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如玉-第2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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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白这一月一直对着地图,怎料地理知识匮乏,委实想不通那山海经中所言,因此毫无头绪,此刻被说破,又被唐笑背着,竟是尴尬不已。他知道几人重情重义断然不会丢下同伴不管不顾,便不再多言,思考着如何脱离如今险境。
“给我搜!”身后传来声音,几人急忙回身看去,只见得远处火光通明,竟是厉家府军已然入林,点着火把四处搜寻。几人不敢怠慢,当下加快步伐往前行去。
“哗哗哗哗”
过得片刻,却听得前方有水声传来,他们急忙寻声前去。出了树林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条大河横亘前方,水声潺潺,月光照耀之下闪着粼粼波光。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当他们愁眉不展不晓得如何渡河之时,却见前方有个小小渡头,一艘小船正系在其上。众人大喜急忙朝着那渡头冲了过去。
待得他们登船,厉家府军也已行出树林,一见几人立刻抽刀追来,可小船已然离岸,恼羞成怒的府军搭弓拉箭射向他们。
密密麻麻的箭雨袭来,几人急忙跳入河中。萧十一与唐笑两人拼命摇晃船身,竟是将船翻了过来,几人乘机躲入船下。听得噗噗噗的沉闷声传来,密集如竹筒倒豆子,待得小船顺流漂得远了这才停歇。他们又等了许久这才钻了出来,见到船底密密麻麻的箭矢不禁咋舌。好在船底颇为厚实没有被箭矢击穿,否则这小船便不能用了。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船重新翻了过来,几人爬了上去,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尽皆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大河默然不语,不晓得前方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夏婵儿一人坐在船尾,瑟瑟发抖,清冷的月光照耀下,她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她的背上插着一支箭矢,没入大半,是落水前被刺中的。他们没有发现,她也没有出声。鲜血将她背后的衣衫晕染开来,又顺流而下,在她的脚边混着河水形成一汪血泉,夜色之下,漆黑如墨。
她默默地坐着,目光却落在那个抱着小七的少年身上,神色温柔,自有少女的娇羞与含情,惨白的面容竟有了些许红晕,似雪中梅花。
少年看向远方时目光坚定,有着大人的成熟与刚毅;看向妹妹时神色温和,那是血浓于水,似兄似父,宠爱有加;看向同伴时充满愧疚,后悔将他们卷入这灾祸之中,踏上一条也许一去不返的道路;而看向她时,说不清,道不明,有一种古怪情愫
她喜欢他。
她出生在一个大户人家,娘亲是妾室,出生的那夜明月高悬,又大又圆,便取名“婵儿”,借用了“婵娟”之意,希望家人和美团圆。奈何世事无常,娘亲因病逝世,家道中落,落魄至极,赶上饥荒几乎揭不开锅,于是便打算将她卖了换些粮食。
“那丫头就是一赔钱货,和她那死去的娘一样是个扫把星,留下来作甚!”正室这样说,爹爹点头同意,却被她无意中听到了。
于是那夜,她从那个家逃走了,唯一带走的就是娘亲的一支银簪。
家里虽然落魄,可穿衣却十分讲究。她很聪明,知晓这般模样在外流浪肯定是不行的,见一个乞丐小姐姐盯着她的衣服目不转睛便与她换了衣服,也算各取所需。她成了个小乞儿,颠沛流离,至于那个姐姐怎样了,她直到很久之后才知晓,不晓得是好,是坏。
那年死了许多人,她不晓得她是怎样活下来的,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她离开了,一路结识了新的伙伴,她以为这是个新家。可她是个女孩子,爬树不行,打架不行,逃跑不行,爱哭鼻子,一起流浪的孩子们觉得她是个累赘。于是在某个清晨醒来时,同伴们已经不在了。起初她以为他们只是出去玩了,于是去了以前常去的地方寻找,可踪影全无,于是她又回到了休息的地方,等了一天一夜,他们依旧没有回来。
她明白过来,她被抛弃了,又一次。
她蹲在路边哭泣,十分可怜,却没有人愿意理会这样一个小乞丐,直到有人立在她的面前。她抬眼,看到一个衣衫褴褛,削瘦,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笑容温暖如和煦春风,怀里抱着个小女孩的少年,正是他和小七。他左顾右盼,好似做贼一般从怀里取出一个饼掰成两半,将一半迅速藏好,又将另一半塞到她的怀中,狡黠一笑,竖起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手势,然后便离开了。
为什么选择跟上,却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连她自己也不晓得,或许是害怕再被抛弃吧!小女孩的心思便是这般执拗。他自然也曾停下朝她招手,示意她可以和他们一道,可她只是咬着唇立在原地,然后他走,她走,他停,她停,他无可奈何,摇头苦笑。
他有一手妙手空空的绝招,她这才想起那日送饼给她时,他让她不要声张,原来这饼“来路不正”。他知道她不会走近,到了偏僻的地方便将吃的藏好,朝她指了指,确认她知晓了位置这才走开,她上前将吃的取出。于是,这么个古怪的小团体便形成了。
如果没有那一件事的话,她也许永远是他的小尾巴吧!
