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第8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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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锁微微歪着脑袋,斜睨着婉妃,婉妃愈发不自在,正要发狠,银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主子这是……嘻嘻,有些恼羞成怒喽!照我说,别看大冬天的,主子跟我一样,动了那个……春心了……”
“你要死!”
婉妃的脸,倏地沉了下来,“我撕了你那张嘴!”
银锁见婉妃真的生气了,连忙收篷,“我什么都没有说啊!我说的……我自个儿全都吃下去!全都吃下去!”
说着,赶紧上来替婉妃斟茶。
婉妃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端起茶,喝了一口。
神思不属,茶水入口,才发觉烫得很,差一点就吐了出来。
“主子仔细着!”银锁赶忙说道,“水还烫着呢!”
一小口茶水,在口腔里打了几个转儿,才勉强咽了下去。
婉妃暗暗的透了口气,不再搭理银锁,慢慢儿的抿着茶,借以平静自己起伏的心情。
不过,她不搭理银锁,银锁却要搭理她的。
“主子,”银锁觑着婉妃的颜色,“您说,‘劳军’那个事儿,到时候,那个姜汤,怎么个……呃,怎么个送到轩军的手里法儿呢?”
什么意思?
婉妃白了银锁一眼,“怎么个送法儿?派你送啊!你这么能干,左肩挑一担,右肩挑一担,跑多几个来回,不就都送过去了?”
“主子拿我取笑呢!”银锁嘀咕着说道,“我可挑不动……再者说了,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顿了顿,“我的意思是,这个事儿,到时候,咱们自个儿要不要出面呢?还是……只出银子,不出面?”
婉妃心中一动。
“劳军”的具体细节,她其实还没有仔细想清楚,银锁的“意思”……嗯,还真是个“意思”!
对啊,到时候,“皇考妃嫔”们要不要出面呢?
皇太后“劳军”,可是去到了军营里,和轩军官兵当面锣、对面鼓的呀。
婉妃沉吟了一下,“咱们南不能出乾清门,北不能出顺贞门,这个……”
这个就是不能出内廷。
“内廷里头,”银锁马上接口说道,“也有轩军的兵呀!”
这……倒也是。
东一长街、西一长街上,都有轩军的卫兵,景仁宫出东一长街的咸和左门,就有两个轩军卫兵常川站岗,婉妃每次出东一长街,他们都会对婉妃立正敬礼,婉妃也都会微笑着点头致意,彼此其实都是认识的了。
“我想,”银锁说道,“这个姜汤,在内廷当值的兵,也该有一份儿的吧!没有理由,只给屋子里头的,倒不给屋子外头的?大雪的天儿,他们像根木桩子似的在外头杵着,才辛苦呢!”
“你操这个心干吗?下了值,他们也是要回到营房里头去的啊……”
咦,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头……
婉妃不动声色,“你是说,他们当值的时候,替他们送姜汤?”
“是啊,是啊!”银锁说道,“这么着,多暖……和啊!”
她本来想说“暖心”,及时改口“暖和”。
“倒也是。”婉妃点了点头,“就是不晓得当值的时候,他们的规矩,许不许喝东西?”
“哎呀,这个容易——主子您跟轩王爷说一声,不就成了?”
“嗯,如果成了,你的意思,这个姜汤,咱们自个儿来送?”
“对呀!”银锁说道,“各家自扫门前雪,咸和左门的兵,就归咱景仁宫了!”
归咱景仁宫?
婉妃差点儿笑出声来。
好不容易憋住了,“也是——”
说到这儿,招了招手,“哎,你过来——附耳过来,我跟你说句要紧话。”
“啊?哦!好!”
银锁赶紧凑了过来。
婉妃一下子捏住了她的耳朵,叱道:“还什么‘归咱景仁宫’?怕是——归你银锁姑娘吧!”
“哎哟!”银锁小声的叫了起来,“主子……您这是干什么?疼!”
婉妃轻声笑道:“你这个小厚脸皮,一锥子都扎不出血来的,原来还晓得疼?赶快招供,到底看上哪个啦?”
