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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乱清-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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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容,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打了大胜仗的部队,把上海从长毛的兵威之下解救出来,因此感受上更是格外不同。

    虽然部队就在县衙前经过,但关卓凡坐在衙中,却始终没有出来——若是出来,兵士们必定要向他行礼,就变成了检阅,这个风头,不出为好。

    虽然不曾出来,但耳边听得人群的阵阵欢呼,心中油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骄傲和自豪:这是我关卓凡的兵!待到炮车隆隆驶过,外面彩声如雷,心中更是有所触动:凡事总是要得民心,以后才能有所作为。

    吴建瀛的部队,因为是新反正的,所以是安排他们在凌家渡下船,绕城而过,免得彼此不便。这一支兵很能打,跟李恒嵩的姜德部一样,他都决心要收编到轩军的序列里面来。不过这是下一步的事,现在他要做的,是乘胜追击,先占南翔,再攻嘉定,截断北路太平军往苏州的退路,重演高桥故事。

    然而这一回,太平军的行动快得出乎了他的意料。昨天的大战,吴淞和宝山一带的太平军几乎是隔江目睹,眼睁睁地看着东路军是如何被无情灭杀的。因此高桥一败,北路军立刻便开始了撤退,等到华尔和张勇等部克复南翔,刘肇钧的主力早已经过了嘉定,向苏州疾走而去了。

    三月初一,嘉定克复。

    三月初三,奉贤,南桥克复。

    三月初四,青浦克复,谭绍光部越过吴淞江,退往苏州。

    从正月打到三月,上海周围五十里内,再无贼氛,全境已告肃清。

    熊熊燃烧的战火,熄灭了。

    *

    *

    大功既已告成,自然到了该论功行赏的时候。

    向朝廷报捷的那份荣耀,留给了江苏巡抚薛焕。本来从道理上来说,这一份报捷的折子,该由薛焕与关卓凡会衔上奏才是,不过关卓凡到底只有七品,一个巡抚和一个知县联衔,那是什么光景儿?没有这个规矩。于是只好你上你的,我上我的,关卓凡以御前侍卫的身份,另写一份密折。

    虽然是两份折子,口径却要一致,不然对不上茬,会闹笑话。而这个口径,当然是由关卓凡来定,于是那位按察使——江苏皋司徐长山,奉了薛焕的指示,不得不屈尊再一次来到上海县的县衙,跟关卓凡商量这一件事情。

    “逸轩,”一见面,徐长山抢先拱手为礼,“我特来赔罪。”

    “徐大人,不敢。”关卓凡也很客气,浑不似当日发作他的那副样子,“还是那句话,彼此都是为了国家。”

    要商量的事情中,最要紧的是歼敌的数字。上海一战,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杀敌近万,俘获三千余,投降的则前有吴建瀛,后有吉元庆,一共六千五百人,因此总数是两万。按关卓凡的想法,加上两成,报成两万五千之数,很过得去了。

    “加两成?”徐长山失笑道,“逸轩,我也是在行伍里打过滚的,象你这么客气的统兵官,从没见过。”

    以他的看法,就算不做杀一冒十的事情,至少来个对翻,报成四万,应该不为过。

    徐长山说这样的话,倒不奇怪。这个时候的官军,好不容易打一场这样的大胜仗,岂有不大报特报之理?关卓凡心想,当初在热河打马匪,许制告替他写的战报,也是如此这般,跟徐长山所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逸轩,薛抚台不过是落个名声,你这里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徐长山再加一句,小声说道。

    好处就是除了相应的奖赏之外,投降和俘获的长毛如需遣散,照例是有一笔用于资遣的费用。浮报人头,这笔多出来的钱,就可以纳入私囊。

    关卓凡又学了一个乖,不过他志不在此,而且浮报过甚,会给下面的军官起一个极坏的示范。想一想,找出来一个理由:“既然是抚台的意思,我亦不敢拂逆。不过李合肥的淮军下个月就要到沪,多少还要给人家留点余地才好。这样吧,三万以内,任由徐大人做主。”

    徐长山意犹未足,可是关卓凡这么说,他也无可奈何,最后定了一个两万八的数字。这一下,与薛焕所期待的颇有差距,徐长山的差事没能办得圆满,再谈起别的就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兴致了。

