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第6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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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说,啥毛病有木有,连个头疼脑热都木有。
慈安在心底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小皇帝和小李子都不晓得的是,小李子一离开弘德殿,倭仁立即传轿——他是赏了“紫禁城”骑马的,直奔养心殿,递了牌子,请求觐见。
慈安见到倭仁的“绿头签”,不由颇为诧异。照理,倭仁此时应该还在弘德殿的课堂上,却走到养心殿来递牌子请见,殊不寻常,于是,军机“叫起”之后,别的“起”都向后推,先见倭仁。
见了面,更诧异了:皇帝居然派人“传旨”,说什么“今日无书房”?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倭仁颇为激动的样子,说道:“圣学未成,还要多多砥砺琢磨,书房至重,不可轻撤,请皇太后万几宸函之余,格外眷注。”
慈安试探着说道:“也许,皇帝今儿……身子不大舒服呢?”
“传旨的太监,只说了‘今日无书房’一句,余者一无所及。”
慈安默然。
倭仁又说道:“再者说了,就算圣躬不豫,撤书房,也要先请懿旨!皇上年在冲龄,尚未亲政,一切都要仰承慈怀曲体,不可自作主张。”
静默片刻,慈安说道:“是,倭师傅责备的是,我记住了。”
倭仁进入养心殿东暖阁,行过礼,即赏了“起来说话”的恩典,此时立即跪了下来,说道:“臣怎么敢责备母后皇太后?只是‘防微杜渐’四字,关系江山社稷,臣不敢不披肝沥胆!”
防微杜渐?慈安心中微微一震。
“倭师傅,起来说话。”
倭仁谢了恩,站起来后,慈安缓缓说道:“你是先帝看重的老臣,先帝临终,特意嘱咐我,要把皇帝的学习,托付给你;满朝文武,我最敬重的,也是你,你就有责备,我也是受的。”
倭仁大为感动,第三次跪了下来,声音带出了哽咽:“先帝和皇太后的知遇,臣粉身难报!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慈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皇帝的学习,他生母在北京的时候,就是头疼的,这,你也是晓得的……”
说到这儿,不晓得该怎么说下去,只好打住了。
“这样吧,现在我就赶到长春宫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儿?然后,咱们再……商量?”
“母后皇太后圣明!”
慈安为人,毕竟忠厚,心里还存着“皇帝许是真病了”的念头,吩咐不必事先通报,连銮驾前的喝道,也一并免了,以免打搅皇帝歇息。
没想到——唉!
没病没痛,无缘无故,就撤书房,这,不成了“逃学”了吗?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敲山震虎()
想起倭仁说的“防微杜渐”,慈安悚然心惊:“西边儿”离京才几天,小皇帝就开始不守规矩了?
再想起自己说的,“皇帝的学习,他生母在北京的时候,就是头疼的”,不禁大为失悔:这个话,实在是不大得体!好像在说,皇帝今日之种种,都是他生母教导无方的责任,可是,至少,“西边儿”在北京的时候,皇帝绝不敢如此放纵啊!
如此看来,皇帝今儿的恣肆,责任……竟是自己这个嫡母的!
这,是为了什么?
慈安为人,虽不如何聪明,可是,个中缘由亦并不难想象:皇帝怕生母,不怕嫡母!
她想起来,“西边儿”离京的前一天晚上,对她说的一句话:“姐姐,接下来这一年,皇帝那儿,你又要做红脸,又要做白脸,可是辛苦你了。”
慈禧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点点玩笑的口气,因此,慈安对她的这句话,并未太过在意,现在回想起来,“西边儿”的“红脸、白脸”之说,实在是一种“讽谏”:之前,都是我唱白脸,你唱红脸,“坏人”我来做,“好人”你来做,今后,你可不能只唱红脸,只做好人了!
唉,御下要“恩威并施”,管教孩子,竟然也是如出一辙——须得“宽严相济”,红脸、白脸,左右缺一不可!
慈安是从来没有责骂过小皇帝的,现在要让她拉下脸来,摆明军马地指斥小皇帝之非,她实在难以办到,可是,她晓得,今天的事儿,如果轻轻放过,小皇帝必然得寸进尺,待到他沉溺不可自拔了,再去管教,就难了,就晚了!
