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第9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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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里拿钱。”
顿了顿,“出售情报——装作不晓得这些情报是出售给敌人的,对于他来说,不算太过困难,可是,弑君’,呃,就全然不同了……”
拉格朗迪埃尔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不必勉强。”
阮景祥松了口气,“是!总督阁下,感谢您的理解!”
顿了顿,“还有,总督阁下,即便国王……呃,驾崩了,瑞国公也不一定就能登上越南国王的宝座。”
拉格朗迪埃尔眉头一挑,“哦?为什么?瑞国公不是国王唯一的养子吗?”
“是养子,”阮景祥说道,“可是,不是太子——国王从来没有明确的表示过,要立瑞国公为储君,因此,如果国王突然驾崩了,瑞国公并没有法定的继承权,‘大宝’谁属,还是得宗室、重臣‘公推’——”
顿了顿,“宗室不说,重臣——总督阁下,您晓得的,目下越南用事的重臣,譬如,张庭桂、阮知方,都是保守派,都不喜欢瑞国公,很难想象,他们会拥戴瑞国公继位。”
“啊……”
拉格朗迪埃尔的眉头,紧紧的锁在了一起。
过了好一会儿,“好吧,先不说这个了——这样,你们两位,和我的秘书一起,尽快将顺化、沱灢的情形,整理出一份详细的报告来,然后,一份发给巴黎,一份发给北京的驻华公使馆——他娘的,别的不说,总得叫博罗内搞搞清楚,这班中国人,到底是怎么从天而降的吧!”
*
第四十章 公使阁下开始怀疑人生了()
北京,东交民巷,法国驻华公使馆。
拆开电报,得知“中国皇帝特使”不但已经到了顺化,而且还带去了一支由十五条大小舰只、三千三百名士兵组成的庞大“护卫”队伍时,署理公使脸上之表情,直非一旁的一等秘书可用语言描述者——
别的不说,克莱芒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人的眼睛,居然可以瞪的这么大?
博罗内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的震惊程度,超过了嗣德王、张庭桂、阮知方、何佐臣、胡威、杨义、拉格朗迪埃尔、本沙明、阮景祥、巴斯蒂安……一切相关此事之人等。
简直到了一个……嗯,“怀疑人生”的高度啦。
因为,博罗内一直都以为——直到拆开电报——“中国皇帝特使”唐景崧还呆在广州呢。
一得知中国政府发布了斥责越南、派遣特使的诏书后,法国驻华公使馆就盯上了唐景崧:唐某人领旨、“陛辞”、出京,之后,一行十余人,先到了天津,在天津上了轮船招商局的客船,目的地——广州。
驻华公使馆在天津是有人的,亲眼看着专程从保定赶到天津的直隶总督曾国藩,率领一众直隶、天津地方官员,在大沽口码头为钦差送行,亲眼看着唐钦差和他的十个随从登上了轮船招商局的“朝霞号”。
博罗内打给拉格朗迪埃尔的电报中,说中国皇帝特使“一行十余人”、“乘坐商船”——都是事实,至少,在唐某人到达广州之前,是事实。
既然乘坐的是商船,目的地又是广州,博罗内就很合乎逻辑的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唐景崧一行,要在广州换乘法国船公司的“丹枫白露号”,前往越南。
彼时,中、越之间,只有一条商业航线——始发港广州,到达港西贡,中途停靠土伦——沱灢,由法国船公司专营。
“中国皇帝特使”自然不会到西贡去,一定是在土伦下船,然后掉头走陆路北上,最终抵达顺化。
于是,博罗内打电报给广州的船公司,训令他们密切关注“中国皇帝特使”的一举一动,随时向北京的驻华公使馆报告。
一切安排妥当,博罗内又是得意,又是鄙视。
得意和鄙视的,其实是同一件事——你们中国不是越南的什么“宗主国”吗?怎么,派特使去越南“查问一切”,却不能不乘坐我们法国的船?——你们不是要在越南跟俺们掰手腕吗?
哈哈哈!太讽刺了吧?
就这么点儿能耐,还想跟法兰西帝国一较短长?
