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第48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荣安公主依然不说话。
“关师傅的功课最有趣,”小皇帝一边儿觑着姐姐的脸色,一边儿慢吞吞的说道,“唉,我也不晓得,怎么说才不会冒犯你——我是说,好姐姐,你出了阁,得空儿了,倒是帮我……吹一吹枕头风,叫关师傅好好儿地在弘德殿当差,别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他——他又不吃亏!我这个,嗯,承情不尽!”
说吧,站起身来,居然对荣安公主松松地做了个揖。
荣安公主面红如霞,听到小皇帝说什么“吹一吹枕头风”,几乎就坐不住了,见他如此,吓一大跳,赶忙也站了起来,偏过身子,向旁边让开了一步,意思是不敢受皇帝的礼,嘴里嗔道:“你这是干什么!”
小皇帝笑嘻嘻地说道:“我拜师的时候,给关师傅行礼,就是作揖的——这个揖嘛,给师傅做一个,再给师娘做一个,这是……‘好事成双’嘛!”
荣安公主的脸儿,红得几乎要着起火来,但眼下情形,又势必无法发作小皇帝,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姐姐……”
半响,只听荣安公主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也罢了。”
声音虽低,但小皇帝听得真切,不禁大喜:这就是允了!
虚虚地拱一拱手:“谢了!”
荣安公主不出声,敛衽还礼。
小皇帝心境大好之下,忍不住就要“口没遮拦”:“二姐是个薛宝钗,你是个林黛玉,你俩一块儿嫁过去,关师傅的桃……这个运气,还真是好到不得了!”
荣安公主又好气,又好笑,小皇帝的这个话,不能不驳,不然就是自认“林黛玉”了。
“你别胡乱譬喻,她当得起薛宝钗,我可当不起林黛玉——我哪儿有林黛玉那么大的学问?”
荣安公主的这个话,倒不是自谦。敦柔公主打小就由恭王延请名师教导,她的学问,不是深宫之中长大的荣安公主能比的。
清朝的皇帝,对皇子的教育,抓得极紧,但没有人真正在意皇女的教育。
“那就是‘娥皇女英’!你别不好意思,我跟你打赌,到时候,指婚的懿旨里边儿,一定有这四个字!”
“娥皇女英”是什么意思,荣安公主是懂的,但她决定,不在这个话头上继续搭理小皇帝了。她回到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又指了指旁边儿圆桌上的银盘:“这些东西,你还吃不吃了?不吃的话,我叫人拿走了!”
小皇帝赶忙说道:“吃啊!干嘛不吃?”说罢,捏起一块笋脯,放到了嘴里。
荣安公主用一把象牙梳子,慢慢地梳理着自己黑得发亮的秀发,借此平抑潮水般起伏的心情。
小皇帝闲了下来,终于留意到了梳妆台上的那只黑漆莳绘嵌螺钿的小箱子。他一边儿嚼着笋脯,一边儿口齿不清的说道:“那个……是……呃,你的嫁妆吧?”
愈说愈说出好听的来了!
荣安公主一扭头,就待发作,小皇帝赶忙摇手:“别,别!我是说……呃,我跟你……嗯……借一样东西呗。”
荣安公主皱了皱眉:“你又要玩什么花样?”
小皇帝把嘴里的笋脯咽了下去,笑着说道:“你别多心!哪里有什么花样?我是借你的那架小千里镜——就是关师傅进的那架!”
关卓凡进给宫里的望远镜,不是军用的,而是绅士淑女们看赛马、看歌剧用的小望远镜,不足巴掌大小,异常精致。
荣安公主叹了口气,说道:“皇额娘可是说过的……”
这个“皇额娘”,是指“西边儿”的那位。
慈禧专门吩咐过,一切精致新奇的玩意儿,都不许拿到皇帝面前,以免他“玩物丧志”。
这种管教儿子的手段,当然失之简单粗暴,但是,在某种意义上,也算“知子莫若母”。
“你放心!我自会当心,皇额娘断不会发觉的!”
顿了一顿,小皇帝灵机一动:“我拿东西跟你换!前两日,我得了个本子,叫做《金玉缘》,讲的是公子安骥,在悦来客栈,巧遇侠女何玉凤——有趣极了!你一定喜欢的!”
