是什么狗屁训令?()
“怎么样,林主任,我们这酒还是蛮不错的吧?”薛江没有想到林海丰的思绪会飞的那么远,只是误以为他在细细地品评着酒的滋味儿。
“啊……咱北京的二锅头就是不错,以前我就常喝,而且还要……”猛醒过来的林海丰话说到这里,才忽然从斜对面夫人的诧异眼神中感觉不对头,随即哈哈一笑,“我是说咱……不……是你们要把咱们的北京二锅头整出点儿大名堂来,将来可以带回到天京叫杨委员长他们都尝尝,这样,我也就能借此机会常喝了……哈哈哈……”
“没问题,没问题,林主任放心,我们一定会努力的,我们的二锅头将来也许争不过茅台,至少也不能比它逊色多少。”薛江连连点着头。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看到大家已经吃喝的尽兴,杨晓丽出去又亲手端回来一盘被温油炸得外焦里嫩的芝麻烧饼。
吃着松软香脆的烧饼的时候,林海丰有意无意地看了夫人柳湘荷一眼。柳湘荷似乎马上会意,三口两口吃下手里的烧饼,又最后喝了一口碗里浓香的羊汤,拿起手边的手帕一边擦手和嘴,一边笑着看看杨晓丽,冲林海丰那里努了努嘴儿,“嫂子,我是吃饱了,他们这些大男人,别看平时做事风风火火的,吃起饭来却是一个比一个能磨蹭。这里我可是第一次来,听说外面有个叫天桥的地方很热闹,也不知道离这里远不远。得啦,咱俩就不奉陪他们了,嫂子,要不你干脆就领我去天桥转转吧?”
“这……”杨晓丽愣了一下。带你去天桥?我的天妈呀,那要是中间出个一差二错的,我哪里担当的起哟!
“没事,我说的家里的,你就陪着夫人去转转吧,”张祖光知道当然自己媳妇怕的是什么,于是赶紧笑着说到,“主任的侍卫就在楼下散座呢,会有人跟着保护你们的。”
“那……”
看到杨晓丽似乎还是在有些犹豫,柳湘荷笑着站起身,赶紧挽起她的一只胳膊,“嫂子,今天机会难得,以后再想找时间出来游玩,指不定又是啥时候了,走嘛,求求好嫂子啦……”
“别……可别……夫人……走……咱们这就走……我马上陪你走……”杨晓丽被主任夫人这声娇滴滴的哀求给弄得几乎要浑身酸软,再有啥念头也来不及想了,赶紧一咬牙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看到两位夫人离去了,林海丰面带微笑,又重新端详了薛江和张祖光好一会儿,然后轻轻地点点头,接着又地摇摇头,这才缓缓地说到,“刚刚光复北京,手头上一时事情很多,再加上你们的特殊的身份,所以也一直未能与你们一起好好地坐坐。遗憾的是,即便是在眼前已经这样大好的形势下,你们也还暂时无法与大家一起充分享受咱们天朝普通人那样的自由自在的欢乐。即便是今天,在座的也只能是你们两位,要想和文瑞以及其他北京站的同仁们……恐怕还一时都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没办法,既然走上了咱们的这种岗位,为了更多人的欢乐,就注定咱们要牺牲掉很多东西,这是咱们的责任,也是必须要尽到的义务。”
说着,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黑陶酒坛,给薛江和张祖光各自斟满了一杯酒,而后自己首先端起了酒杯,表情也变得愈发庄重起来,“为了天朝的光复大业,你们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也付出了更多的代价。今天,我首先代表内务部的全体战友,向你们二位及北京站的全体同仁,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最诚挚的问候。同时,我也代表最高统帅部和全天朝人民,向你们及你们的战友们,表示由衷地感谢!你们辛苦了!也祝愿你们在今后的征程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争取更大的荣誉!”
双手把酒杯平端在胸前的薛江和张祖光用力挺直身板儿,眼睛里放射着灿烂的光芒,声音虽然不高,却是铿锵有力,“为天朝效劳!”
