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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1章

乱清-第7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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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班对当局不满的人士,造作出许多稀奇古怪的流言,中伤、诋毁世宗。偏偏世宗又是一个心窄的人,对于这些流言,郁愤不已,最后竟亲笔写了一本《大义觉迷录》,一一予以辩驳。

    关卓凡微笑说道:“我可没有世宗宪皇帝那般魄力,和天下人大打笔墨官司。”

    许庚身叹道:“世宗宪皇帝是太执着了,这些谣言,其实是辨无可辨的——别的不说,《大义觉迷录》一出,原本不晓得这些流言的,也都晓得了!”

    “是!”郭嵩焘说道,“要不然,高宗纯皇帝也不会下旨,收回《大义觉迷录》,尽数销毁。”

    “谣言犹如病气,”曹毓瑛说道,“一个‘传染’一个,无可御之!筠公方才以王爷的‘鲜桃’、‘烂桃’之谓,来譬喻神机营之‘归营’,虽然精辟,到底还没有讲到谣言这一层,加上这一层,我想,‘鲜桃’烂的更快,而且——”

    顿了一顿,“‘前锋队’归于前锋营,前锋营的桃子烂完了,这个病气,大约不能止于前锋营,一定是要溢了出来,流毒四方的!”

    又顿一顿,“而且,谣言之外——”

    说到这儿,脸色愈加凝重,“只怕有的人,不甘心止于泼脏水,暗地里,还要上下其手,做些什么手脚——下绊子、甚至……捅刀子!”

    人人心头,都是一震。

    关卓凡沉吟了一下,看向文祥:“博川,琢如、星叔、筠仙所言,你以为如何?”

    文祥呆了半响,缓缓说道:“琢如、星叔、筠仙所言,皆为事实,我不能辨诘,可是——”

    他微微苦笑,“如果‘归旗’,怨怼的人,会更多;怨怼之情,会更重啊!”

    “这倒也是,”关卓凡笑了笑,“自掌枢柄以来,我还没有怎么做过恶人,这一回,说不得,大约只好做一回恶人了!”

    “王爷许身为国,”曹毓瑛说道,“不顾自身利害,不计个人荣辱,这是王爷大义所在!可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明知对方会泼脏水、下绊子,却不加防范,欲为之备!”

    顿了一顿,“更重要的是,谣言之为害,绝不止于王爷一人之身!——动摇人心,惑乱朝政,干扰国计,岂能放纵?”

    关卓凡点了点头,“琢如责我以义,我受教了,然则……何以为计呢?”

    “我的意思是,”曹毓瑛说道,“不论‘归营’,还是‘归旗’,都要再仔细斟酌,必须找到一个釜底抽薪的法子,不使心怀怨怼者惑乱人心——至少,不使心怀怨怼者有惑乱人心的能力!”

    有这样的法子吗?

    “琢如的话,”关卓凡微笑说道,“听起来有些玄妙,让我想一想——”

    沉吟了一下,“说到‘惑乱人心’的能力——神机营裁撤之后,‘神差’们之所以能够兴风作浪,凭的……是什么呢?”

    有人心有所动,但是,没有人接口。

    关卓凡平静的说道:“虽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接下来的话,你们几位,总是不好出口的——好罢,这层窗户纸,由我来捅破好了——”

    微微一顿,“‘神差’所恃者,说到底,不过就是‘旗人’这个身份罢了。”

    文祥心中一跳:什么意思?

    却见曹、许、郭三人,皆微微点头,

    “王爷睿见!”曹毓瑛目光灼灼,“只有叫彼等无所可恃,彼等才会安分守己——”

    “就是说,”关卓凡说道,“这班人,非但不应‘归旗’,反应……‘出旗’?”

    文祥大吃一惊,脱口而出:“王爷,万万不可!”

    关卓凡转向文祥,目光深邃,面色平静。

    仓促之间,文祥无法判断,轩邸之“出旗”,是话赶话临时起意?还是他早有此心、谋定后动?

    无论如何,我不能赞附!

    “矫诏造乱的首恶,”文祥说道,“是醇……呃,是奕譞!神机营附逆的形状,并不十分昭彰,将神机营上下,统统黜出旗去,太过分了!”

    “博公,”曹毓瑛说道,“是否过分,见仁见智,咱们先放一放再说;咱们好不好先议这个——这班人‘出旗’之后,以你之见,是否还能跳踉叫嚣、兴风作浪?”

