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有点愁-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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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白泽回到虚无境，取出小火炉给他煎药。她手里握着扇子，轻轻扇着风，思绪逐渐飘远。她恍惚想起，很小的时候她也生过病。师父在屋外给她煎药，药材混杂在一起煎熬，飘出的味道有点好闻，可尝起来又苦又涩。她一碗喝下去，险些吐出来，苦涩的味道残留在舌尖口腔，顺着喉咙蔓延到整个身体。
后来，她有一回在医馆里看见有小孩子捧着药汤，闹腾许久被安抚夸赞许久才喝下去，喝完后还有蜜糖吃。那时她很是羡慕，她很少生病，喝药也吃不到蜜糖。其实吃不到蜜糖也没什么，能被温柔地夸奖几句也是令她很开心的。可师父不会，她只会利索地收好药碗，告诉她良药苦口，再坚持几日便能继续活蹦乱跳地到处跑。
盖子上的小孔里冒出热气，沈时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取出陶碗倒了碗药端进去给大白。屋里的小少年耷拉着脑袋裹紧被子，闻到药味他偏头看过去，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药碗上，眸色有些复杂。
沈时估摸着，小孩子都是一样的，不喜欢苦的东西。她把药碗递给大白，在铃铛里摸索片刻，找到先前买过的蜜糖。她笑着摸摸大白的脑袋：“乖，良药苦口，喝完了给你吃蜜糖。”
白泽嗯了一声，鼻音有些厚重。他皱着眉把药灌下肚，无比想念自己当神君的日子，吃点丹药就好，何必喝这种苦掉牙的药。蜜糖在嘴里化开也盖不住苦涩的味道，一时间他的心情更差了。
见大白这么乖巧，沈时又多给了他几块蜜糖，摸摸他的脑袋安抚几句，带着药碗出去。她阖上房门长叹口气，抬眸见君九手里抱着两个花盆，里头的花有点眼熟。
她还未开口，君九忽然问道：“这药是给他的？”沈时点点头，道是着凉生病了。君九面上笑得和善，“我这里有一份治病的良方，虽然苦了点，但见效快，不过蜜糖这种甜食不能吃。”
沈时直觉得君九说这话还有一层意思在里头，不过细细琢磨还是很关心大白的，她想了想，婉拒道：“药都买回来了，这回先用着这个，等下回再试试你说的那个方子。”
白泽耳朵尖，外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呵，还想有下回？做梦去吧。
沈时不晓得君九是故意说大声些让白泽听见的，她此时只注意到君九手里的花树。翻找记忆许久，她想起这是扶桑花，先前在虚无境里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花，也不知君九是怎么培育出来的。
她好奇道：“这两株扶桑花是哪来的？以前都没见过。”
君九将花盆放到地上，从袖子里掏出小剪子剪去多余的枝叶，道：“你昏睡的时候托人带来的，我还有留着好多种子，等这里的灵气充裕些再栽种也不迟。你若是喜欢，送你一株也成。”
说着，君九当真送了她一盆。沈时端着花盆有点不知所措，她不过是问起扶桑花的事，就莫名其妙被送了一盆花。她琢磨片刻，将花盆带进屋里，用灵力温养着。
说起来，她在梦境中见到的那位旭殿下，她的袖子上和师父一样绣着扶桑花。因着一时好奇，她问起师父为何要绣扶桑花，师父说是因为喜欢。那是一种很漂亮的花，它会带来吉祥和惊喜。师父说得甚是随意，沈时觉得她又是胡诌来哄她的。
犹豫许久，她还是摘下一朵，用灵力封存好放进铃铛里。倒也不是寄希望于它真能带来吉祥，不过就是一时兴起，权当成一份念想。
接连给大白灌了好几天的药，他终于摆脱床榻，活蹦乱跳地下床，跟着沈时往外跑。念及他生病有自己半数的功劳，她愧疚心作祟，给大白买了好些吃的。
她在茶馆挑了听说书的个好位置，摆上好些吃食。白泽其实也不是特别喜欢听说，但沈时想听，他便佯装自己爱听。反正，这阵子上也没什么旁的有趣的地方。
