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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9章

乱清-第7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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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文祥点了点头,“我们晓得了。”

    德桂十分见机,见再没有问自己的话了,连忙退了开去。

    “汉人?”伯王嘟囔道,“这可有点儿古怪啊。”

    “如果是汉军旗,”曹毓瑛慢吞吞的说道,“不论出自哪一旗,上头都是有主子的;如果是自个儿的这一旗的,那么——”

    曹毓瑛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伯王和文祥、许庚身都听明白了:刺客若不是出自本旗,“上头都是有主子的”,这种近乎造反大逆的行径,十成十指使不动;刺客若出自本旗——那岂非自己把自己的幌子挂了出来?

    所以,要找汉人来做这个刺客。

    还有,曹毓瑛如是说,等于预设了一个前提:行刺轩亲王的幕后主使,一定是某个旗下亲贵。

    这个预设,伯、文、许三人,也都是赞同的,于是,大伙儿心中对某人的怀疑,愈加的重了。

    “壬戌科……”许庚身沉吟了一下,“那是同治元年,距今已经五年了,许某还是一个蓝翎侍卫,混的可不怎么样啊。”

    侍卫的级别,分为四等:一等侍卫,二等侍卫,三等侍卫,蓝翎侍卫。武进士出身做侍卫的,一甲一名,即“武状元”,授一等侍卫;二名、三名,即“武榜眼”、“武探花”,授二等侍卫;二甲出身选做侍卫的,授三等侍卫;三甲出身选做侍卫的,授蓝翎侍卫。

    许保田三甲出身,入宫的时候,自然是最末等的蓝翎侍卫,五年过去了,还是个蓝翎侍卫,确实是“混的可不怎么样”

    “惟其如此,”曹毓瑛轻轻的冷笑了一声,“才更肯为人卖命啊。”

    这个说法,伯、文、许三人,都点头表示赞同:很难想象,一个头等侍卫,会做这种不论成功与否、都必定要赔上自己性命、连累全家甚至全族的事情。

    默然片刻,伯王艰涩的说道:“对了,还有一个事儿——领侍卫内大臣,这个,呃,醇郡王的排名,在我之前……我是说,呃,宫里边儿出了这样的事情,是不是也要,呃,通知他一声呢?”

    文、曹、许三人,脸色都变的有些古怪了。

    “目下,”许庚身嘀咕着说道,“醇郡王是不是在太平湖,还不好说呢。”

    曹毓瑛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倒不必去管他——”

    微微一顿,看着伯王说道,“王爷所持,乃是正论,宫闱生变,自然应该通报领侍卫内大臣的——如果醇邸不在府里,把话留给门上就是了。”

    伯、文、许嘴上皆无异议,心里面的感觉,却更加怪异了。

    “好了,”文祥说道,“钟粹宫那儿,估计差不多得到消息了,咱们赶紧回军机处吧。”

    很快,整个紫禁城都轰动起来了,听到消息的,个个瞠目结舌,季夏孟秋的天气,不少人却冷汗淋漓,明明晴空万里的天气,却大有黑云摧城之感,每一个人的心,都紧紧的攥了起来。

    过来内阁公署会议的时候,大军机们和伯王,是沿着三大殿东庑廊下走过来的;回去的时候,手上押着刺客,不想招惹更多的目光,就不穿三大殿了,而是贴着三大殿的东城墙根儿走。

    从景运门入天街,走到乾清门前的时候,远远的便看见钟粹宫的总管太监孟敬忠,一路小跑,紧赶慢赶的迎了上来。

    孟敬忠气喘吁吁的,“王爷、文中堂、曹大人、许大人,母后皇太后已经……已经到了养心殿了!”

    顿了一顿,透了口气,补充说道:“呃,就在……就在东暖阁候着!”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按照仪制,只有臣下“候”君上,绝没有君上“候”臣下的,往常,就算两宫皇太后先到养心殿,也是先在西暖阁休息,待臣子们在东暖阁站好位了,两宫皇太后才会起身,穿过明殿,进入东暖阁。

    然后,两宫皇太后登上宝座,臣子们在下面行礼如仪。

    今儿,可是倒转了过来了!

    由此可知,母后皇太后惶急到了什么地步!