夜深人静,他和妹妹在一处破屋歇息,而她则蹲在屋外唯一的出口不远处,如此,她就不会被他悄无声息丢下了。她困顿欲睡,可口鼻突然被人捂住晕厥过去。
醒来时,她身在其他地方,手脚被捆住,嘴里也塞了布团,有个面容狰狞的男子坐在远处,见她醒来便让她老实些,否则便要杀了她。这人是个人贩子,专门拐卖一些无家可归、却姿色出众的小女孩送往青楼妓院。
她害怕得在地上挪动,发出呜呜的声音,那人嫌她吵闹便要起身教训她。火光照耀下,那人面容扭曲,好似一个恶鬼,她吓得浑身哆嗦,眼泪直流。眼见那人便要行到她的身前,一道身影从一旁的黑暗里猛跃出,那男子惨叫一声倒了下去,而那道身影手中举着石头,一下一下朝着男子头上砸去,每一击都势大力沉,直到那男子再也不能动弹这才停了下来。
他起身朝她走来,浑身是血,有些可怖,可在她的眼里,他高大挺拔,便是她惨淡生活中的一轮骄阳,有他在,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解开绳索,她扑到他的怀里嚎啕大哭,他有些尴尬,过得半晌才说道:
“不怕,不怕,有我在!”
第161章 瘗玉埋香美人逝,消云散雾昆仑现()
9
夏婵儿怔怔出神,生命力正一点点从她体内流失,身子颤抖更甚,甚至有些摇晃坐不稳当,视线也开始模糊。她不禁自嘲,从记事起到今日也不过短短十余载,想要回忆的事又能有多少。她有些吃力地抬头望向天空,皎月正明,或许她出生那夜的月也是这般吧,她这么想着。
到头来还是成为了累赘了呢!
夏婵儿只觉脑袋一沉,眼前一黑就要往前倾去,吓得双手紧紧扣住船板,勉强定住身形,却已是强弩之末难以维系,纤细的双臂颤抖不已。她不想让他们担心,让他担心!几人情同手足,不离不弃,可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寻到昆仑救治小七,若是她在此刻倒下,他们必定会乱了心神,会陷入两难境地,难以抉择。如今已然困难如斯,何必再让他们徒增烦恼!
“婵儿!”萧十一的声音传来。
夏婵儿一惊,强提精神抬起头来,可眼前发黑,只能看到萧十一的一点轮廓,生怕被他发现异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答道,“十一大哥”声音有些微颤。
“没事吧?”萧十一一愣,在她面前坐下,有些担忧。
“嗯,没事衣服湿了有些冷罢了”夏婵儿将身子侧了侧,怕他看到她背上的箭矢,又怕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赶忙岔开话题,“十一大哥有事么?”眼睛终于恢复了视力,夏婵儿心里舒了一口气。
“咳咳!”萧十一干咳两声,不再如之前一般随意,却是突然局促起来,挠了挠头,眼神有些飘忽,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就是不敢去看夏婵儿。
夏婵儿看到萧十一窘样心中一乐,可脑袋越发沉重,轻轻侧往一边,双手则死死扣着船板支撑身体,于萧十一看来却是夏婵儿较有兴致地看着他。他越发赧然,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这才从怀里掏出一物,用一块漂亮的手帕包住,裹成一个长条形状。手帕是那些捡来的包裹里面发现的,被他挑去还被唐笑一番嘲笑,他尴尬地笑着说留给小七作嫁妆之用,不想却是用来包裹东西。不过几人都从水里爬出来,自是已经湿透。
“这个给你!”萧十一低声说道,几不可闻,将手帕递了过来。
夏婵儿很想接住,可身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便问道,“什、什么?”