待听完故事，沈时见点心没吃完，便想着先吃完再走，没料到后头的人说起土地庙。道是自己半夜时分瞧见山头升起一束火光，隔日去看发现山上有座土地庙，他觉得神奇，过两日带着香火供品想去祭拜，却发现怎么也上不了山，在半山腰兜兜转转许久找不到上去的路。
那人压低嗓音道：“兴许是有妖怪在作祟。”
第212章 有人在跟踪（）
后头的几个人越说越起劲，就差拍着胸脯地说自己见过山上的妖怪。还有人附和着说自己也见过，妖怪有五尺高，张开血盆大嘴生吞鸟兽，一掌就折断碗口粗的树，一脚踏下去地面都会震动。
沈时咬着糕点沉默不语，山上没有妖怪，即便有肯定也不长他们的说的那样。不过他们说走到半山腰便上不去，沈时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昏睡之前，她上山确实受到过阻拦，不过阵法和结界都已破除，怎么会不能上山？何况，她之前还带大白下山看病，也没受到阻拦。
莫非是又有阵法，不许凡人上山？
她琢磨许久也没得出什么结果，伸手又捏了一块糕点咬着。脑袋里灵光一闪，想起谛听给她传的话，五味子给她的要是钥匙可以开启山上的阵法，可她不记得自己用过那把钥匙。
无论如何，先上山看看再说。
沈时飞快地吃完糕点，拉着大白离开茶馆，途中发觉有人在跟踪她，她绕进临近的铺子里，在街上转悠许久。后头的那些人一直跟着，沈时啧一声，走进月老庙里，趁着他们没发现，隐去身形站在月老庙的屋顶。
她点了点人头，有十个，其中几个是在茶馆里放出消息的人。瞧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说起来的话却很是恶毒。
“快点找，应该就在这里没走远，我在他们身上下了追踪的蛊。”领头的青年咬着牙，恨恨道，“等捉到他们狠狠磨搓一顿再给尊上当祭品，敢捉弄我们，活腻了！若不是碍着尊上的命令，早给他们挑断手筋脚筋割喉放血，让蛇蚁咬上七天七夜！”
白泽盯着底下的人，眸色越发暗沉，他捏着手里的小虫子，凝起灵力，小虫子疯狂扭动想挣脱。沈时察觉到身旁的动静，看了他一眼，不解道：“这是哪来的？”
“应该他们故意放进点心里的蛊虫，我觉得不对劲就带了出来。”白泽压下翻涌的情绪，他本想用灵力悄无声息地解决，不想被沈时发现，他有些担心沈时一心软将它放了，但细细一想，沈时不是这个么傻的，便装着小孩子的样子，软声问道，“这个要怎么办？”
沈时抬手，掌心窜出一团紫色的火焰，道：“把它丢进来。”
白泽二话不说把蛊虫扔进去，撕下一截袖子嫌恶地擦擦手，趁沈时不注意将扯下的布烧掉。他看着这团火焰，觉得有几分眼熟，他后知后觉地想起，那是在幽闭的寒潭边沈时用过的火，一箭射出去，将不知哪方神仙的傀儡烧得一干二净。
领头的青年吐了口血，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我的蛊虫……去找到他们，带回来，本座也把他们碎尸！”
沈时轻轻咦了一声，恍悟道：“原来这蛊虫还和他有这么大联系，早知如此，就先折腾它一阵子再弄死好了。”
……哦，是他想太多了，这姑娘虽然又皮又怂，但也不没滥发善心。
沈时忽然摸摸大白的脑袋，轻声问道：“有没有觉得我这样很可怕？”不等白泽回答，她迅速补充道，“这个凡人是修道之人，修道修道，重在一个道，只修无道，便是他这样的，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何况，是他先动手，想置我们于死地，仅毁去他的蛊虫已是饶他一命。”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大白忽然握住她的手，他嗓音有些低：“我明白，他们身负重重业障，其实你下手再狠一点也没事。”他回过神，这虽是他的心里话，可终究与他现下的身份不大相符，他挽救道，“啊，当然，我听谛听说神仙还是不要杀凡人的好，不然会有麻烦的。”
“嗯，我们回去吧。”
沈时方想离开，四周灵气忽然躁动起来，青年的周身爆发出一股邪气。沈时心下一惊，瞧见青年身上的黑气，眼皮狠狠一跳。青年抬眸和她对视，忽然露出抹轻蔑的笑。
青年脚下溢出黑气缠上周围的几个人，稍时底下发出惨烈的叫声，其余九个人没有留下一滴骨血，悄无声息地消失。青年抬手勾了勾手指，嗓音森然。
