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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0章

乱清-第8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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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了顿,“黎文悦的十几名亲属,都被处死了。”

    听众们心里说:好,狡兔死,走狗烹啊。

    “可是,网罟虽密,终有一疏,黎文悦的养子黎文魁越狱逃出,带领死士,返身杀回,屠布政,杀总督,然后扯旗放炮。黎文悦在南圻威望夙著,黎文魁一呼百应,很快,大半个南圻都反了。”

    “这个时候,法国人过来凑热闹了,有一个叫玛尔香的传教士,号召天主教徒起兵响应,将越南变成一个‘天主降福之国’。越南的许多教徒,包括法国人、占婆人和中国人,都响应号召,赞襄其事。”

    “黎文魁和玛尔香倚为号召的,就是彼时被废为庶人的阮福美堂,他们声称,阮福皎是篡逆,王太孙才是正朔。”

    “嗯,明命王的名字叫做阮福皎。”

    “黎氏父子于这位阮福美堂,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曹毓瑛感叹说道,“黎文悦支持其继位于先,举发其母子**于后——几致其万劫不复!转过头来,黎文魁又拥其为‘正朔’——真正是世事翻覆如棋啊。”

    “琢公所见极是,”唐景崧说道,“不过,无论如何,‘篡逆’、‘正朔’的说法,颇能蛊惑人心,一时间,叛军声势浩大,很快便攻下了南圻六省;后来,连暹罗也做了黎文魁的外援——暹罗国王拉玛三世,派出大军,兵分五路,水路并进,攻入越南。”

    “这场叛乱,最终还是被敉平了,黎文魁早死,其子黎文巨和玛尔香等人,亦被擒送京城顺化,凌迟处死,可是,国家已是元气大伤,而且,余波不断。”

    “黎文魁之乱敉平之后,朝廷株连乱党亲属,其中包括黎文魁内兄农文云。彼时,农文云正做着保乐州的知州,他不甘就戮,索性也扯旗放炮了。于是,南边儿还没消停下来,北边儿又乱了。”

    “农文云打不过官军,就越境跑到中国躲起来,官军撤退了,他就再回到越南,继续作乱,朝廷始终斩草难除根,十分头疼。最后,阮朝向天朝求告,彼时的执政,也觉得再这么闹下去,确实不是回事儿,就将农文云兄弟,赶出了境,这个乱子,才算最终消下去了。”

    “维卿,”文祥说道,“你之前说,明命王禁教,‘也有他的道理——是法国的传教士先对不住我’,就是指的这场大乱了?”

    “是!”

    “这件事情,”文祥说道,“认真说起来,其曲在法人,不在明命王,似乎不能怪明命王替先王‘食言而肥’——你传教就乖乖的传教,怎么好掺和人家的统嗣之争?”

    “中堂说的不错!”唐景崧说道,“可是,法国人在越南,是断乎不肯只‘乖乖的传教’的;他们掺和越南的统嗣之争,也似乎是上了瘾——”

    顿了顿,“黎文魁之乱,叫阮朝和天主教两家的关系,打了死结,明命王之后,绍治朝继续禁教,不稍松动;到了嗣德朝,更形严厉——嗣德王前后发布过两次禁教令。法国人终于受不了了,故技重施,勾结安丰郡王阮福洪保,意图发动政变,扶其上位,取嗣德王而代之。事泄,阮福洪保被赐死,子孙全部改为丁姓。”

    “也正是因为是次政变失败,法国人觉得,再没有其他的路子可走了,才下定决心,对越南大打出手的。”

    “照我看来,”许庚身说道,“其实,非独法人为然,泰西各国传教,从来没有‘乖乖的’一说,在越南如此,在咱们中国,其实也是如此——不然,世宗宪皇帝何以要下诏禁教?”

    听众之中,不止一人,微微点头。

    “‘传播福音’云云,固然冠冕堂皇,”曹毓瑛说道,“可是,背后一定还另有干求,时机到了,自然就要遂其所欲。所以……‘禁教’虽已不可行,不过,还是要想方设法,使其就我樊篱。”

    这是一个十分沉重的题目,在座之人,个个面色凝重——城下之盟犹在,如何“想方设法”?如何“使其就我樊篱”?

    “泰西有一句话,”关卓凡缓缓说道,“曰‘一手持剑,一手持十字架’——各位,记住这句话罢!”