做梦吧!
博罗内对自己离间越南和中国的计划,信心大增。
他甚至还设想过,广州到沱灢,中国皇帝特使坐的是法国的船;到达沱灢之后,当地有法国的驻军,是法国的势力范围,既如此,要不要玩点儿什么花样,叫这个“中国皇帝特使”……嘿嘿!
后来一想,算了,操作的不好,漏出了马脚,必然引起重大的外交纠纷,影响法国的国际形象,既没有滴水不漏的把握,就不必行得不偿失之险了。
再者说了,不放特使大人去顺化骂越南君臣“颟顸糊涂”,中、越两国,怎么吵成一团呢?中、越两国不吵成一团,俺又怎么上下其手呢?
嘿嘿!
围观吵架,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嘛。
好吧,就先放你们一马。
不过,署理公使阁下的脑洞,并没有就此关闭——
在船上和沱灢下手,法国难免嫌疑,可是,到了顺化之后呢?
如果中国皇帝特使在越南首都出了什么状况——
嘿嘿,这个账,就怎么都算不到俺们法兰西的头上了吧?
要算,就得算到越南人的头上了吧?
到时候,越南人水洗不清,欲不同中国反目亦不可得了!
哈哈哈!
对,就这么办!
不过,顺化不比沱灢,更不比西贡,如何下手,可得好好儿的筹划、筹划……
博罗内把这个想法透露给了克莱芒,一等秘书大不以为然。
克莱芒认为,以法国的力量,堂堂正正之师,不论对越南还是对中国,都足以碾压,根本不需要搞这种暗杀的把戏;再者说了,这也不是正经外交官该干的事儿啊!
不过,博罗内到底是顶头上司,不好太落他的面子。
克莱芒没有明确表示反对,只是委婉的说道,越南事务,毕竟不是驻华公使馆该管,咱们只好向交趾支那总督府提出一个大概齐的“激化越、中矛盾”的建议,具体的行动,就不好过多插手了,不然,拉格朗迪埃尔总督和穆勒将军,怕会不高兴——
不高兴?
是啊,您想啊,海军那头儿,跟咱们外交部,本来就因为越南的事儿吵过架,如果咱们的建议太具体了,西贡那头儿,说不定就会误会驻华公使馆有意干涉他的“内政”,如是,呃,不就——
署理公使愣了一愣,想了一下,说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个事儿,且容我再想一想。
暗杀的计划暂时放下了,不过,盯唐特使的稍的活儿,可没有放松,除了广州的船公司做好了布置,博罗内还给上海的领事馆下达了指示,叫他们密切留意“朝霞号”的动静——“朝霞号”中途是要停靠上海的。
“朝霞号”停靠上海期间,上海道、上海县令,登船拜访了钦差大人。
“朝霞号”终于到埠广州,两广总督瑞麟、广东巡抚丁世杰,亲至码头迎接,“恭请圣安”之后,三位大人言谈甚欢,随后,钦差大人上轿,前往总督大人为他准备的公馆。
唐钦差且要在广州呆上一小段日子,第一,是要和当地官员,酬酢往还——这是中国官场惯例;第二,就是船期的问题了。
跑广州、西贡航线的,只有两条船,一条曰“丹枫白露号”,一条曰“路易十四号”,“路易十四号”虽然扯了“太阳王”的虎皮做自己的大旗,吨位其实并不大,未设俗称“大餐舱”的一等舱,以钦差之尊,自然不能和小生意人们局促一室,因此,唐特使只能坐“丹枫白露号”。
可是,彼时,“丹枫白露号”刚刚出发去了越南,还有好些日子才能返航,所以,只好等。
不过,票是提前定下来了——唐钦差一到广州,总督衙门的一个戈什哈,就跑到船公司,定下了十三张下一班“丹枫白露号”一等舱的票。
这个戈什哈跑惯“外场”的,船公司的经理和他很熟,问,这十三张一等票,是不是给钦差大人买的呀?
是啊,不然还能给谁买?
哎,钦差大人一行,算上钦差大人本人,好像……一共是十一个人吧?怎么要买十三张票呢?
