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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9章

乱清-第8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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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

    外头说什么“整个北京城,都淡出鸟来了”,这个话,宫里没有人敢明着说,可是,其实也是人同此心啊!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俗话说,“女要俏,三分孝”,年轻女子一身素净,瞅着都跟朵白荷花似的,甚至还很有点儿新鲜感;可是,时间长了,自然就腻味了。

    还有,不论桌椅条案的披袱,还是人们身上的孝服,都是白棉布做的,时间一长,便不可避免的发黄、发皱,怎么洗都没有用。

    素净、素净,到了后来,只剩下个“素”字,那个“净”字,竟是谈不大上了,看上去,一个一个,黄不拉叽的,都隐隐的透着一股晦气。

    另外,“国丧”期间,也不能怎么化妆,若没有“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的底子,被这种发了黄、发了皱的孝袍一托,看上去,就是一张黄黄的脸儿了。

    “国丧”期间,大声说笑,也算“失仪”。

    唉,那叫一个憋闷啊!

    现在可好了!

    一夜之间,所有的宫灯,白灯笼换回了红灯笼;桌椅条案,都铺上了新崭崭的明黄、金黄的披袱;朝服袍褂回来了,大帽子上头的红缨子回来了;女人们的身上,更加是红的红、绿的绿,五色斑斓,珠光粲然。

    人们的脸上,自然而然的绽开了笑容,说话的声音,也自然而然的提高了,整个紫禁城,外朝、内廷,都流动着一股莫名的喜气——眼下离大年三十,明明还有好些天,但不晓得为什么,有种要过年的感觉?

    明明是大冬天,第一场大雪的积雪,还没有完全化掉,可是,一“换装”,一夜之间,就有了桃红柳绿的错觉,好像是春天已经来了似的!

    “换装”,自然也包括皇帝,不过,皇帝要更忙一些——她还要“试装”。

    她要试穿的,是登基大典的朝服。

    *(未完待续。)

第一五六章 真龙天子() 
传过了早膳,专门负责皇帝冠袍带履的“四执事”的太监及相关人等,就过乾清宫伺候差使了。试穿朝服这个事儿,黄玉敬昨儿个已经跟翠儿提过了,翠儿也禀告了皇帝,然而,相关人等都到了,皇帝却改了主意,说,“等轩亲王下了值,再试吧。”

    大伙儿都是一愣,不晓得这道旨意,有何深意?不过,既然旨意如此,自然只能凛遵,只是轩亲王刚刚上值,等他老人家下值,怎么也得过了午膳的辰光吧?

    “四执事”的首领太监叫做刘望,不由就有点儿着急,悄悄的对黄玉敬说道:“皇上这是啥意思啊?这个朝服,到底是皇帝的款式,不是皇后的款式,皇上……呃,到底是女子,不是男子!万一哪儿不合身了,还有小两天的功夫,尽来得及改动!这下子,可又去了半天,咱们办差的辰光,可是更加紧张了。”

    黄玉敬心说,是你们“四执事”和内务府办差的辰光,不是我们乾清宫办差的辰光,我没你那么紧张!

    “哼”了一声,说道:“圣意究竟是什么,你就别瞎揣摩了!还有,我可提你一句,到时候,你可别带出什么皇帝、皇后、男子、女子的话头,不然的话……哼哼!”

    刘望大吓一跳,自知失言,连忙做了个揖,赔笑说道:“黄大叔,亏得你老提点!真正感激不尽!咳咳,这种差使,打尚衣监到四执事,就没有人办过!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你老可得替我们多担待、担待!”

    黄玉敬微微压低了声音,“你这个笨伯!什么叫‘这种差使,打尚衣监到四执事,就没有人办过’?都点醒了你了,你还在往男人、女人上头扯!你这么块料,也不晓得是怎么混到四执事首领太监的位子的!”

    清初承明制,设尚衣监,后来裁撤,改设“四执事”——这是一个部门的名称,并非“四个执事”。刘望说的,其实没有错,“这种差使”,确实是“打尚衣监到四执事,就没有人办过”,可是,“这种差使”是什么?——就是伺候女皇帝穿男皇帝的衣服,这可不是“往男人、女人上头扯”么?

    大冷的天儿,刘望脑门上渗出了汗,他一面打躬作揖,一面赌咒发誓,再不多嘴多舌了!心里头却颇为庆幸:如果不是皇上将试穿朝服推到了下午,自己也没机会讨黄玉敬的骂——若没了黄大叔的提点,弄不好,今儿个真的会说错话!