《金玉缘》的作者,是个旗人,叫做文康;书中的女主人公何玉凤,就是后世谓之“侠女十三妹”的。后人将此书润色添减,正式雕版印刷的时候,改了个更加响亮的名字:《儿女英雄传》。
当时,《金玉缘》问世未久,只有抄本,并无刻本,主要在旗下人家之间流传,若手获一本,必当做宝贝一般的。
荣安公主那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又上来了,嗔道:“我不是林黛玉,你也不是贾宝玉!你的那些本子,我可没兴趣!你可别往我这儿倒腾你那些子闲书!得,小千里镜你拿去,也不用还了!”
小皇帝讪讪的,荣安公主也不管他,自去开了柜子,取了一架镶金嵌玉的小望远镜出来,交到小皇帝手里。
小皇帝眼睛放光,接过来双手捧起放到眼前,凑上去一看,“哎哟”一声,说道:“你怎么……变小了?!”
荣安公主忍住笑,说道:“你弄反了!”
小皇帝垂下手,自嘲道:“我倒成了大乡里了。”
荣安公主教了他如何旋转镜头、如何调整焦距,小皇帝拿着个望远镜,近看远看,惊叹不绝。
荣安公主看他爱不释手的样子,觉得有些话正可趁机进言,于是平静地说道:“我听说,前个儿,皇上叫小太监们翻跟斗,有个叫小包子的,摔折了胳膊?还有个叫小丁子的,摔吐了血?这种事儿,好像有过好几回了吧?”
小皇帝一边把玩着小望远镜,一边毫不在意地说道:“是,你放心,摔不死他们!”
荣安公主不能直接指责小皇帝残忍,只好这么说:“我倒不是怕把小太监们怎么样了,我是怕皇额娘知道了这个事儿,不免又生出一堆闲气来。”
小皇帝的好心情被姐姐破坏了,他放下小望远镜,皱起了眉头,说道:“唉,你真扫兴!皇额娘知道了,又能说什么?祖宗马上得天下,手底下的功夫不能闲搁着废掉了!圣祖爷小的时候还跟小太监们一起打布库呢!”
荣安公主心想:这可跟圣祖爷不一样,圣祖爷是自个儿下场子摔跟斗,你是在场子边儿看着小太监们摔跟斗取乐子。
但她没办法再说什么了,只能暗暗地叹了口气。
*
(小预告:明天、后天,即5月24日、5月25日,双更)
*(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上海来的人()
荣安公主辗转不成寐、坐在梳妆台前发大呆的时候,她心里的那个叫她歇不成午觉的人,却已酣然入眠。
关卓凡本来是没有歇午觉的福气的,但今儿情形特殊,在隆宗门受了爵之后,便奉了懿旨,打道回府。这是两宫皇太后要他“衣锦荣归”的小意思,于是,关卓凡下午就不用在军机处干活了,等于放了小半天的假。
回到柳条胡同的府邸——匾额虽然还来不及换,但现在不能叫“贝勒府”了,得叫“郡王府”或“王府”了——中门大开,从大门外的台阶,一直到二堂的滴水檐,黑压压一片,都跪了人,一片声的“恭迎王爷回府”。
进了门,家里人——包括白氏、明氏两个嫂子——对他的称呼都改过了,不再叫“老爷”,改叫“王爷”了。
关卓凡草草吃了点东西,疲惫感布满了全身,已是倦的眼皮涩重。他情知接下来,贺贴、贺礼、贺客,将如潮水般涌来,上床之前,交代白氏和明氏:贺贴收下;贺礼,若不是宗室送的,不论是谁,统统婉拒;贺客,除了那个谁谁谁,其余人等,不管高低贵贱,一律挡驾。
其他的事儿,等我睡醒了,晚一点再说。
白氏轻声说道:“是,王爷的吩咐,我们都记住了,您这就请安置了吧。”
说吧,和明氏一起,轻轻蹲了一福,起身之后,就要转身出去。
关卓凡一怔,呆了呆,喊了声:“等一等!”