    众人心中一凛,齐声说道:“是,谨遵王爷均谕!”

    *(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几世纠葛,因果难了() 
“维卿,请教,”许庚身问道,“这位被赐死的安丰郡王,是英睿太子一系的吗?”

    “不是,”唐景崧说道,“他是绍治王的庶长子,是嗣德王的异母哥哥。”

    “既然和法国人做了一路,大约也是……信教的了?”

    “是。”

    听众们相互以目。

    “看来,”许庚身微微皱眉,“法国人和天主教,在越南的根子……还真是深!非独英睿太子一系为然,宗室里头,还有这么多信教的!”

    “是,”唐景崧说道,“而且,法国人和天主教在越南,一而二,二而一,其实算是同一条根子——至少,两条根子紧紧的缠在了一起,无法分开。”

    顿了一顿,“法国人的势力,有时候,形格势禁,有暂时退出越南的可能,譬如,黎文魁之乱后的一段时间内,法国人气焰大挫,派遣到越南的领事,不被承认,立足不住,只好回国,彼时,越、法两断绝往来,越南境内,除了被关在顺化皇城的传教士外,没有几个法国人了。”

    “不过,法国人赶得走,天主教却禁不绝——何止是禁不绝,简直是愈禁愈烈!可是,天主教禁不绝,法国人的根子,就拔不掉!时机合适,法国人一回来越南,势力立即勃兴,并不需要重新慢慢儿的培植。”

    这段话,十分紧要!

    紧要到什么程度?——紧要到足以变易关卓凡一早默定的对越章程了!

    在此之前,有一些事情,是连关卓凡都没有想到的——或者说,虽然想到了,却没有真正想通、想透。

    看来,穿越的“红利”,真是不能吃上一辈子,这个“越南采访使”,真正是有必要的!而且,嗯,所托得人!

    关卓凡用十分欣赏的眼光看着唐景崧,正在默谋,只听钱鼎铭说道:“维卿,法越相争,越南的教徒里边儿,有没有替法国人做事情的?”

    “有!怎么没有?”

    “越南民间,”唐景崧说道,“有许多会社,名目繁多,其中不少面儿上打着会社的幌子,底下其实就是天主教团,因为朝廷禁教,才不能不扮成会社的模样。法军攻来之时,这些教团,尽有替法军做事的,或者做向导带路,或者通风报信,或者偷运些鱼肉、米蔬——”

    顿了一顿,“也是法军自衬船坚炮利,稳操胜券,军事上头,并不需要这些教团的直接帮助,不然,他们就算扯旗放炮,都不稀奇!”

    “嗯,”文祥慢吞吞的说道,“这一班教团,就算是‘越奸’了。”

    “中堂说的不错!”

    关卓凡心想,这个时代的越南老百姓,既没有什么民族意识,也没有什么国家意识,既入了教,脑子中便只有“天主”,他们和法国暗通款曲,大约也根本不以为自己做了什么“越奸”。被宗教洗了脑的愚民,从来是最难缠的对手,中法之战的越南战场,对于这班天主教徒,真要分外留意。

    “实话实说,”曹毓瑛喟然叹道,“在此之前,我是没有想到,法国人和天主教,在越南的势力,竟然如此树大根深!上牵宗室,下握黎庶——”

    微微一顿,“哦对了,维卿,之前说过的那位嗣德王的养子,嗯……”

    “瑞国公。”

    “对,瑞国公,”曹毓瑛说道,“嗯,这位瑞国公,大约也是类似的情形吧——亲法、信教?”

    “是。”

    “嗯,看来,嗣德王确实要头痛了。”

    有一句话,曹毓瑛没有说出来:俺们可也有些头痛呢。

    “越南的事情,之所以难办,”唐景崧说道,“是洋务和教务,全然绞在了一起——这也罢了,最要命的是,洋务和教务,又和统嗣之争绞在了一起,这三样东西,彼此纠葛,就是大罗神仙,也分不开来——越南的多少事情,都坏在了这上头!”

    “拿我们的眼光看嗣德王,大约会觉得他冥顽不灵——一败再败,整个南圻都丢掉了,还不改弦更张,奋发图强?其实,照我看,这位嗣德王,未必不想富国强兵,也未必不晓得越南原先一套已经不灵光了,欲富国强兵,只有师夷长技,可是,左右为难!”