如何是好呢?
慈安毕竟是从皇后做到皇太后的人,深宫之中,对这种事情的处理,是有一套特别的心法的,此时,她再忠厚,再善良,也不能不硬起自己的心肠来了。
“将长春宫管事儿的叫过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母后皇太后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宫里边儿的人,都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不由心里一紧。
“长春宫管事儿”的,李莲英和玉儿之外,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太监头儿,一个是宫女头儿,太监头儿叫王三喜,长春宫的副总管,宫女头儿叫桂莲,算是玉儿的副手。
乾清宫“集议重臣”的时候,圣母皇太后曾说过,她出居天津,只带“一个内侍,一个女官”,“一个内侍”即李莲英,“一个女官”即玉儿,李、玉走后,“长春宫管事儿”的,就轮到王三喜和桂莲了。
王三喜和桂莲两个,很快就传了过来,给母后皇太后和皇帝都请过了安,只听母后皇太后说道:“呆着。”
就是说,继续跪着,不许起身。
这就没有好事儿了!
所有人的心,一下子都提了起来。
“长春宫、太极殿,是一体的,”母后皇太后缓缓说道,“太极殿没有自个儿管事儿的,长春宫管事儿的,就是太极殿管事儿的,所以,太极殿出了什么事儿,责任,就是长春宫管事儿的。”
王三喜、桂莲两人,心中暗暗叫苦。
小皇帝“逃学”,母后皇太后打上门来,他们自然是晓得的,听母后皇太后的语气,竟是要拿自己来做伐子了!
可是——冤枉啊!
太极殿依附于长春宫,因此没有自己的总管,说“长春宫管事儿的,就是太极殿管事儿的”,原本不错。可是,这个话,只有圣母皇太后在京时才有意义,圣母皇太后既已出京,“长春宫管事儿的”,怎么敢去管太极殿?怎么管得到太极殿?
冤枉固然冤枉,但王、桂二人,跪地俯首,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
“皇帝身子不舒服,”慈安说道,“第一,要传太医;第二,要报给我知道。结果,既没有人传太医,也没有人报给我知道!你们两个管事儿的,还有——”
慈安的眼风扫向小李子:“在皇帝身边侍候的,都难辞其咎!”
小李子立即跪了下来,俯下身子,头几乎触到了地上。
“王三喜、桂莲两个,罚……两个月的月例!小李子——自个儿掌自个儿的嘴……二十下!”
王三喜和桂莲,没想到处分如此之轻,喜出望外,赶忙磕头谢恩,小李子的声音最大:“奴才谢母后皇太后的恩典!”
确实是“恩典”:这二十巴掌,如果交给内务府慎刑司,用的可就是“皮巴掌”,二十皮巴掌,使上劲儿的话,能把被刑人的牙齿打掉好几颗。
因此,小李子打自己的嘴巴,“啪啪”作响,毫不留力,十巴掌还没打到,两边的面颊便红肿了起来。
慈安心中不忍,脸上虽然依旧扳得一丝儿笑容也没有,却不由微微地偏转了头,视线刚刚好落到站在一旁的小皇帝身上,嫡子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看见两只手垂在身旁,微微发抖。
她暗暗叹息了一声:这是为了你好!
二十个嘴巴子,终于打完了,小李子对自个儿,是真下得去手,使了好大的劲儿,虽然努力抑制,还是呼哧呼哧直喘气。
慈安开口说道:“太极殿的事儿,就是长春宫的事儿,以前是这个规矩,以后还是这个规矩,明白了吗?”
“奴才明白!”
“奴婢明白!”
“皇帝年纪还小,侍候的人,要尤其上心!不要以为圣母皇太后不在宫里了,你们就可以放羊了!还是那句话,以前是什么规矩,以后还是什么规矩!”
“是!”“是!”
“宫禁严肃,什么时候都是不变的,你们一个个,都要打醒了十二分精神!”
“是!”“是!”