萧十一一愣,以为她不接受,赶忙将手帕揭开,露出了里面的物件,是一根鲜艳的红头绳和一支雕刻精美的木簪子。他脸颊红透,好在现在是夜里,他又背着月亮整个人陷在阴影之中,若不然定会被夏婵儿笑话。他轻声说道,“你的头绳不是被那个坏人弄坏了么,那支金簪也丢了”
“嗯,那这木簪?”夏婵儿柔声问道,只觉心脏狂跳,体内的血液本已流得差不多了,此时却在泵出更多的血液流向全身。
萧十一终于鼓起了勇气,起身坐到了夏婵儿身侧,拉过她的手将手帕、头绳、簪子放到她的手中,她本来就已摇摇欲坠的身体失了支撑径直靠到了他的肩头。他的身体一瞬间崩得笔直,她的身体得了依靠,整个人更显柔弱无力。一种极为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中间蔓延开来。
抱着小七的唐笑朝着因为伤口被水浸湿疼得龇牙咧嘴的李少白挤了挤眼睛,朝船尾努了努嘴,李少白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不予理会,唐笑讪讪一笑,耸了耸肩。
萧十一喜欢夏婵儿,夏婵儿喜欢萧十一,唐、李二人早已知晓,甚至小七都知道,只是那层窗户纸并未捅破罢了。如今劫后余生,不想这二人竟似双双开窍一般。唐笑最喜八卦,到时候少不了拿这事来说道,于是伸长了耳朵,屏息凝神,河水翻腾声中,萧十一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年我们偷东西被人发现捉住,打得半死,那些人扬言要抓我们去报官,是你赶来将那支一直珍藏的银簪子拿了出来用以抵债,他们才善罢甘休!我知那簪子对你十分重要,夜里睡觉都要攥在怀里,说梦话时经常喊着‘娘亲’,想来是你娘的遗物吧!”萧十一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我们一直很内疚,本想讨来财物攒些时日为你买一支新的,却是攒了好多年,怎料小七哎,那日城门口混乱,不是有个货郎的货物被撞倒了么,我一眼便见到了这支木簪,总觉得很适合你,便将它捡来想要送你呵,可没想到那些包裹里的财物中竟有一支金簪,看你爱不释手模样,这木簪这般寒酸我自是送不出手的便一直藏在怀中不敢拿出来”
“不是的”夏婵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很喜欢呢,只是乞丐哪能戴簪子呢哪能打扮得漂漂亮亮去乞讨呢,呵”
夏婵儿长得很漂亮,虽然清瘦,却难掩天生丽质,只是她真正的面容却只有他们几人知晓。每次上街乞讨前,她都会将脸涂黑,并且扮作眼歪口斜模样,几人以为她故意扮惨博取同情,可其中原因只有她自己才知晓。
原来家里人早已与人伢子商量好了,她逃了,他们自然会追,那个与她换了衣服的小姐姐便被当成了她卖到了青楼妓馆之中。之后几经辗转,夏婵儿竟是又遇见了她,除了眉眼间依稀有当年的影子,竟似换了一人,涂脂抹粉,花枝招展,挂着逢场作戏的笑容,双眼无神,不再如当年那般看到漂亮衣服眸子澄澈闪闪发光。
夏婵儿心情复杂,妓院里的那些事,她自然是听过的,短短几年变成这般麻木模样,其中种种不言而喻,换衣服的举动是害了她吧;可那年死了很多人,她所在的那地方无人生还,这样一说,又似是救了她。
后悔,内疚,这种矛盾在夏婵儿的心底蔓延开来,缠绕着她的五脏六腑,一下一下刺痛着她。她拔腿便跑,生怕被认出来。
她想,若是当年没有逃走,或是萧十一没有来救,也会变成那样吧!
又一日,她见到一个漂亮女人被人从马车里扔了出来,衣不蔽体,死不瞑目,以一种最没有尊严的方式死去,周围人指指点点,神情冷漠,而那辆马车的主人名叫厉衙内。那时她就站在路旁,那女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表情诡异,似是再说,你便是下一个!她害怕得退到角落瑟瑟发抖,生怕别人注意到她,用泥土将脸摸得面目全非。
从那一日起,她对“美丽”二字深恶痛绝,生怕如那年一般被人绑走,被人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