“呵呵呵……”林海丰愉快地笑了,手里的酒杯送到嘴边儿,“更重要的是,咱们在为了天朝人民服务。来,干杯!”
“为天朝人民服务!”薛江、张祖光随着林海丰,一饮而尽。
“坐,坐下,”等到薛江和张祖光都落了座,林海丰也重新坐下,“目前的局势发展是一日千里,有些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但还有一些情况是你们一时还不甚了解的……”接着,林海丰向这两位部下大致讲述了整个光复战场上的全局。
在太平天国红海军的协同下,辽东沙俄军被李侍贤指挥的红三方面军主力围打的走投无路,在经过了红八军派出的诺巴诺夫斯基等人的几番劝告下,迫于天朝红军巨大的压力,已经全部龟缩在旅顺的沙俄舰队,不得不接受穆拉维约夫司令官阁下的“命令”,残余人马全部就地向天朝红军缴械。
红三方面军的谭绍光集团,在完成对北京周边的接收、清剿之后,也已经推进到了承德一线。而韦俊指挥的红二方面军东线集团,继在保定迫降了绵愉兵马之后,也北进至了宣化、赤城。与此同时,石祥桢的红二方面军西线集团光复了山西全境。内地形式的发展,对即将进行中的蒙古和平解放有着重要的决定性意义。
西北战场上,红一方面军的进展一直保持着极快的速度,捷报更是频传。西北的回乱已经完全被扑灭,兵锋已经开始指进了新疆。
全国飞速发展的战局,尤其是随着满洲殖民政权的被推翻,对一直半阴半阳的西藏,产生了极大的震慑,天朝与西藏的和平谈判,已经开始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不仅如此,周边历来的一些藩属国,如越南、朝鲜等,也在频频与天朝政府接触,承认天朝继续作为他们的新宗主国……
“不久的将来,全国就要进入到一个崭新的和平建设期,”林海丰装上烟斗,惬意地抽了一口,而后,看看面带喜悦和振奋的薛江、张祖光二人,话题忽然一转,“你们对我先前的那句话,是不是心里有些纳闷儿啊?”
薛江和张祖光被林主任的这么一问,一开始给闹了个糊里糊涂。两个人不知所云地相互望了望,猛地才恍然大悟,可不是,林主任一开始说过的“乱来可是早晚要遭到报应的”那句话,到底是个啥意思?
林海丰呵呵地笑了,“我们渴望着永久的和平,没有和平,就丧失了建设的基础,追随我们革命的人民就没有好日子过。但是,和平不是光靠想象就可以得到的。目前来看,企图亡我之心不死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少,所以啊,我们必须居安思危,要给天朝创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确保天朝的永久和平。”
薛江和张祖光又是相互带着疑问的眼神儿一望,他们的心里其实都已经随着林海丰的话一动,尤其是薛江,他已经预感到也许自己在这里不会再呆上多少的时间了。
“呵呵,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还是那句话,做咱们这行的,总是要走在其他方面的最前面,”林海丰充满深情地望着面前的这两位部下,“北京站的历史使命已经圆满完成了,你们……你们将要走上新的征程。这也是我今天来看望你们的第一个目的。”
说着,他又冲薛江轻轻摇摇头,“两年未见,你这气色可是不如以往了,要多多注意身体,有一个好的身体,那才是革命的最好本钱。不然的话,我可是没有脸面去见你的老父亲了。”
“没事,没事,”薛江嘿嘿地笑着,连连摇头摆手,“我就是这几天睡眠少了一些,身体可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您放心,我以后一定注意。呵呵,主任啊,您想安排我们去哪里呀?”
林海丰低头抽了口烟,片刻之后,才抬起头来,瞅瞅薛江和张祖光,“要提前有一个心理准备,这次一走也许很远,也许……也许要永远地离开你们日思夜想的亲人们,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存和战斗。”
“没问题,主任,从跟上您那天开始,我就有了这种准备,为了天朝,我愿意上刀山、下火海,纵然惹得一身剐,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