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堂-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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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仪喜道:“姑娘才华真是大开眼界,如蒙不嫌,李仪愿登门讨教。”
幼薇略略犹豫,笑道:“可以去我们酒楼吃酒,我不嫌银子扎手,”扶杨纪堂出了亭子。
第二十章 清枫出剑山()
“薇薇,真是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写诗的功夫。”
“爷爷总说,女孩子家家,不学针线女工,却喜欢男人般吟诗作赋,让人笑话,”幼薇低着头,有些害羞。
“怎么会,人生喜乐苦闷,尽在一纸文章,文以载道啊。”
“人生喜乐苦闷,尽在一纸文章,”幼薇低声念着,眼神满是欣赏:“纪堂哥哥,这句话好有道理,你懂的真多。”
“都是奶奶教给我的,和你一样,我奶奶也喜欢看书写字,还逼着我学,她怕我逃学,经常偷偷跟着我到学堂,她懂的可多啦。”
“是么?我一定要去拜访奶奶,你一定不许阻拦,指不定她会喜欢我呢,你不听话,我就和奶奶一起收拾你,嘿嘿,”幼薇捡了跟树枝,装作敲打杨纪堂手臂的样子。
嘉陵江水奔腾不息,时已初夏,江边却凉爽,偶有鸟儿叽叽喳喳鸣叫几声。二人似乎都在刻意控制着脚步,走得极缓、极缓。沿着江边,依然走了很远。
杨纪堂忽然想到:“若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失为一件乐事,”又摇摇头,“我终究不属于这儿,镜花水月,无非梦里,”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
常常,即使从未提起,我们的想法也会在无意中相逢。幼薇道:“纪堂哥哥,你回师门以后,还能常来蜀中么?”
杨纪堂悠悠叹道:“不知道啊,博州蜀中千里之遥。”
幼薇低头小声道:“那就别回清澜门了,咱们这多好,景也好,人,人更好。”
杨纪堂道:“师门待我恩重如山,何况,家中还有奶奶,我也要堂前尽孝。”
一时无话,日已过午,杨纪堂惦念着安贫独自在酒楼,便想着乘车转回。
远远看到齐伯站在马车旁,杨纪堂愧疚道:“齐伯竟然一直在那,我还以为他还有事要忙,咱们好没礼节,该约着齐伯同去的。”
幼薇努力挤出笑容,“没关系啦,齐伯不喜欢热闹。”
杨纪堂道:“是啊,齐伯大度,不过,我总感觉,齐伯对咱们,过于…过于尊敬了。”
幼薇道:“额……那个,本来就是好朋友,再说,再说他吃咱们的银子,自然客气些,纪堂哥哥,咱们走了一大晌,累了吧?”
杨纪堂抬抬胳膊,又伸伸腿,笑道:“还好,看来我恢复差不多了。”
马车行到雨诚酒楼,幼薇和纪堂下车,安贫正在后院劈柴,杨纪堂快步走过,关切道:“安爷爷,剑门的人走了么,他们没为难你吧?”
安贫笑道:“没有没有,他们小猫三两只,能耐我何,哈哈,薇薇,你去买十斤牛肉,咱们的佐料也不齐全了,去买些来。”
幼薇嘟囔道:“刚回来又让我干活,累死了,”安贫逗她道:“你不去呀,也好,我让纪堂去,”幼薇气道“好啦好啦,人家还受着伤呢,我去我去。”
幼薇气呼呼出了门,安贫道:“纪堂,来来,坐下。”杨纪堂在一旁坐了,安贫拿着斧子又劈起柴,“纪堂,你对剑门知道多少?”
杨纪堂道:“听师叔祖说,剑门势力很大,别的就不知了。”
安贫道:“我老汉倒是听说过一些,你可愿听听?”杨纪堂点头道:“安爷爷,你说。”
“剑门弟子众多,掌门叫逸尚,是江湖绝顶高手,眼光自然也非常人能及,我估摸着,你虽侥幸脱身,清澜门却未必能逃脱干系,毕竟你与剑门比斗,武功路数掩盖不了。”
杨纪堂惊道:“莫非剑门下山,是找我师门的晦气?”安贫拿起木材,举斧劈去,啪啪作响,似劈到杨纪堂心里。
“安爷爷,‘水龙吟’本就是清澜门的,剑门总不至于不讲道理吧。”
安贫摇头道:“其一,剑门何等威武,用不着和你们小门小派讲道理,其二,‘水龙吟’真的是你们清澜的么?你这是一家之言。依我看,这事也好解决,只要你不回清澜,山海茫茫,剑门去哪找你,最不济,在我这呆几年,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杨纪堂脸上阴晴变幻,犹豫许久,“事情是我惹下的,我不能坐视不管。”
“你决定了?”