    哎哟,想起来真是后怕!

    至于“圣意”——哎,其实还真没有什么“深意”,皇帝的心思,仿佛民间的年轻妻子,做了一件新衣裳,就要上身了,可不愿孤芳自赏,试穿的时候,想丈夫在旁边儿看着,说几句欣赏、赞美的话罢了。

    朝服、朝冠,都在东暖阁安设好了,但是,皇帝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始终没有过东暖阁去瞄一眼——她要等着丈夫一块儿过去。

    关卓凡下值,回到乾清宫,已近未正——即下午两点钟了。

    听皇帝说了朝服的事儿,不由有些好笑,却也有些感动,说道:“好,我可是从来没仔细看过咱们大清皇帝的朝服是什么样子,今儿个,借皇上的光,可以好好儿开开眼界了!”

    皇帝容光焕发,对翠儿说道,“你去给黄玉敬说一声,过一会儿,我和轩亲王,就过东暖阁。”

    皇帝、皇夫进入东暖阁的时候,刘望和相关人等,已在里头跪候了。

    这个“相关人等”,除了“四执事”的太监,还有内务府派过来的三个嬷嬷,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打头一个姓王,一张圆团脸,一副未语先笑的模样儿,十分喜气。

    之所以要派三个嬷嬷过来,是因为,皇帝毕竟是女人,试穿朝服的时候,不男不女的太监,还是得退了出去,真正动手替皇帝更衣的,是这三个嬷嬷。

    东暖阁南窗前,黄花梨的大衣架上,流金漾银的朝服,平平展展的挂着;旁边儿是冠架,也是黄花梨的,上头端端正正的安放着金光闪闪的朝冠。

    待太监和嬷嬷请过了安,皇帝说道:“这个朝服,怎么瞅着……有些不大一样啊?”

    四执事的太监、内务府的嬷嬷,连同翠儿、黄玉敬在内,都愣了一愣,哪儿“不大一样”啊?

    刘望的心立即提了起来:是哪儿出了什么篓子么?

    “奴才愚钝,”他赔笑说道,“请皇上的示,是哪儿……不大一样呢?”

    “我也说不大上来,”皇帝说道,“就是觉得……和皇阿玛穿的,好像不大一样,好像,好像……”

    皇帝兀自在沉吟,刘望却已觉得眼前微微发黑:不一样?真是那样的话,这桩差使,就算办砸了!

    关于皇帝的朝服,轩亲王可是有过极明确的指示:以前是什么样儿,以后还是什么样儿,一点儿都不要变!

    虽然,朝服的制作,是内务府的差使,不是“四执事”的差使,可是,“四执事”也脱不了干系——不一样,你们怎么没有看出来?

    问题是,我们已经反复检查过了,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啊!

    刘望的腿,微微打抖,既不晓得该怎么接口,也不晓得……该不该跪了下去请罪?

    皇帝总算“好像”出来了:“好像衣服上头的龙,多了好多条呢!”

    刘望一怔:什么意思?

    这时,皇夫开口了:“这是朝服,皇上说的,大约是吉服,吉服和朝服,确实是不一样的。”

    “啊?”

    “平日里,”关卓凡微笑说道,“皇上见文宗显皇帝的时候,文宗显皇帝如果不着便服,就必定是着吉服了——也就是咱们平日里说的‘龙袍’。嗯,仔细想一想,文宗显皇帝着朝服的模样,皇上还真未必见过呢!”

    “呃……”

    “朝服只在登基、大婚、万寿、元旦、祭天、祭地等最重大的仪典时才穿着,”关卓凡说道,“这些仪典,有的是在外朝或者宫外头,皇上龙潜的时候,是见不着的;有的——譬如万寿,文宗显皇帝从外朝回到内廷,受皇后、妃嫔、阿哥、公主贺,应该已经换回了吉服,所以,文宗显皇帝着朝服的模样,皇上还真未必见过呢!”

    皇帝的脸儿,微微的红了,说道:“我想起来了,其实,皇阿玛着朝服的模样,我也是见过的——就是你说的‘受皇后、妃嫔、阿哥、公主贺’的时候。不过,给他老人家磕过了头,宴饮的时候,皇阿玛就换回了吉服——””

    说到这儿,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说道,“那个时候,我年纪还小,记得的,都是宴饮的情形,所以,关于皇阿玛的印象,都是他着吉服的模样,于是乎,就把朝服、吉服给弄混了!”

