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第3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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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一个亲眼目睹“子弟兵”的机会,天津人怎能不踊跃兴奋呢?
再说,太后东巡,目的地就是天津,这是天津卫前所未有的“盛事”。躬逢其盛,谁不觉得与有荣焉呢?
还有一层,天津人是和北京人感同身受的:辛酉年,英法入侵,先陷天津,后陷北京,京、津同罹战火,前文提及的北京老百姓对待洋装、洋枪复杂而微妙的心态,天津的老百姓,一般无二。
这几层原因叠加在一起,再加上天津几个衙门的刻意逢迎,天津城迎接太后东巡銮驾的盛况,较之北京,有过之而无不及。具体情形,为免“又机智地水了一章”之讥,请各位书友自行参考前文,狮子就不再啰嗦了。
队伍出“镇东门”之后,折而向南,如此,就必须渡过海河。
天津地处所谓“九河下梢”,水网纵横,子牙河、大清河、永定河、北运河、南运河,在境内交汇而成海河。这个时代,天津的桥梁,都是木、石结构,跨度甚小,只能用于支流或者沟渠。诸河的干流,河面宽阔,愈接近海口愈甚,以中国目前的工程技术,是没有能力在河上架桥的。而天津不是小地方,百业兴旺,市面繁荣,漕运、盐业,尤其发达,一河两岸,人、车来往频繁,单靠摆渡,难敷使用。
太后东巡銮驾,一千几百人的庞大队伍,如果单靠舟楫,更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全部渡过河去。
不过,这个问题,当然事先已有妥当的预案。
这就是浮桥。
本朝康熙年间,天津就出现了浮桥。这种浮桥,以铁索连缀木船,上搭木板。若河上有船经过,则解开铁索,“开桥”过船;船只驶过后,则系回铁索,“闭桥”使人车通行。天津建有多座浮桥,“浮梁驰渡”,还被捧为“天津八景”。
轩军驻扎天津之后,尤其重视浮桥。轩军的驻地都在海河以南,交通南北,非常重要。海河出天津城、至大沽口这一段,工兵团在河上搭了两座军用浮桥,为轩军专用,并派专人守卫维护。平时保持“开桥”状态,不影响船只通行;若有军事行动,部队需要渡河,可以立时“闭桥”。
这两座浮桥,设计和工艺,都经过了工兵团的改进。两端加上了活动引桥,桥面更宽,更加稳定,“开桥”、“闭桥”也更加迅速灵活,通过能力更是远远超过了天津的民用浮桥,可通行轩军全部种类的辎重、车辆、武器,包括重炮。
太后东巡銮驾,就用两条浮桥中西边的那条过河。
这次渡河,对于慈禧来说,是一次非常新奇的体验。淼淼水面,变戏法似的长出一条“路”来,马车行使在上面,如履平地。如果闭上眼睛,颇难想象正在“水上”行使。
唔,这个“太后阅兵”,看来真的会很有意思。
渡河之后,已是申正时分;到达“宿站”,已近酉初。
这个地方有个很动听的名字,叫做“桃源沽村”。此地最早的名字叫“王家滩”,后来王氏族人有经营盐业者,发了大财,还捐了官,嫌“王家滩”的名字不雅训,改成了“桃园沽村”;再到后来,文曲星动,族中有人中举,又把“桃园沽”改成了“桃源沽”。
圣母皇太后跸宿之所是一家大盐商的宅子,轩敞华奢,几不输北京的王公府邸,把前两天晚上驻跸的两处“行宫”都比下去了。
有人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暗暗嘀咕:“盐狗子”可真是有钱!
不过,今天晚上,关贝勒没有过来“扰驾”。明天中午便会到达目的地,关贝勒要连夜赶去,检查相关事宜,确保一切妥当。
圣母皇太后暗暗松了口气:今儿晚上可算能缓一缓劲儿了!
传过晚膳,掌上灯来,华光满堂。
偌大的宅子,寂静无声。
佳人独坐,只觉得空闺寥落,爽然若失。
昨天、前天,都是黑甜一觉到天亮;今天晚上,圣母皇太后却失眠了。
*(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阳光灿烂,周道如砥()
第二天起驾之前,关卓凡赶回了桃源沽村。
过来请安的时候,慈禧看见了关卓凡眼底的血丝。想来他是连夜来回,未曾安寝,不由微微地感动,内心深处,甚至隐隐涌起了“心疼”的感觉。
北风虽冽,天气晴好,队伍按时出发。看看车马人物在地上的投影,应该是朝着东南方向行进。
愈走人烟愈少,但奇怪的是,路却愈来愈宽阔、平坦。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銮驾拐上了一条黑色的大路——这条路,可就有意思了!