    顿了一顿,“或者,你那里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可以确保,神机营裁撤之后,‘神差’们不会中伤诋毁、造谣生事?”

    “这……”

    文祥滞了一滞,“可是,总要罚当其罪!”

    顿了一顿,“我说句不恰当的——琢如,你把他们都砍了脑袋,他们更加不能‘跳踉叫嚣、兴风作浪’,可是,咱们总不能将三万多人都砍了脑袋呀!”

    他转向关卓凡,“王爷,就是当年世祖章皇帝之恶睿忠亲王,毁墓掘尸,也只是黜出玉牒,并没有‘出旗’这一说!”

    “再拿雍正朝的事情来说,世宗宪皇帝和胤禩、胤禟,兄弟阋墙,不共戴天,胤禩、胤禟甚至被改了‘阿其那’、‘赛思黑’的脏名字,但是,也没有‘出旗’一说呀!”

    “如果只是三、五十人也就罢了,可是,这是整整三万人呀!”

    “我很怕震动过甚,害损大局!甚至……动摇国本!”

    “动摇国本?”关卓凡的脸上,似笑非笑的,“不至于吧?”

    顿了一顿,“博川,怎么‘出旗’二字,在你看来,好像天塌地陷一般?在我看来,唉,不过就是一份钱粮罢了!”

    “国初的时候,”关卓凡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用一种更加闲逸的语气说道,“旗人全民皆兵,旗人的钱粮,相当于军饷;朝廷又不许旗人自行生业,旗人领这一份钱粮,原是天经地义。”

    “可是,神机营裁撤之后,如果‘归旗’,军饷什么的,就谈不上了;相关人等,又都是罪余之人——旗人犯罪,本来就有罚钱粮的律例,出旗——就当罚钱粮好了!”

    顿了一顿,“既罚了钱粮,在旗、出旗,又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吗?”

    “这……可是,这不是罚一年、两年,是……罚一辈子啊!”

    “‘出旗’之后,”关卓凡说道,“不禁生业,所得所失,很难说哪边儿更多些呢!”

    “再者说了,”曹毓瑛接口说道,“朝廷也未必就全然放开了手!嗯,王爷,您看,这班‘出旗’的人士,若真的衣食无着,在北京实在呆不下去,是否可以仿‘买断旗龄’之例,由朝廷协助,帮着他们去东北讨生活?”

    关卓凡点了点头:“可以!”

    文祥心中一动,呆了一呆,说道:“王爷改革八旗的至意,我是明白的,可是,饭得一口一口的吃,操之过急,反受其咎啊!”

    他望着关卓凡,极其恳切的说道:“王爷,这是我的肺腑之言,望你嘉纳!”

    *(未完待续。)

第二九五章 改革进了深水区() 
关卓凡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但那个神态,是摆明了不大愿意“嘉纳”的。

    气氛尴尬。

    “博公,”曹毓瑛轻轻咳嗽了一声,“八旗改革,迄今尚止于外省驻防旗人,未及在京旗人,原因呢,大伙儿都是晓得的:外省驻防旗人,生计艰难,习气不深,同宗室、勋贵的瓜葛,也少得多,容易措手。”

    微微一顿,“在京旗人,刚刚好倒转了过来,他们习气深重,生计也没有那么艰难,同宗室、勋贵之间,更是枝连蔓牵。八旗改革,改到他们头上,便有无从措手之苦。我记得,言及于此之时,你曾经喟然长叹,说了这么一句话,‘打着不走,赶着倒退,真正是无可奈何!’”

    文祥默然,过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曹毓瑛见文祥似有所动,心中暗喜,继续说道:“在京旗人,吃不得胼手砥足、筚路蓝缕的苦,朝廷又找不到足够的理由,强行把他们赶到东北去,‘买断旗龄’,在他们这里,就卡死了!”

    微微一顿,“这一次神机营之乱,于改革京八旗,是一个极好的契机!——这一次的机会不抓住,再去哪里寻把这班大爷请出北京、请到东北去的机会?这一次,真正是天赐良机,抓住了,改革京八旗的口子,就彻底打开了!”

    “是啊!”许庚身说道,“说的俗点儿,‘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顿了一顿,“京八旗若改得,其他自然更不在话下——今后,八旗抖擞一新,国家轻装上路,于旗于国,不都是善莫大焉?”