“嗯,那我,明日就走吧……”
“不必这么急,我看剑门有五六十人,他们走走停停,到你们清澜也要两三个月,你早到也无用,再住些时日,休养好身子,快马加鞭,半月就到,不然在路上病倒,更耽误事儿。”
杨纪堂心神难安,一时没了主意,觉得安贫言之有理,静默下来。安贫又道:“纪堂,你看我劈柴吧,老汉别的本事没有,劈柴的功夫,倒是算得一绝,呵呵,”杨纪堂虽疑惑,也看了起来。
若有人量着,定会惊讶无比,安贫两只手的摆动时间和幅度竟然分毫不差。杨纪堂心神被这斧头牵着,一斧落下,另一手又将另圆木又放在身前,圆润顺畅,周而复始。
杨纪堂不由说道:“看魏爷爷劈柴,好…舒服,”安贫笑道:“看着舒服呀,就多看看。”
慢慢闭上了眼睛,安贫的手势在心里清晰起来,迷茫中划过亮光,天地万物本应如此,日头东升西落,天地四时轮转,双手不自觉灌满内力,按这亮光比划起来,仿佛过了许久,又或者只是一瞬。
杨纪堂喃喃道:“融会贯通只是小道,随心所欲才是大成,不对,本没有随心所欲,也没有融会贯通,这应该叫,本能。”
劈柴声渐渐停住,杨纪堂依然物我两忘,安贫心道:“原来他学的是王忠玄的内力,王忠玄为人刚正,眼高于顶,想来,这孩子的人品应该靠得住,既然有了这样的根基,学些高深剑法也并非全无可能。”
幼薇转回,听到杨纪堂嘴里嘟囔着什么,双手挥舞着,像是中风一般,匆忙要喊,冲幼薇挥手示意,让她进屋,切莫说话。
“爷爷,纪堂哥哥这是怎么了?”幼薇满脸担心。
“放心,他在顿悟,百利而无一害,”安贫又说道,“薇薇,爷爷劝你一句,杨纪堂惹上了剑门,爷爷教给他几招武艺,帮他练功,都可以,但是你若有别的心思,趁早打消,咱们不能再踏入江湖那些恩恩怨怨了。”
幼薇哼出几口气,平常乖巧的她,立时爆发出来,“我就是有别的心思,怎么了?杨纪堂哪里不好?我看‘山海逸冷曲临江‘这个曲字该去掉啦,丢人。”
“我是在乎虚名的人吗?我为什么不让你用武功,你不知道?你爹你娘都是被江湖恩怨害死的,你忘了?难道你还想谁死不成?”安贫声色俱厉。
“爷爷,从小,我要什么你都给我的,我要小木偶要糖葫芦,你都给我,纪堂哥哥,是我见过,最不想失去的,我,我就是……就是……不能,不能不管纪堂哥哥,”幼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跑出屋子,坐在杨纪堂旁边,一边抽泣,一边呆呆看着他。
杨纪堂睁开了眼睛。幼薇红着眼圈,坐在一旁,说道“纪堂哥哥,睡醒啦,天都擦黑了。”
八月中旬,巴蜀大地虽不太冷,湿气却重,杨纪堂伤势未好,不自觉拉了拉衣衫,说道“刚才我睡着了么?好像做了个梦一样。”
幼薇把自己身上的大氅拿下来,披在杨纪堂身上,“纪堂哥哥,天冷了,别着凉,咱们回屋吧。”
杨纪堂盯着幼薇红红的眼圈,“妹妹,你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
幼薇连忙擦掉眼泪:“坐久了,风大,刺眼了,谁能欺负我啊,是吧。”
“我就说呢,咱们薇薇这么聪明,谁欺负咱,不是去阎王爷办丧事——找死么,嘿嘿。”
幼薇轻轻锤他几下,笑道,“跟谁学会嘴贫了。”
第二十一章 授道七剑决()
既已恢复大半,杨纪堂几次提出要走,幼薇一直不允,笑称杨纪堂的食宿费用还没还清,让他再忙活几天,以工抵债,可她又给杨纪堂置办了几身衣裳,杨纪堂坚决不要,奈何幼薇先斩后奏,已经买下,杨纪堂只能收了,幼薇眼光也好,长袍短衫,都是一寸不长、一寸不短,不管是裁剪还是质地,都属上乘,显得杨纪堂精神不少。
恍惚间,又过半月有余。
此时月色皎洁,洒出一片银光。杨纪堂独自在院子里坐着,记挂着师门,心神不宁。
幼薇忙完酒楼的活计,站在杨纪堂的身后,犹豫再三,还是问道:“纪堂哥哥,你真的想走么?”