    可是,刺客还没有安置好,不能就这么过养心殿。

    文祥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先回去,跟母后皇太后回……嗯,就说是……轩亲王只是受了轻伤——皮肉伤,不碍事!请母后皇太后……且抒厪虑,且抒厪虑!我们一将刺客安置好了,就过养心殿来!”

    “好,好!”孟敬忠自个儿,也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主子口谕,呃,‘叫他们几个,别啰啰嗦嗦的递牌子了,直接过来——赶紧的!’”

    “递牌子”的程序也免了。

    “呃,是,臣等谨遵慈谕!”

    不入军机直庐,先入军机章京直庐,将最里头一间供军机章京歇息的屋子腾了出来,屋里、屋外,都放了伯王府的护卫,伯王严令:除了几位大军机和他本人,任何人不得进入这间屋子;不经军机大臣同意,任何人——包括他自己,都不得问讯、提审犯人。

    一切安置好了,许庚身留军机处“坐镇”,文祥、曹毓瑛和伯王,匆匆赶往养心殿。

    一进东暖阁,正在宝座前来回徘徊的慈安,倏然转过身来,一叠声的问道:“他真的不要紧吗?他真的不要紧吗?”

    母后皇太后脸上,泪痕宛然,声音中隐约带着哭腔。

    伯、文、曹三人,立即跪了下来。

    “回母后皇太后,”文祥说道,“轩亲王只是左臂受了刀伤,且行动自如,必是只伤及皮肉,未及筋骨,绝无大碍,请母后皇太后且抒厪虑!”

    说这个话的时候,文祥的底气其实并不是很足,侍卫值宿处前,关卓凡受的伤,看得清楚,应该确实只是左臂的皮肉伤,可是,后来在协和门“礓蹉”慢道之下,和刺客在地上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另受什么伤,不能百分百确定,可是,现在为安母后皇太后之心,也只好暂且这么说了。

    “他,他走去了哪里?”慈安顿足说道,“唉,也不晓得,到底……怎么样啊?”

    “郭嵩焘已经追了去了,”文祥说道,“很快就会回报,请母后皇太后……”

    “你别再说什么‘且抒厪虑’了!”慈安打断了文祥的话,“我‘抒’得了嘛!”

    文祥的上身,往下伏了一伏,低低的应了声“是”。

    这时,曹毓瑛说道:“请母后皇太后升座,臣等……”

    “唉!升什么座?”慈安又打断了曹毓瑛的话,“我眼下……坐的住吗?”

    两个军机大臣,先后碰了钉子,一时之间,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听说刺客——”慈安说道,“是个侍卫?”

    文祥说道:“是,他叫许保田,是个汉侍卫。”

    慈安并没有意识到“汉侍卫”意味着什么,继续问道:“审过了没有?哪个指使他干的这件混账事儿?”

    母后皇太后从不对人口出恶言,当年肃顺欺君藐上,逼迫孤儿寡母,恶行恶状,罪在不赦,她也只是说“太不像话了”,从来没有说过“混账”一类的字眼儿。

    “回母后皇太后,”文祥说道,“臣等公议,该犯应该交由轩亲王亲审,旁人不宜过问。”

    慈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啊,你们说的是……”

    顿了顿,“那,可得看好了!”

    “是!”文祥说道,“凶犯现关押在军机章京直庐,由伯王府的护卫严加看管。”

    “军机章京直庐”、“伯王府的护卫”,叫慈安很是愣了一愣,她看了看伯王,又看了看文、曹两位大军机,疑惑的问道:“这是为什么?”

    文、曹、伯三人,原先以为母后皇太后能够“意会”,但既然太后如此发问,就只好直说了。

    “回母后皇太后,”文祥说道,“刺客是大内侍卫,这个……”

    慈安反应过来了,猛的一震,颤声说道:“你是说,宫里边儿……侍卫里边儿,可能……还有他的同伙?”

    “这……”

    文祥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母后皇太后明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宫禁至重,须做万全之备。”

    慈安浑身上下的寒栗都起来了!

    突然之间,觉得偌大一个紫禁城,没有一处真正安全的地方了!包括这个养心殿——养心殿外,也有值守的侍卫!

    文、曹、伯,都看出母后皇太后被吓到了,伯王磕了一个头,闷声说道:“臣忝掌宫禁,下边儿却出了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上烦厪虑,困扰宸衷,实在是该死!请母后皇太后重重责罚!”