    “他如果学咱们,办洋务,放泰西的文明器物进越南,那么,法人的势力,一定更加嚣张——这也罢了,关键是,越南办洋务,最得意、最如鱼得水的,只怕还不是法人,而是亲法、信教的那班宗室!”

    “那班人,包括英睿太子一系在内,可都在盯着他身下的那张宝座呢!不办洋务,国家虽然积弱,至少他还坐得住国王的位子;办了洋务,一个不小心,莫说国王的位子了,只怕首领亦不得保,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也不稀奇!”

    精辟!

    好几位听众,眼中都放出光来。

    “仔细想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郭嵩焘说道,“明命王是如何对待应和公母子的?嗣德王自己又是如何对待安丰郡王的?想到有朝一日,易地而处,焉得不心惊?”

    “筠翁所言极是!”唐景崧说道,“其实,就是安丰郡王一案,也是因果未了,后头还有天大的风波呢!”

    “就是去年的事儿——”

    微微一顿,“嗣德王役使军士,为他在顺化起陵寝,工程浩大,工期紧张,士卒极度劳累,怨声载道。一班将领和朝臣,趁机煽动士卒造反,他们拥立故安丰郡王之子丁导为主——因为谋反,安丰郡王的子孙,都削去国姓,改姓丁氏,这个丁导,原来的名子,叫做阮福膺导。”

    “叛军攻入皇城,欲弑嗣德王,幸好掌卫胡威及时关上宫门,叛军不得其门而入,终被击溃。”

    “这件大案,牵连极广,其中,因之丧命的宗室,不止一人。丁导不必说了,全家皆被缳首处死;另外,叛军之所以能够攻入皇城,是因为右军尊室菊的接应,事败后,尊室菊自杀——他也是宗室。”

    顿了一顿,唐景崧继续说道,“这个案子,我算是亲历了。当时,整座顺化城,乱成了一锅粥,许多乱兵——有叛军,也有官军,在城里放起火来,烧杀淫掠,无所不为。我在宅子里,看得见远处的火光和浓烟,听得见街上的怒骂和哭喊。”

    说到这儿,笑了一笑,“当时想着,如果乱兵破门而入,不晓得我这个‘天朝上臣’的招牌,还管不管用?还好,始终没有人来打门,看来,这块招牌,还是管用的。”

    唐景崧说的十分轻松,是一种半玩笑的口气,可是,众人想象着彼时惊心动魄的情形,却都笑不出来。

    过了片刻,许庚身略带好奇的问道,“尊室菊——宗室?”

    唐景崧晓得他要问什么,点了点头,说道:“是,不过,他是‘远支’。”

    微微一顿,“其实,‘尊室’即‘宗室’——这是明命王弄出来的花样,他将嘉隆王一系,定为‘近支’;嘉隆王一系之外,定为‘远支’,远支宗室,全部改姓‘尊室’。”

    “这个……”文祥笑了一笑,“较之本朝的‘宗室’、‘觉罗’之分,倒是颇为相像啊。”

    “是,”唐景崧说道,“大约……明命王就是学本朝的。”

    顿了一顿,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明命王这个人,别看他改易先王成法,厉禁洋教,其实……并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般死板,真正的好东西,咱们的就不说了——即便是洋人的,只要好,他其实还是很愿意学的。”

    “譬如,他曾经下令开设‘水火记济车厂’,制造蒸汽机车;又命禁锢在顺化皇城里的法国传教士,翻译法国书籍。还有,他请了一个法国的医生,为王子、王女们‘种痘’。”

    哦?

    *(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幡然醒悟日,穷途末路人() 
“维卿,”文祥问道,“明命王开设‘水火记济车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唐景崧想了一想,说道:“大约是道光十四年的事情吧。”

    道光十四年?文祥眼中,波光一闪,说道:“就是说,彼时,距林文忠虎门硝烟,还有五年。”

    众人相互以目:没想到,越南的洋务肇始,竟比中国早了整整二十几年!

    再想到穆宗毅皇帝就是因为罹患“天花”崩逝的,就更感慨了!——二十几年前,越南的国王,就替王子、王女们种“牛痘”了!

    “越南的洋务,”郭嵩焘叹道,“想来浅尝即止,未有以为继,最终不了了之。唉,若能一以贯之,二十几年下来,何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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