杨纪堂半转身子,柔声道:“是啊,离开这么久了,我想早点走。”
幼薇找了一个凳子坐下,双手托着下巴,眼神闪烁,“纪堂哥哥,我不让你回去,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杨纪堂轻轻摇头,“怎么会呢,在这什么都好,而且,我欠你的,是一条命,都不知道多久能还清。”
“我知道你心里就是在怪我,我想让你多陪我几天,”幼薇眼眶开始发红,双手来回揉捏,不一会儿,眼泪啪啪掉出来,哽咽道:“你受伤了,外面那么多坏人,你回去多危险。”
月光映在幼薇的脸颊上,竟散发出轻柔的光芒,伴着一滴眼泪落下。杨纪堂忍住不看她,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我会武功,不怕他们。”
“你们都不疼我,我没爹娘疼,爷爷也不疼,都是大混蛋,纪堂哥哥也欺负我,”幼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杨纪堂急忙拉住幼薇,心中似乎痉挛般的抽搐,“薇薇,我惹你不高兴,你打我骂我,快,快别哭了。”
“哎呀呀,”安贫快步走出屋,急切问道:“我的好孙女,怎么哭成这个样子,谁欺负你了。”
幼薇指着安贫“就是你就是你,纪堂哥哥伤还没好,他要回博州那么远,也不会七木棍子剑法、打小鬼腿法什么的,肯定被人欺负,哇…”
安贫脸色戚戚然,“我的好孙女,你这不是让爷爷为难么。”
幼薇大哭不止,所有的快乐与悲伤,似乎都在倾泻而出,“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他是死是活,你又不担心,呜……”
安贫急得坐立不安,杨纪堂道:“薇薇,我只是回博州,能有什么危险。”
安贫叹息一声,说道:“好孩子,你知道的,咱们怎么能随便传给别人剑法,天下坏人那么多,爷爷不能整天守着你,万一你像你父母一样,被……”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不疼我,都不疼我,”不待安贫说完,幼薇又哇哇哭了起来。
安贫哭笑不得,“别别,别哭了,我有个好主意,纪堂,你手里不是有个水龙吟么,你拿出来学学吧,既然是你清澜门的剑法,你学也不打紧。”
杨纪堂摇头道:“安爷爷,这是师门的剑法,不是我的,未得师门允许,我不会学的。”
“别啊,我听说过,水龙吟是无上剑法,若是能学好,可是妙用无穷啊,”安贫还在劝他。
幼薇扯着杨纪堂的衣角,拉扯着说道“是啊,纪堂哥哥,你一定要学,你的功夫那么差,会被剑门欺负的!”
杨纪堂尴尬不已,“我,我的功夫,也没有那么不堪。”
安贫连忙随声附和,“薇薇,纪堂是江湖高手,你这么说也忒无理。”
幼薇小嘴一扁,气得跺脚,指着安贫,“你……你顾左右而言他,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好!纪堂哥哥,小心,看招!”
前移一步,手指张开,一股劲气自食指疾射而出,径袭杨纪堂的面门。杨纪堂猛地一惊,暗赞“好快的指法,”扭开身子,仓促闪过。幼薇又喊道:“再来!”右脚左伸,以左脚为中心转过身子,成半蹲姿态,劲气自下而上,绕着弯曲的身子,再由中指弹出,这一指来势飘忽,摇摆不定,杨纪堂连连后退,直到墙边,真气几乎笼罩全身,再也躲避不得,只得拔剑,电光火石间,已知自己不能挡住这绕着弧线的真气,忽地想起当时安贫劈材的感受,索性闭上双眼,用心神感受着真气袭来的方向,慢慢撩动。
安贫轻轻叹道:“管他疾风骤雨,我自岿然不动,这小子算是入门了。”然而杨纪堂的剑法终究不能全功,真气打在剑上,不仅未停,“啪”的一声,折射出去,直刺杨纪堂腰间衣角上,却连衣服都没刺透,已把杨纪堂惊出一身冷汗。
幼薇停下招式,说道:“你还说功夫好,连我都打不过,怎么能和剑门的人争高下。”
其实这股剑气看似高深,实则无力,直面阻挡会消逝,侧挡则反射。只是幼薇为了刺激杨纪堂刻意使出,实战中全无作用,至于既飘忽、又有力,又非幼薇能使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