    关卓凡想谈的,是地方上的善后。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现在是兵和匪各自把松江全境都过了一遍,百姓所遭的蹂躏自然不轻。关卓凡希望徐长山能报告薛焕,一个是能不能拨一点款子,抚恤地方,另一个是能不能把今年松江府的钱粮,奏请朝廷做适度的减免。

    “逸轩,何必无事自扰?”徐长山看着他的脸色,做出一副好心的样子说道,“现在各处都在用兵,朝廷催饷急如星火,薛抚台愁得头发都白了,只恨钱少,还谈什么蠲免钱粮?我看这个话,不必提起。”

    语气还算恭谨小心,但话里的意思却不得体。徐长山又犯老毛病了——关卓凡只是请他转达,哪里轮得到他来说什么“不必提起”?

    关卓凡在心中摇头,琢磨着是不是该再收拾他一下,但转念一想,薛焕原本也是这样的人,何必跟他们去计较?反正他们几个,在江苏也待不了几天了,李鸿章一到,自然会有一番人事上的更张。李鸿章弄起人来,从不手软,象徐长山这样的根本不在话下。

    话不投机,宾主之间都感觉出来了,彼此敷衍了几句,徐长山便告辞,去到吴煦的道署小做勾留,当天就乘船返回了南通,见了薛焕,不免对关卓凡有所抱怨。

    “这个人,太张狂。”徐长山恨恨地说。他对上一次被关卓凡当众训斥的事情,始终抱憾极深,总是寻机会要给他上上眼药,“连抚台的话都敢不听了,真该教训一下。”

    “算了,算了,何必跟他计较。他说报两万八,就报两万八好了。”薛焕息事宁人地说,“少年得志,狂一点也是难免的,何况又刚刚打了胜仗。”

    “那也不能狂得没边啊。我看,自从他抓了何督帅,就再也没把别人放在眼里了。”

    何督帅,指的是薛焕的恩主,被关卓凡逮捕的前任两江总督何桂清。这亦是薛焕心中的一件痛事,此刻被徐长山挑出来说,一时默然无语。

    徐长山觑了觑薛焕的脸色,知道自己的话发生了效用,于是干脆再烧上一把火:“听说那个‘美厨娘’,扈晴晴,已经入了他的衙。”

    “唔……唔?”薛焕只觉得一股又酸又痛的醋意,直冲上脑门。他以堂堂巡抚之尊,要收扈晴晴做姨太太而不得,现在居然被个七品知县抢走了,这个面子往哪里放?想象着又白又嫩的扈晴晴被关卓凡抱在怀里的情景,心里别提有多难过,忍来忍去,终于还是忍不住,冷笑道:“军务如此繁忙,他倒还有这份闲心。”

    “就是,该给他一点教训才好。”徐长山说道,“不然总有一天,他要爬到大人头上来。”

    薛焕被提醒了——关卓凡现在已经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说不定哪一天,真的谋起这个巡抚的位子,也未可知。然而再想一想,却又泄了气:“他是当红的人,又新立了大功,不好弄。”

    “抚台,关卓凡胆大妄为,有一件事,是坐实了的。”徐长山小声说道,“拿这件事来上奏,不说攻倒他,至少也要让他脱一层皮。”

    “哦?什么事?”

    “我在道署,从吴子润那里听来了一个消息,”徐长山神神秘秘地,说出一句话来,“关卓凡偷偷办了电报。”

    *(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刘郇膏 (三更)() 
薛焕和徐长山这些龌蹉心思,关卓凡自然猜不到。他还是循着自己的思路,来找吴煦,说善后的事情。

    吴煦当然跟徐长山不一样,见了关卓凡,极为热情,说了无数奉承的话。不过说到正事,吴煦的话却又与徐长山是一个调门了,总之是财政艰难,左支右绌,单是供应军饷都已经很不容易。而且话里话外,隐隐有这样一层意思,军务上自然归关卓凡一把抓,但现在仗打完了,民政上的事,总要以省里的意思为准。

    关卓凡明白了,说到底,吴煦还是薛焕一条线上的人,徐长山跟他,必定已经有过共识。关卓凡也不说破,回到县衙,坐在签押房里琢磨折子的事,悠悠地想,这个吴煦,我可得好好捧一捧他,一定要把他的功劳写足了——