“你跟本尊过来，不然本尊就杀了这里的凡人。”
眼前的人仿佛是换了个芯子，就如同先前在这里的财神瑚琏，和寺庙里的和尚元平。沈时稍稍动了动手想取出湘妃笛，青年手指微勾，一道黑气袭来。沈时捏诀布下结界挡住，趁机取出笛子。
青年嗤笑道：“小娃娃，你以为光凭一根笛子就能对付本尊么？”黑气笼罩住青年的身体，俄顷又缩回他的身体里，青年变作个红衣女子，“和本尊走一趟，本尊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沈时捏紧手里的湘妃笛，眼前的女子她见过，是魔尊留下的残影，原以为她消失了，没想到还在此处。她犹豫片刻，收起笛子往前跨出一步。她去可以，大白就让他回虚无境躲着。
脑袋里还在盘算着怎么动手把大白送走，女子勾起唇角，满是不怀好意：“你身边的小家伙也一起跟上，乖乖听话，本尊兴许还高兴放你们一条生路。”
沈时浑身僵住，几乎就脱口而出要喊君九的名字，可君九说过，只有一回能将她从节点外带进虚无境。她也不可能永远躲在虚无境里，遑论，这抹残影留在镇子上，兴许还会祸害无辜的人。
手被人轻轻握住，沈时回过神，瞧见大白笑得灿烂：“走吧，我们去去就回。”
沈时抿了抿唇，俯身搂住大白的腰：“抱紧，千万别松开。”
此一行，怕是没那么容易去去就回了。沈时压下心头的不安，跟在女子身后，一路走到山脚下。她寻思着，这个女子大约是想带她去土地庙，不然便是半山腰的那个山洞。
瞧见不远处的山洞，沈时不由得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思索着她和这抹残影硬拼能有几成胜算。残影应当是以欲念为食，而凡间最不缺的便是更是各样的欲念。这抹残影比上回所见时，气息更加诡谲了。
“小娃娃，别想些有的没的。”女子忽然顿住脚步，声音透着股娇柔，“把钥匙拿出来，打开此处的封印，可别动什么不该动的念头。本尊虽实力不如从前，对付你这样一个土地神还是轻而易举的。”
第213章 场面不可丢（）
被看破心思，沈时也不觉得尴尬，她面色从容地将衣袖上的褶皱抚平，道：“蝼蚁尚且偷生，我这个小小的土地神比蝼蚁更想偷生，自然会想些有的没的。毕竟，若是你说不考虑放过我，那我不就凉了。”她背脊挺直，神色淡然，“怎么说也得试一试，行不通再说。反正你也有求与我，不是吗？”
女子捂嘴娇笑：“真是个可爱又天真的小娃娃，拿自己当做和本尊谈条件底牌，不就是把命送给本尊么。即便本尊有求于你，也不惧怕你这样的威胁。”
沈时和善地笑了笑：“魔尊说笑，这怎么能算是威胁，不过是解释。”
她瞧着镇定，面上看不出破绽，可她心知自己的腿在发软，背后冒出一层冷汗。此等关头，倘若表现出胆怯和退缩，她只会凉得更快。打可能是打不过，但只要拼尽全力，她应当可以把大白回到虚无境里的。届时她在外面撑着，大白跑快点去搬救兵。
很久以前，师父说过，调动周围的灵气，气场全开，装模作样唬人是战前的绝佳妙计。沈时上前一步，将大白护在身后，手中化出弓箭。她抬手搭在弓弦上，蓄势而发。
女子一手托着手肘一手点在唇角，嗤笑道：“哟，想动手呢，若是你用剑说不定还有点胜算，用弓是想来送死么？”
沈时皮笑肉不笑：“只要速度足够快，无所谓用什么。”
她拉开弓弦，灵气凝聚成箭，箭矢离弦飞去。女子身边溢出黑气缠上灵气箭，眨眼间，箭被折断消散在空中。沈时静下心，加快速度凝结灵气箭，弦一松开，一支箭分成五道灵气没入地里结成一道屏障。
女子正想嘲笑她不自量力，却见沈时拉上大白往山上狂奔而去。她一时间有点愣怔，在她碰见的神仙里，要么拼了性命想除掉她，要么跪地求饶企图得她怜悯放一条生路。而像沈时这样能克制她的神仙，没有一个退缩过。
这个少女，是唯一一个动手后，还能毫不犹豫抽身离开的。莫非是她离开太久，都不晓得这年头的神仙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连自己骨气都能丢掉。
不过，这座山上的阵法已经启动，她跑得再远终究会回到这么山洞前。
沈时脚下不敢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