两个嫂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关卓凡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一只手一个,揽住了两个嫂子的柔软的腰肢,轻轻地带到了自己的怀里。
白氏、明氏的脸儿,登时都红了,轻轻地伏在他的胸前,不吭声。
关卓凡低下头,一左一右,在两个女人的光洁的额头上,分别印了一吻。
白氏、明氏的身子,都颤了一颤。
关卓凡又叹了口气,说道:“‘王爷’这个劳什子称呼,人前的时候,不能不这么叫。可是,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咱们当然一如从前——如果私底下,你们俩还跟我闹生分,我做这个人,还有个什么劲儿啊?嗯,你们说,是不是?”
两个嫂子抬起头来,彼此对视一眼,又垂下了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是。”
“是。”
关卓凡语气欣慰:“好,那么,该怎么称呼我?说一遍来我听听!”
“卓……凡。”
“卓凡!”
关卓凡的胳膊向自己的怀里用力,以示满意:“这就对了!”
两个嫂子不约而同,“嘤咛”一声,轻轻地叫了出来。她们不但和关卓凡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彼此高耸的胸脯,也挤到了一块儿,一时之间,都感觉到了对方的饱满和柔软。
关卓凡哈哈一笑,又一人吻了一下,方才放开了她们:“好啦,出去吧,有些事儿,咱们晚上再好好合计。”
两个嫂子脸上放着红光出去了,关卓凡脑子中有无数事情,但上得床来,几乎头一沾枕,便跌入黑甜乡中。
屋子外,白氏、明氏两个,清楚地听到了屋子里隐隐的鼾声,彼此对视,都是嫣然一笑。
*
*
关卓凡醒来的时候,已近申正时分了。
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半时辰,真是一年半载都不会有的奢侈享受!
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极其满足地出了口长气:“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白氏进来,服侍他起身,说:钱先生已经在书房等了小半个时辰了,我照你说的,请他先“随意看看书”。
钱先生,钱鼎铭,关卓凡最心腹的幕僚之一,前文是出过了好几次场的。昨儿晚上,钱鼎铭刚到的北京,今儿一早,便到柳条胡同投了帖子。关卓凡上朝之前,留下了话,叫他下午过来。
关卓凡北上入直军机,为“示天下以至公无私”,更为了不刺激恭王一系的人,他最心腹的人,都没有带到北京来,也包括钱鼎铭。但此时已时移势易,他独掌大权,接下来又要大举动作,既有能力用自己的人,也必须用自己的人了。
关卓凡用热毛巾擦了把脸,精神奕奕,神完气足。
一进书房,早已垂手候立的钱鼎铭,抢上前来,跪下行礼:“王爷大喜!”
关卓凡坦然受礼,然后亲手将他扶了起来,笑道:“定舫,可让你久等了。”
钱鼎铭笑嘻嘻地说道:“王爷书房里的好书太多了,我是如入宝山,五色俱迷,一分钟也没有闲着。”
关卓凡微微一笑,“一分钟也没有闲着”这种说法,只会出于“上海来的人”之口。
世道真的开始变了。
他的目光闲闲地落到了客座旁的案几上,上边放着本书,封面的文字是“THE TRAVERLS OF MARCO POLO”。
哟,居然是英文版的《马可波罗游记》!
关卓凡颇出意外,语气中带着惊喜:“定舫,你在学英文?”
钱鼎铭笑道:“是,奉王爷的均谕,我们在上海的那一拨人,都在学习英文——也包括赵竹生。”
“王爷的均谕”,只是“鼓励”大伙儿学习英文,并没有“要求”大伙儿学习英文,但是,大伙儿的学习热情,实在超出了新科王爷的预期。
关卓凡心中大为欣慰,同时也想到,这上海和北京,真正是不能比!“换头脑”的工作,起步维艰,任重道远啊。
关卓凡拿起书来,随意地翻了翻,问道:“怎么样,现在能看懂几成?”
“大约七成吧。”钱鼎铭笑笑说道,“跟洋人讲话,手舞之,足蹈之,比划来,比划去,大致是不需要通译了。”
关卓凡心中暗暗吃惊:钱鼎铭学习英文才多久?就有这样子的水准了!吴越王钱镠的第三十世孙,端的是不能小觑!
再一想,中国体量之大,底蕴之厚,真真正正是人才荟萃,只要观念转过来了,路子走对了,不知道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心头微微发热,大拇指一翘,说道:“了不起!定舫,我对你说个‘服’字!”
钱鼎铭笑道:“王爷谬赞了。鼎铭不过唯王爷马首是瞻罢了。其实,咱们在上海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