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柄五十年-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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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众人闻言皆沉默不语，只有姜或心中冷笑。
这李承也是个老狐狸，姜或知道他眼下怀疑的一定有一个自己。但是李承现在只能依靠广陵国兵马，所以不会在他们这些王宫近臣面前指名道姓说出广陵王，反而把所有的嫌疑都推到姜择身上。
“据闻，这次在大江之上袭击官船的水匪共有三伙，贼数有上千之众。却非往日里横行大江的悍匪，领头之人皆不曾耳闻。久在大江附近之人皆知，平日水匪虽然人多势众，却也不敢轻易与官府交兵，这次反常道而行之，必有异常。”
姜或提手作揖，第一个站出来接上李承的话，先是侃侃而谈，最后话锋一转，屈伸打拱，小心谨慎的说道：“另外下官心中有个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先生但说无妨！”李承听得正兴起，急忙摆头示意他继续。
看到李承没有反对，姜或便不再扭捏作态，继续开口说道：“下官以为，能凭空冒出上千水匪，必是有人在此九江水患之中裹挟受灾渔民，连结数县，这才迅速壮大发展。可是九江水患之后不久，谁又能如何得知朝廷会有天使前来降罪吴国，除非……”
姜或说道这里便没有继续了，剩下的留给李承自己去琢磨了！
他李承不是想在王宫中尉这个广陵王近臣面前说吴王姜择嫌疑颇大吗？那就让他的嫌疑变得更大！
九江水患导致水匪横生，水匪横生导致使团遇袭。那么有谁能在九江水患的时候就预料到朝廷天使会南下吴国？
姜或虽然没有说全了，但是后面的句句都把话语接到吴王姜择身上。上首的李承闻言虽然没有立刻表态说什么，但是却板着脸在那自顾着抚须深思起来。
被“王恪”这么一说，李承也觉得这一切都是吴王陷阱了。吴国以两万历阳县民为饵，诱使朝廷派出使节南下，再半路用无根无萍的水匪袭杀之。这个可能李承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之前一直被杨安的首级所困，一点头绪全都用来怀疑姜或了。
只是现在，先有广陵国相方弼在前言姜或在国中只尊无实，又有王恪在后说水匪来路可疑。心中不由得把他所怀疑的对象从广陵王转到吴王身上。
这一切，若真如“王恪”所言！那吴王之心，可就昭然若揭了！
良久，李承才吐了一口郁气，缓缓说道：“王先生真高人哉，一语点醒本使这个梦中人啊！”
姜或却是笑笑，并没有答话。李承也感慨一番后，继续说道：“只是眼下这上千水匪自那日之后，有如人间蒸发一般，赵都尉已经遣十几路探子前往，仍不见踪迹。”
“若天使需要，下官可亲率王宫卫队沿大江西进，于路搜查江乘、胡孰、秣陵、建阳、历阳等县，一定搜出水匪踪迹，交与天使。”
李承刚说起赵枫还没找到水匪踪迹，一旁的秦上缺不待姜或发言，便先开口。
但是李承却不以为然，秦上缺来这江都大营是让他暂时坐镇一方，等待天子如何处理赵枫的。
赵枫于李承有恩，李承又是帝王之师，眼下赵枫挂戴罪之身，只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等天子的诏令下来，赵枫依旧是都尉，秦上缺到时候还是得回广陵王宫之中。
正因为如此，李承不会轻易让秦上缺出营，眼下江都大营一切日常事务还需要他去处理，直接开口拒绝道：“秦中尉有心，本使已知。只是这吴王一日没有回使，江都大营便一日不散，现在赵都尉还是戴罪之身，广陵军政之事，本使也不好直接插手，现在这大营之中还需要秦中尉主持。”
“可是这匪患之事与天使遇袭一案，也需要有人主持！”秦上缺再坚持一句。
“若天使信得过，下官可以代中尉沿大江西进，于路搜查。限期十日，如能找出水匪踪迹，亦不敢居功！”姜或看出时机，知道李承不会轻易放秦上缺出营，开口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没错！姜或乔装打扮跟着秦上缺来这江都大营见李承，除了见一见这个“贵人”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他要光明正大的出广陵国，亲剿水匪。