    刘望在心里大出了一口长气:谢天谢地,是皇上您老人家弄混了,不是我们弄混了!这桩差使,这颗脑袋……嘿!

    皇帝微微偏着头,含着笑,看着丈夫:“哎,我说,你怎么什么都懂?”

    “我哪里什么都懂?”关卓凡微笑说道,“譬如,文宗显皇帝‘受皇后、妃嫔、阿哥、公主贺’之时,着的是朝服,我就不懂。”

    皇帝一笑,“好了,不说这个事儿了,再说下去,我的脸又要红了!咱们看衣裳吧!”

    “好,皇上请!”

    “哎,这件朝服上头,怎么这么多的龙啊?”

    “回皇上,”刘望终于可以比较自在的说话了,“吉服上头,拢共九条龙;朝服上头,拢共是三十六条龙,确实是多了许多。”

    “哇……三十六条?”

    “是,”刘望微微的躬着身,对着朝服,虚虚的指点着,“皇上请看,胸、背及左、右两肩正龙各一,腰帷行龙五,襞积前后团龙各九,衽正龙一,下裳正龙二、团龙四,袖端正龙各一,拢共三十六条龙,如果再加上披领行龙二——拢共就是三十八条龙呢!”

    *(未完待续。)

第一五七章 古往今来最美丽的一位皇帝() 
“三十八条龙?”

    皇帝轻轻惊叹了一声,转念之间,童心忽起,“我数一下!”

    刘望心里“咯噔”一下,暗道:皇上,拜托您老人家数的仔细些,不然,数出个三十六条、三十七条,岂非就是我“欺君”了?——我还不敢说您数错了!

    不过,这个担心是多余的,皇帝数到二十几条的时候,就放弃了努力,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太多了,数乱了,算了。”

    刘望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只听皇帝用感叹的语气说道,“做这么一件朝袍,费的功夫,可是不小啊!”

    刘望先说了声“是”,然后说道:“回皇上,供奉御用朝袍,绣工一项,用工五百人,绣金工一项,用工近五十人,画样过粉一项,十数人,如果从匹料算起,通扯起来,前前后后,用工拢共近千人。”

    他说这个话,其实有些“丑表功”的意思,却把皇帝吓了一跳:“你是说,做这么一件衣服,竟花了……差不多一千个人的功夫?”

    “呃,回皇上,是的。”

    皇帝不由自主,看向关卓凡,却见丈夫面带微笑,神色如常。

    不过,她转回头来之后,还是说了一句:“唉,太花钱了!”

    刘望也不由自主的看了眼轩亲王,然后,陪着笑,小心翼翼的说道:“回皇上,这都是……朝廷的制度。”

    “这是宫里的裁缝做的,”皇帝问道,“还是发给城里的裁缝做的?

    “回皇上,”刘望说道,“都不是。供奉朝袍,一向是江宁、苏州、杭州三处织造衙门的差使,呃,最好的匹料、最好的绣工,都在江南,北京这儿,不论宫里、宫外,都是比不了的。”

    路途遥远,来回往返,那就更加花钱了。

    皇帝又看了丈夫一眼。

    “那我这件朝袍,”她闲闲的问道,“是哪个织造衙门办的差啊?”

    “回皇上,”刘望说道,“江宁、苏州、杭州三个织造衙门,各有所长,都要办差——江宁织造的彩织锦缎最好,苏州织造的纱、罗、缂丝、刺绣最好,杭州织造的丝、绫、绸最好。”

    好家伙。

    皇帝很想问一句,这件朝袍,到底花了多少银子?不过,账目上头,自然都是内务府的事儿,“四执事”的人,未必清楚,而且,目下这个场合,也不大适合问这种问题,算了,忍一忍,晚上夫妻独处的时候,问老公吧。

    再往衣架上看,皇帝又有新的发现了,“嗯,朝服、吉服,还真是不大一样呢!我记得,皇阿玛着的龙袍,就是直上直下的一件袍子,这个朝服……上边儿、下边儿,是分了开来的?”

    “是,是,皇上圣明!”刘望说道,“吉服是通身袍,朝服是上衣、下裳,确实是分了开来,不同的,不同的。”

    皇帝一笑,差点儿说出来“这算什么‘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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