    “琢如,星叔,”文祥说道,“你们说的都对,可是——”

    顿了一顿,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是,这个口子,开的太深、太痛了!”

    曹毓瑛、许庚身对视了一眼。

    “博公,”曹毓瑛说道,“改革八旗,秉持的是一个先易后难、循序渐进的路子,可是,再怎么‘循序’,再怎么‘渐’,终究是要‘难’、要‘进’的呀!”

    文祥不说话了。

    郭嵩焘看了一眼关卓凡,说道:

    “我想起王爷说过的一个譬喻了。王爷说,‘改革’这件事情,犹如过河,挑水最浅的地方下水,慢慢儿的,水愈来愈深,到了河中央的时候,水就是最深的了。这个时候,有的人,心里边儿怕了,就会退了回去,这个河,自然就过不成了——想过河的,就得提着气儿,继续往前走!”

    在座诸人,包括文祥,都凝神倾听。

    “一过了河中央,”郭嵩焘继续说道,“水就开始变浅了,这个河,就过的愈来愈快,愈来愈轻松,最终达到彼岸——这个‘改革’,就终于成事了!”

    曹毓瑛、许庚身齐声说道:“筠公说的好!”

    话音一落,两人齐齐一笑,转向关卓凡,齐声说道:“哦……是王爷说的好!”

    “筠仙说的确实是好!”关卓凡也是一笑,“我不是自卖自夸——筠仙说的,比我的原话还要透彻!”

    随即敛去笑意,正容说道,“现在,改革八旗,正是进入‘深水区’的时候,何去何从,端赖诸公之决断!”

    “‘深水区’——”曹毓瑛赞道,“王爷譬喻极精!”

    微微一顿,“事已至此,咱们已是‘宛在水中央’,是迎难而进,最终到达彼岸,还是畏难而返,以致前功尽弃,诸公——”

    说到这儿,打住了话头,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关卓凡和曹毓瑛,都说了个“诸公”,不过,大伙儿都晓得,关、曹二人话中所指,其实只是“博公”一人。

    关卓凡神态闲适,曹、许、郭三人,却都看向文祥。

    压力山大啊!

    文祥面上表情,阴晴不定,看的出来,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说话了:“王爷,琢如、星叔、筠仙,你们说的都对——”

    你们说的都对——方才,您好像也这么说过一句?

    既如此,接下来,恐怕就是——

    “可是,我是真不晓得,该……何去何从?”

    果然。

    曹、许、郭三人,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失望,关卓凡虽然面色如常,但细心的人,还是能够看出,轩亲王眉毛微微一挑,眼中波光,一闪而过。

    “王爷和筠仙的‘过河’之譬喻,”文祥说道,“我也是赞同的——王爷马首在前,我绝不敢不附骥尾,畏难而退!”

    顿了一顿,“林文忠说过,‘苟利国家生死已,岂因祸福避趋之’——这两句话,王爷素以之自况,文祥既追随王爷,林文忠这十四个字,亦置之座右,不敢或忘!这一层,诸公大约不会疑我!”

    关卓凡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是自然的!”

    曹、许、郭三人,也一齐点头称是。

    “我想,”文祥说道,“这个改革,确实已经走到了‘深水区’,此时此刻,若畏难而退,不错——必致前功尽弃!可是,正因为已经走到了‘深水区’,每迈出一步,才不能不分外小心,以免一步踏空——此时此刻,水深莫测,水流湍急,一步踏空,也是有……没顶倾覆之险的!”

    顿了一顿,“这,大约也不错吧?”

    关卓凡沉吟了一下,说道:“不错!”

    曹、许、郭三人,相互以目,却没有吭声。

    “外省驻防八旗,”文祥说道,“买断旗龄,开荒东北,大体上,都是自愿的,没有多少强迫的情形。可是,叫神机营‘出旗’,即便仿买断旗龄之例,给三百两银子的安家费,我想,真正心甘情愿的,还是屈指可数——”

    顿了一顿,“叫他们去东北开荒,更是难上加难——”

    “我插一句,”关卓凡淡淡一笑,“神机营是获罪‘出旗’,和外省驻防八旗买断旗龄的情形,毕竟不同,所谓‘仿买断旗龄之例’,只能‘仿’,不能‘照’,譬如,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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