“好啦,”慈安放缓了调子,“今儿的事儿,到此为止,我……去长春宫那边儿看看,王三喜、桂莲,你们两个带路。”
说罢,站起身来,小皇帝赶忙踏上一步,伸手来扶,慈安却说道:“皇帝就不必跟着了,好好儿的歇着吧。”
“这个……儿子应该随侍的……”
“不必了。”
顿了一顿,慈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听额娘和师傅的话,把书念好了,比什么都管用。”
“是……儿子谨遵皇额娘的教诲。”
看着母后皇太后前呼后拥地往长春宫去了,小李子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脸庞,偷偷地觑了一眼小皇帝。
他不禁心头一颤。
小皇帝的脸色,好像一块生铁,青得可怕,眼中似有火光跳动,嘴角和眉梢,都微微地抽动着。
*(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围城中人()
我还算是……皇帝吗?
慈安处分王三喜、桂莲、小李子,“敲山震虎”、“杀鸡骇猴”、“打狗叫主人看”的用意,小皇帝是全然明了的,其中责备、警告之意,小皇帝亦完完全全地“接收”到了。而且,小皇帝受到的震撼,远远超过了慈安的预计,甚至,超过了慈禧生他的气生得最大、骂他骂得最狠的时候。
原因,自然不是为了连累了王三喜、桂莲、小李子而感到内疚,而是多少年来,嫡母对自己,一直是慈颜温熙,春风化雨,自己亦一直目嫡母为真正的“娘亲”,孺慕依依,难离膝下,怎么,不过撤了一次书房,皇额娘就对自己翻转了脸?而且……当着这么多的人!春暖立变冬寒,冷风刺面,冰冻彻骨,委实难耐!
这个心理落差,实在太大了。
小皇帝的性格,敏感、骄傲、好面子,小李子自个儿掌自个儿的嘴,一巴掌又一巴掌,每“啪”一声响,小皇帝都觉得好像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因此,虽然“震撼”尽有之,但慈安希翼的“警醒、惕励”,小皇帝却是毫无所感,惊愕、委屈、愤怒、怨怼,迅速累积起来,充满了心房。
我……我还算是皇帝吗?!
皇额娘压着我,师傅压着我,今后,连长春宫、太极殿的奴才,也能够压着我了!——从今儿起,他们就算是奉了懿旨,看着自己,管着自己,“口衔天宪”,理直气壮!自己有什么不如他们的意的,他们都可以说嘴,或者,直接跑到钟粹宫去递小话儿!
自己再不能……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了!
一时之间,小皇帝只觉得,殿阁突然逼仄了许多,宫墙突然长高了许多,然后,四面八方向自己挤压了过来!他几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直想放声大叫——可是不行!皇额娘就在不远处的长春宫里,自己大声喊叫,她必定是听得见的!
生母出居,还以为紫禁城从此天宽地广,谁知道——
这个鬼地方,真正是呆不下去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霎的事儿,然而,犹如漫天厚厚的云层,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一束阳光直射了下来,小皇帝心中,倏然亮了起来!
什么“天宽地广”?紫禁城外边儿,才叫“天宽地广”!
我……我要出宫!
此念一起,不可抑制,小皇帝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可是,出宫——这怎么可能呢?
小皇帝晓得,就是两宫皇太后,出宫一次,也是不容易的,非有极堂皇、极妥当的名目,不能成行;至于他,尚未亲政,事事做不得自己的主,台面上,是绝对找不到单独出宫的理由的。
除了辛酉年英法内犯,作为大阿哥的他,随文宗“巡狩”热河,十几年来,小皇帝只出过两次宫。
一次,是文宗的“奉安”大典,小皇帝奉两宫皇太后銮驾,谒东陵,接着,奉安文宗梓宫于定陵。
另一次,是醇王奉请两宫皇太后临幸自己太平湖的府邸,小皇帝跟着两位皇额娘,出宫享受了一天难得的假期。
除此之外,紫禁城外的世界,东西南北,大小长短,就一概懵懂了。事实上,就是热河、东陵、定陵之行,一路上,也是一直呆在车辇之中,行宫陵苑之外,风光何如,不过浮光掠影,雪鸿泥爪。
醇王府倒是在北京城内,可惜,紫禁城到太平湖,一路出警入跸,四九城的热闹,车辇中的人也是看不见的。
老百姓看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