有一张是专门拿来摆行李的。
哇,好尊贵的行李!——不能摆到行李舱去?
那可是钦差大人的行礼,不是随从的行李——不能!
那,还有一张呢?
嘿,你就不给钦差大人再带个人上船么?
再带个人?——在广州这儿?
是啊!
奇了——什么人啊?
嗐,什么人也不关你们船公司的事儿,瞎打听什么呀?
说说又何妨?喏,这里二十个银元,你老哥买杯茶喝。
嘿嘿,这个……哎,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嘴啊!
放心!你还不晓得我?我是那种搬弄是非的人吗?再者说了,我们船公司,可是有为客人保密的义务的。
那,好吧,跟你说了——是一个女人。
女人?
这是我们制台大人的盛情——旅途中,钦差大人清冷寂寞,得有人替他“暖床”,你的……明白?
啊?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收到报告的博罗内,那种既得意、又鄙视的感觉,愈发的强烈了:得意的是,一切尽在俺的算中!鄙视的是,中国的官员,从上到下,一水儿的酒色之徒——就靠这种货色,还想和我们法兰西一争短长?
不过,他娘的,这个姓唐的……倒是艳福不浅啊!
*
第四十一章 从天而降的舰队()
目下,“枫丹白露号”已经回到了广州,算一算日期,这只船……后天——对,后天,解缆起航,开往西贡,就是说,此时、此刻,这个混蛋唐景崧,应该还呆在他的公馆里才对的啊!
怎么会——
博罗内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时空错乱感。
他努力回想着广州的船公司给他拍发的最近一份电报,那是三天前……抑或四天前的事儿?上面说……他娘的,上面说什么来着?怎么一下子想不去来了?呃,对,想起来了,上面说,“经过了最初几日的频繁的酬酢往还,钦差大人开始深居简出了……”
深居简出?——深居简出到越南去了?!
混蛋!
唐景崧混蛋,船公司混蛋——干什么吃的!
收到这份电报的时候,博罗内还对克莱芒嘲笑着说道,“这个唐景崧,一定是躺在娘儿们的肚皮上,不肯起来了!不过,也可以理解——温柔乡嘛!”
孰知——人家是“躺”到越南去了!
可是,偷偷的——
不可能啊!
他还带着那么大的一支船队呢!
这支船队……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呢?
天上掉下来的吗?
博罗内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克莱芒眼瞅着署理公使的脸色不大对头儿,不由担心起来,试探着问道,“公使阁下,您要不要……休息休息?或者……呃,喝杯水?”
博罗内并没有听清楚克莱芒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摆了摆手。
克莱芒只好闭嘴。
过了好一会儿,博罗内才勉强叫自己略略平静了一些,拿起电报,继续看了下去。
这一看,又没有法子平静了。
瑞国公携四柱大学士奉迎中国皇帝特使进入顺化“京城”……大旗台前,越南国王三跪九叩,说什么“臣阮某某恭请圣安”,中国皇帝特使答“朕安”,然后问“卿安?”越南君臣,喜出望外……
他娘的!
博罗内的头,又开始“嗡嗡”作响了,他眯起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透了口气,过了片刻,睁开眼睛,咬咬牙,继续看了下去。
越南国王请中国皇帝特使“升舆”……太和殿,中国皇帝特使开读诏书,越南国王率百官“跪聆”——
“一十七年,越裳鸿鹄不至,国王无恙乎?三圻子民,安居乐业乎?朕甚念之!乃遣翰林院庶吉士、四品京堂、加按察使衔唐景崧,浮海南下,代朕存问,钦此!”
这个口气……不对呀!
跟中国政府先头发布的那道诏书……对不上号啊!
这是怎么回事儿?
博罗内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可是,还是得看下去。
越南国王设宴款待中国皇帝特使……筵席之上,中国皇帝特使言语相激,越南国王放声大哭,说什么,“壬戌之痛”是他的“靖康之耻”、“九世之仇”——这两个词儿,是怎么个意思,请驻华公使馆自行百度,啊,不对,自行查阅……
你妹的!
还没完——还有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