“看上……没有啊!”
“我还不晓得你?”婉妃说道,“屁股一撅,我就晓得——”
下边儿的话不雅,一笑打住,口气却是威胁的:“再不老实招供,我可真就要用力拧了!”
“好,好!”银锁龇牙咧嘴的,“我说,我说!”
婉妃放开了手,银锁蹭的一下,跳开一步,一边儿揉着耳朵,一边儿轻轻的倒吸着冷气。
“主子,您还真下得去手啊!”
“该!哪个叫你口没遮拦的?”
说了这句话,婉妃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说道:“现在是三堂会审了——你给我从实招来!”
银锁放下了手,捏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头慢慢的低了下去,脸儿也慢慢儿的红了。
*(未完待续。)
第一五一章 妾已有意,郎岂无情?()
“让我来猜一猜,”婉妃平静的说道,“咸和左门那几个兵……嗯,大约是个子稍矮些的、嘴角有颗痣的、生的挺秀气的那个?”
银锁的身子,微微的一颤。
过了一会儿,低声说道:“主子……怎么晓得?”
婉妃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又不近视,你个小蹄子眉来眼去……嗯,眉飞色舞的,我难道看不见么?实话实说,原先只是觉得有点儿奇怪,倒也没有想到这一层来,现在一回想,自然也就全明白了。”
顿了顿,“他叫什么名字啊?”
银锁忸怩了一小会儿,低声说道:“他姓孟,叫孟学好,我叫他……孟大哥。”
“学好?学问之学,好坏之好?”
“是。”
“他多大了?”
“好像……刚满十九。”
“嗯,连年纪都晓得了……他晓得你叫什么吗?”
“晓得……”
“他问的,还是你说的?”
“我……说给他听的。”
“嗯,”婉妃点了点头,“看来,真正是妾有意了!”
顿了顿,“那么,郎有情么?”
“啊?”
“我是说,他对你,是个什么意思啊?”
银锁犹豫了片刻,“我……不晓得啊。”
“不晓得?”
“也就是进出咸和左门的时候,”银锁说道,“说几句话,他们当值的时候,也不许随便和人聊闲白儿,一下值……他们叫‘换岗’,立马就得回营房,前前后后,加在一起,拢共也没有几句……”
声音愈来愈低,“所以……我不晓得。”
“那,他晓得你……中意他么?”
银锁低着头,跐着脚尖儿,扭着自己的衣角,过了好一会儿,轻声说道:“我不晓得……他晓不晓得?”
一霎间,婉妃好像看到了十几岁时候的自己,她在心底幽幽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其实,”银锁的头,依旧垂着,声音低的有些听不大清,“也不算是什么……中意啦,就是看他挺可怜的……”
婉妃心中暗笑:都“画公仔画出肠”了,方才也已经承认了,还说什么“也不算是什么中意”?
你的小脸皮,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厚嘛!
“可怜?”
“北京的冬天儿多冷啊,他们在外头,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可遭罪了……”
婉妃笑了,“当兵就是这个样子啊,有什么遭不遭罪的……侍卫不也差不多?大冬天儿的,也得在外头杵着啊,也没见你去可伶哪个侍卫?”
“侍卫都是咱们北京本地人嘛,他是南边儿的人……江苏的……”
“哟,连籍贯都晓得了!”
微微一顿,“那也没啥可怜的!这个苦都受不了,还当什么兵?尤其是当轩军的兵!你觉得可怜,人家自个儿,可是精神奕奕的!还有,你以为是个人就能够杵在那儿?多少人想进轩军,挤破了脑袋,还进不去呢!”
“他家里的人,闹长毛的时候,都死光了,就剩他一个人了……”
啊……
婉妃敛了笑容。
这……确实是挺可怜的。
想了一想,说道:“他刚满十九岁,闹长毛可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他什么时候进的轩军?”
“就是今年年头的事儿。”
婉妃有些奇怪了,“他是江苏人——怎么,是从江苏调过来的么?”