    这是他当初在热河的时候,对付那位“福佐领”福成安的故伎,所谓“踩不下去,就捧上去”。上海道这个位置太重要,放了一个滚刀肉一样的吴煦在这里,养不熟,煮不烂,总是不能做到诸事顺遂,那就非得想办法去了不可。

    说起来,在上海的这段时间,吴煦对他确实也有不少助力,如果是踩他下去,那多少有些不太仗义。可现在自己是要替他说好话,总不能说捧他升官,倒是在害他?反正只要离开上海道台这个位置就好,他非所问。至于谁来接替,他心中已经有了既定的人选。

    说写就写。自己动手,磨了一盘上好的松墨,提起笔来要写底稿,却又觉得文思滞涩,不知从哪里说起。

    这份折子,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要把整个上海战事的过程,一一详叙,各人的功劳,分寸也要拿捏得恰到好处,要让军机上和两宫太后看了,一下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这样颁下来的赏赐,才不会弄错。下笔的轻重,语气的缓急,都变成大有讲究的事情,以自己的笔力,怕是胜任不了。

    于是只得颓然掷笔,叹一口气,心说自己还是缺这么一个人。总案许制告只是个文书的底子,这种事绝对办不了,而利宾要替自己忙洋务,偶一为之则可,长此以往就不是办法。

    想来想去,到底给他想起一个人来。松江府那个海防同知刘郇膏,丁世杰和伊克桑都曾在他面前提起过,说刘同知既有大学问,又通世务,所练的八百团勇,比上千的官军还好用。不管是当初守松江城,还是后来扫荡东路太平军,刘郇膏跟着一路打下来,从无惧色,真看不出来是个文人,总之都对他佩服不已。

    唔……关卓凡心想,若是有这样一个得力的人在自己幕中,岂不是最好的帮手?拿定了主意,请了金雨林过来,向他打听刘郇膏的履历,听过之后,俞觉满意。

    “他是我的前任,自然更是逸轩你的前任。”金雨林开玩笑的说。

    刘郇膏是河南人,道光二十七年的进士,分发江苏,以知县听用。别的七品官,想补上一个实缺的知县,千难万难,要下许多功夫;而进士下来做知县,是所谓的“老虎班”,遇缺即补,最狠不过。于是先署娄县,再调上海知县,都是政声卓著,又调到松江府做海防同知,授的却是知府衔,正五品的官。

    “虽然是五品,却还常有怀才不遇的感叹。”金雨林说道,“也难怪,以他的才具,是委屈了一点,吃亏就吃亏在不善于营求。”

    进士的底子,有地方上的历练,又通晓军务,这样的人才,到哪里去找?何况还有“怀才不遇”这四个字,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老金,麻烦你替我到松江跑一趟。”关卓凡说道,“我想奉请他到县衙来小酌,有一点事,跟他商量。”

    怀才不遇?我来遇之。

    *

    *

    刘郇膏一到,关卓凡亲自迎客,却不是在花厅用餐,而是延入后院,将这一小桌酒席,摆在了自己的西厢房里。

    在所住的后院待客,有失郑重,但却是一种极亲热的表示,非脱略了行迹的好朋友,不能有这样的待遇。这一天是因为有很机密的事情要谈,所以做这样的安排。

    刘郇膏有一点受宠若惊,也有一点不安,他不是那种城府森严的人,心里的想法,不免流露在脸上。关卓凡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热情地招呼他坐。

    刚坐下,却见一位丽人端着一盘菜走了进来。刘郇膏大出意外,慌忙站起来,没想到关卓凡的内眷会亲自来招呼客人,说要回避却又来不及,迟疑着不知该如何称呼——听说这位关老总还没有娶亲,这位莫非是他的姨太太?

    关卓凡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起身,替他们介绍:“这位是刘老爷,这位是扈姑娘。”

    “刘老爷好。”扈晴晴盈盈一福,转身去了。

    既然叫扈姑娘,那就不是关卓凡的妻妾了。刘郇膏松了一口气,笑着对关卓凡说道:“还以为是关老总金屋藏娇,原来不是。”

    “松岩兄,叫我逸轩好了。现在又不打仗,什么老总的,再也休提。”关卓凡说道,“这位扈姑娘,有个雅号,叫做‘身娇肉贵美厨娘’,不知松岩兄听说过没有。”

    “原来是她!”刘郇膏恍然大悟,难怪有这样的姿色,“不过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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