    “臣罪当诛”的态度是必要的,可此时此刻,说这个话,全然不着斤两——第一,母后皇太后此时所关注的,根本不是追究宫禁疏漏的责任;第二,伯王这么说,只能显得情形确实严重,愈发叫她惊慌失措。

    文祥温言说道:“启禀母后皇太后,如许某这等丧心病狂者,天底下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了,臣等如此安排,所虑者,只是有人可能对许某不利,以消灭口实,叫朝廷找不出幕后的主使罢了,太后无需……过虑。”

    文祥的意思是,就算侍卫之中,有刺客的同伙,就算这个同伙,有什么异动,最多也只是“消灭口实”,并不会再行什么谋刺之事。

    他晓得母后皇太后的担忧:贼人谋刺的对象,会不会不止于轩亲王,会不会有……谋弑的大逆之举?

    文祥尽力安慰,可是,母后皇太后的想法,和他并不完全一样。

    “这个幕后主使,”慈安的声音打着抖,“到底是谁?”

    顿了一顿,终于问了出来:“会不会是……醇郡王啊?”

    *(未完待续。)

第二六七章 大变!() 
“醇郡王”三字,犹如晴空闷雷,文祥、曹毓瑛、伯王,皆是浑身一震。

    这个名字,早就在各人心头盘绕,只是谁也不敢宣之于口,这层窗户纸,终于是被母后皇太后捅破了。

    还有,文、曹、伯三人,都留意到,母后皇太后说的是“醇郡王”,而非她惯常称呼的“七爷”——变更称呼,母后皇太后未必出于什么明确的企图,但是,不知不觉中,已流露出恩断义绝的苗头了。

    可是,不论母后皇太后的怀疑有没有道理,文、曹、伯三人,都不能赞附——哪怕他们自己也是这么怀疑的。

    因为,还没拿到证据。

    “回母后皇太后,”文祥低声说道,“目下,刺客尚未刑讯,咱们手头,还没有什么扎实的证据,一切揣测……都还做不得准。”

    慈安呆了半响,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个幕后主使,果然是……醇郡王,该……怎么办呢?”

    文祥心中,苦涩难言,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母后皇太后这个问题?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又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回母后皇太后,”说话的是曹毓瑛,一字一顿,“上有天理,下有国法。”

    文祥、伯王都是心头一颤,不自禁向上偷觑了一眼,见母后皇太后双手交扭在了一起,微微仰起了头,两人赶紧俯下了身子。

    片刻之后,两行泪水,从慈安光洁的脸庞上,无声的滑落下来。

    文、曹、伯三人,虽然觉得气氛有异,但是,按规矩不能抬头仰视,因此,没有人看清楚母后皇太后的异常变化。

    “我……对不住文宗皇帝!”

    听得母后皇太后声音哽咽,文、曹、伯三人,才发觉情形不对,抬起头来,见母后皇太后已是泪流满面,三个臣子不由魂飞魄散,连连叩首:“臣等奉职无状,致贻主上之忧,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慈安没有理他们,自顾自哭着说道:“文宗皇帝留下的这几个弟弟,老五是已经圈起来了,如果老七也……我,我以后到了下面,可怎么见文宗皇帝的面儿呢?”

    文祥本来想说,“这个幕后主使,未必就是醇郡王,母后皇太后不必如何如何”,可是,转念一想,一来,这个话,实在算不得什么安慰;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如果水落石出之后,“这个幕后主使”,果然就是醇王——

    唉,实在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好了!

    “回母后皇太后,”说话的还是曹毓瑛,嗓音低沉,“宗室犹如一棵大树,总会有几根枯枝败叶,时不时修剪一番,这课大树,才会生机盎然。”

    文祥、伯王,都是听得心中微微一寒,母后皇太后的哭声,却是不由自主的弱了下来。

    “如果文宗章皇帝起于地下,”曹毓瑛继续说道,“今日动手修枝剪叶的,就是文宗章皇帝本人了!所以,臣以为,还是那八个字,‘上有天理,下有国法’!——天理国法,就是人情!伏乞母后皇太后不必再做他想!”

    说罢,磕下头去。

    母后皇太后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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