“不是,”银锁抬起头来,脸上有了笑意,“他就是在北京当的兵。”
“哦?”
“说起来挺有意思的,”银锁说道,“当年,轩王爷到上海打长毛,招兵买马,他是第一批报名的,可是,年纪太小,给刷了下来,不论怎么撒泼打滚儿,人家也不收他,不过,倒是因此认识了好几个轩军‘招兵办’的人。”
顿了一顿,“一年满十八岁,他就跑到北京来,找到了当年的旧相识,要求加入轩军,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可是,他当初那副死缠烂打的劲头,给人留了很深的印象,人家都还记得他,就给他补了一个名额。”
婉妃心中一动:这个孟学好,像是个有前途的样子啊!
“江苏也有轩军啊,”婉妃说道,“他在江苏入伍,也是可以的啊!”
“第一,”银锁说道,“他认识的人,都不在江苏了;第二,他说,轩王爷是他的神,他一定要在轩王爷身边儿当兵,替轩王爷拼命,替轩王爷挡枪子儿!”
婉妃心中,突的一跳。
脑海中随即跳出一个念头:这桩亲事,如果能够“拴”成了,倒是一件好事儿呢!
当下笑吟吟的,“人家的来龙去脉,打听的这么清清楚楚,什么‘前前后后,加在一起,拢共也没有几句’——根本不尽不实嘛!”
“主子……”
“嗯,他倒是也肯跟你说,”婉妃微微点头,“好,我心里有点儿数了。”
什么意思?
银锁心中,大大一跳。
“轩军的规矩,”婉妃说道,“我不是太清楚,不过,听人说,他们当兵头三年,是不能够谈婚论嫁的——他们自个儿叫什么‘谈恋爱’。”
微微一顿,“这些个,你晓得么?”
“……晓得。”
“这个孟学好,”婉妃说道,“当了差不多一年的兵……嗯,还有两年。”
银锁心中,又是一跳。
“你呢,”婉妃微笑说道,“今年十六,也还有两年,才到出宫的年龄——刚刚好。”
银锁猛地抬起头来,眼睛中闪烁着惊喜不置的光芒。
“主子……”
她的声音,微微的有点儿打颤了。
“今后呢,”婉妃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如果收敛些,别动不动的就惹我生气,说不定,我会找个空儿,跟皇上和轩王爷……说一声儿这个事儿。”
“噗通”一声,银锁跪了下来。
婉妃“哼”了一声,“还说什么‘也不算是什么中意啦,就是看他挺可怜的’——”
银锁涨红了脸,嗫嚅了一下,没说出什么来。
“我可警告你,”婉妃用郑重的口气说道,“轩军军法森严,这两年,你和他两个,可千万别搞出什么事情来!不然,害了自己,也害了他!”
“是,是!”
“可别当我的话是耳旁风!”
“是,是!奴婢把主子的话……刻在心里头!”
婉妃又“哼”了一声,“还是挺会说话的嘛。”
顿了顿,“好啦,起来吧。”
银锁重重的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来。
过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劳军’的事儿……什么时候办呢?”
“哦,这就忍不住了?”婉妃白了她一眼,“方才是哪个说,把我的话‘刻在心里头’呀?”
“不是,不是!”银锁连忙摆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
呃,我是啥意思呢?
婉妃抿了口茶,说道:“‘劳军’的事儿,肯定得放在登基大典之后,现在的第一件大事——朝野内外、举国上下都算上——是皇上的登基大典!别的事儿,都要往后靠,不能抢了登基大典的风头,明白么?”
“是,是,奴婢明白!”
“后宫妃嫔‘劳军’,”婉妃说道,“必定是很轰动的一个事儿,除了朝野上下会议论,市井阛阓——我是说,民间,老百姓那儿,也会口沫横飞的,如此一来,就抢了登基大典的风头了,明白么?”
“是,是,”银锁的头,点的小鸡啄米似的,“奴婢明白!奴婢明白!……登基大典!登基大典!”
顿了一顿,“主子,您说,这个登基大典,到底什么时候举行呢?”
“我也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