秦上缺在一旁直接急了，他还以为姜或跟他来此只是好奇心起，来玩玩而已，没想到现在他要把自己留在营中，要绕过自己直接领着卫队出营。
要知道刀剑无眼，剿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日赵枫手下三百广陵兵马和三百京卫可全部都葬身在鱼腹之中，到现在抚恤金都还没裁定下发呢，如何敢让姜或一人去冒这个险。
可是秦上缺还没说话，上首的李承却觉得可行，虽然他只见到“王恪”不足半个时辰，正好眼下他已没有臂膀，觉得还不如让他试试，遂直接允了，“好，本使就依了王先生之意。”
下首的秦上缺看到李承允了，急得直冒冷汗，还想开口再劝，外面有士卒进禀道：“赵都尉求见。”
第八十一章 轻衣简冠（）
原本赵枫见过了李承和方弼两人后，一直悬着的心放不少。
方才他又下令派出去了十几个探子，这才脱着疲惫的身子准备回到帐中好好休息一番。
自回营之后，赵枫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手下派出去的探子已经是一波又一波了，到现在合计起来没有百人也有七八十了，但最让他烦躁不堪的是所有探子都是有去无回，就连个情报都没有回。
就连刚才，他派出去的第七波探子还是从官兵里挑几个年轻机灵的，简单训练了一番之后就让他们出去了，专司斥候探马的那点人马早就让他打发出去多时了。
可是那些水匪已经不知道窜逃至何处，他现在只能焦急的等待着。
才入帐中，赵枫卸下甲胄挂在衣带架上，直接躺倒在榻上准备好好睡上一觉，期望着醒来后能有水匪的消息传回。
就在赵枫刚躺下一会，营帐门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迅速拨开，撩起一阵短暂的风，随即就是刀剑碰撞甲胄的声音，有个士卒大步流星的走进帐中来到榻前，发出亮如洪钟的声音：“都尉！”
可是这边赵枫闭上眼后，因为已经好几天没有安生休息了，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顿时魂儿就像被勾走一般，脑海之中只剩一阵混沌。
但是那亮如洪钟的声音好像天外来音，震散赵枫脑中混沌，吓得他一个激灵，直接坐了起来，瞬间睡意全无。
被喝醒后，赵枫面带怒像看向来人，发现是他的侍卫，十分不快的问道：“何事吵扰啊？没看到本都尉这才刚睡下嘛。”
来人是赵枫最近提上来的亲卫，他之前带了四五年的那批亲卫已经全部葬身鱼腹和箭雨之中了，到现在他的眼前都会偶尔晃过一些刀光剑影。虽然任从广陵都尉四五年，但遇到的都是一些蟊贼，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大规模战阵，没想到往日自负的自己败得那么惨。
而进来的亲卫是赵枫近段时间才提拔上来的，对赵枫的生活习惯还不大知晓，用惯了大嗓门的他被赵枫这么一喝，顿时拱着身子，略带委屈的说道：“都尉不是交代小人，若秦中尉入营便来相告嘛……”
“额……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行了，你先在帐外侯着，本官准备准备。”赵枫看着眼前的亲卫长得颇为壮实，国字脸上却写满了委屈，唱喏后正小心翼翼的往外退去，神色尴尬的赵枫又交代了一句：“下次尽量压低说话声音。”
侍卫得令，当即止住后退的脚步，又是立身唱了一声喏，这才退了出去，在帐外候着。
赵枫看着侍卫退了出去，这才下了床榻，来到衣带架前。
伸手拿出衣甲穿上，但是当他伸出臂膀就要穿进去的时候，一个愣神好像想起了什么，便挂起甲衣，拿出棕色长袍，略过衣带架上的兜鍪，带上薄薄的官冠，然后在一旁的水盆上简单洗了把脸，轻衣简冠出了营帐。
赵枫已经不是帐中主帅了，他再穿戴主帅甲胄，似乎有些不妥，所以他选择穿了一身官袍。
现在秦上缺已经来到营中，按制，赵枫得去配合他交接好一应事务。所以不管他现在如何困，都得起身前去。
更何况他被亲卫那么一喝，似乎觉得脑中混沌全部被驱散开来，隐隐觉得竟然有那么一丝清明之像，让他神清气爽，正好可以去走一遭。
领着几个亲卫来到李承的营帐之外，守在帐外的侍卫看到赵枫后，立刻会意入帐进禀，而这个时候刚好李承允了姜或的请求，正要让他领着兵将去打探水匪踪迹。
在吴国给出回复之前，李承的眼里只有剿杀作乱水匪，能取回杨安首级才是最要紧的事。
正好赵枫这个时候求见，李承当即允宣。很快一身长袍高冠的赵枫便入了营中，几步上前先朝着李承行礼拜道：“见过李公！”
“无需多礼，赵都尉求见，可是为了交接兵符兵册一事？”李承挥挥手示意赵枫免礼，并开口询问起来。
赵枫得了指令，便站直了身体，双手垂在身前，谨慎的说道：“下官闻秦中尉已来到营中，值此李公在营中，特来交接手上公务。”说罢，赵枫从衣袖之中拿出半截虎符和统计兵员的兵册，双手奉到秦上缺身前。
秦上缺见状，先是合手朝着赵枫作揖，然后才伸出双手接下，全程没有任何言语。
接过虎符和兵册，象征着秦上缺正式成为帐中主帅了。
李承首先抬手祝礼道：“恭喜秦中尉，圣命到前，营中之事全赖秦中尉调度了！”
秦上缺赶紧抱拳回道：“天使在上，下官必恪尽职守，以报朝廷！”
赵枫见李承已经出声，他不敢托大，当即也朝着秦上缺行了一礼拜道：“赵枫见过主帅。”
秦上缺身后包括姜或在内诸僚也随之行礼道：“见过主帅！”只不过因为赵枫在场，姜或只是做做样子张口，并不敢真正出声，好在是几人一起说话，加上行礼的时候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嘴巴，并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秦上缺坦然受了众人一礼，却也不敢太过放肆，毕竟赵枫的官职还在那压着呢，只能连连笑道：“还请赵都尉肩上还有箭伤，还请安心宽养。这营中之事秦某先暂为代庖几日，到时候某必将此间完整的交还都尉之手。”
赵枫刚抬头也想客气一句，但是上首的李承却发话了：“赵都尉只怕还不能下去安心宽养，本使还有要事相托呢！”
赵枫随即停住了要说的话，众人转身看向李承，心中却都有一丝明悟。赵枫虽然损了几百兵将，还折了副使性命，现在是戴罪之身，但也是救过李承性命，肯定是要让他戴罪立功了。
果不其然，李承接着开口说道：“本使欲以王先生为主，赵都尉为副，可前去两营之中挑选精通水性的兵壮六百，水路齐进，逆大江西进搜查水匪踪迹。若有察觉，无需上报，可以就地斩杀。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赵枫知道李承这是要给自己机会，还以为他会让秦上缺挂主将，没想到却指了一名不曾听闻的“王先生”为主将领自己前去，当即愕然，用着疑惑的目光打量着营内众人。
第八十二章 失语之症（）
赵枫心中明白李承这是要给自己一个机会，让他出去将功补过，到时候在朝堂之上好为他开脱，只是没想到给他指派的上峰却是一个从未耳闻的“王先生”。
赵枫不由自主的抬头巡看了一遍帐中诸人。
首先入眼的就是御史大夫李承了，接着就是广陵王宫中尉秦上缺，这两人断然不可能是“王先生”，遂继续看向了秦上缺身后几人。
但是赵枫看了好几遍，发现秦上缺身后才寥寥数人，都是自己不认识的！平日里在国中亦不曾见过，不由得开口问道：“不知李公所言王先生是何人？还请引见一番？”
赵枫开口发问，李承把目光投向“王恪”。姜或一时间有些尴尬，本来就是因为在帐中没有看到赵枫，这才敢在李承面前开口说话，没想到，偏偏在要紧关头赵枫就出现了。
姜或心中腹诽不断，要是早上那么些许时候，他还没开口也就罢了，要不然也晚上一段时间啊，这样他也就能完成目的了。可惜了！
“咳咳。”李承把目光投向他，赵枫也随之看向“王恪”，姜或现在是开口就怕会被赵枫识破，不开口呢李承就在上首于礼不合，急得他冷汗直流，只能干咳两声缓解一下尴尬。
突然姜或心中生策，张口就要说话，发出的却是嘶哑的：“啊……啊……。”。
众人不禁一愣，纷纷把狐疑的目光全看向了他。姜或一下子成为了全场焦点中的焦点，当下装作急得团团转，不断的“啊……啊……”之声，然后朝着秦上缺手脚并舞，不断的比划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