这条路,用一种黑色的碎末铺就,夯压得极为紧密结实,不晓得是种什么物事?路面上用白漆画线,长短不一,其中还有箭头形状的记号,又不晓得是做什么用途的?
车子走在上面,竟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颠簸震动。车轮辚辚,又轻又快,有如御风。一平如砥,不要说一路上的“官道”瞠乎其后;就是紫禁城内,全用条石铺地的“天街”,也比不了!
这条路,宽阔笔直,圣母皇太后所乘的车驾,四辆并排而行,绰绰有余。
真正是“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啊。
慈禧还注意到,道路两旁,除了栽种树木之外,还挖有一条明渠,只是上面盖着盖子,盖上有孔。御姐认真地想了想,明白了:这是排水用的。
御姐虽然不懂近现代工程,但天资聪颖,直觉告诉她:这条路,可不得了!
这是中国的第一条煤渣公路,也是第一条真正意义上的近现代公路。关卓凡计划中的线路是,南起青县马厂,北至塘沽新城,另向西北伸出一条支线,接入天津城。此时,工程尚未全部竣工,主线完成了大约三分之二,支线完成了大约一半。
当时,欧美已经开始将沥青用于道路铺设。不过,这个需要强大的化工业的支持,对于中国来说,尚力有未逮。金手指一时开不了那么大,咱们就先修煤渣公路吧。
这条路,对慈禧的冲击,超过了现下乘坐的“黄金马车”。
这架在英吉利定制的车子,不说什么玻璃窗、煤气灯,也不说雕花镂纹、鎏金錾银,就说行车之时,何以如此轻灵平稳?咱们中国的车子,万万是做不到的!
这个问题,关卓凡已给圣母皇太后回过了:车辕加了“转向机构”,因此旋转进退如意;车身下面加了“簧片”,用以消震,因此车行平稳;还有,车轮外圈不是木制,而是用一种叫做“橡胶”的物事做的——这种物事,看似坚硬,其实是有弹性的,和地面的摩擦较小,因此行车之际,既快且稳。
御姐自然赞叹“好生奇妙”。但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这个车子,到底是“奇技淫巧”一类,只好拿来“享用”,不见得能够派上什么更大的用场。因此,嘴巴上热闹热闹就过去了,虽然身处车中,却并没有在心里将之摆到“更高的层面”上去。
但这条路不一样!
作为当国者——虽然中国还是农业国,慈禧非常明白,道路的强大通行能力意味着什么——不论对于国计民生,还是对于行军作战。理解这个问题,并不需要什么近现代的政治观念和科学知识。
之前,渡过海河时的浮桥,已经给了慈禧隐隐的刺激——道理是一样的。现在,行使在这条宽阔、平坦、笔直的黑色大道上,看着玻璃窗外的风景,慈禧微感昏眩。这不是因为“晕车”,而是一种愈来愈强烈的不真实之感,环绕左右。
这条路,似乎在通向一个新世界。
*
*
没过多久,路边出现了第一个墩台。
这是一个岗哨:台上有一个凉亭,里边钉子似的杵着一个身着蓝色洋军装的兵,端着一支上了刺刀的洋枪,叉腿昂首而立。哨兵远远便见到了太后东巡的大队人马,待銮驾接近了,他双腿一并,左肩挎枪,右手抬起,五指并拢,放到额角。
慈禧看到了哨兵的这个动作。这几天下来,她已经晓得这个动作表示什么意思了:这个兵在向自己敬礼。
哨兵的出现,明白无误地宣示:太后銮驾已经进入轩军的驻地范围了。
这样子的墩台,隔两里左右,便出现一个。
队伍停了下来,太后銮驾由礼兵队前引后扈,拐上了一条支路,其余人马不再跟随。
这条路一样是黑色碎末铺就,只不过窄了三分之一左右。
不多时,前面出现了围墙和大门,目的地终于到了。
大门打开,銮驾徐驰而入。
哟,这是哪里呀?
古木虬曲,河道蜿蜒,碧波荡漾,蒹葭苍苍,水鸟翔集,回旋水天。
慈禧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坐在对面的玉儿,更是忍不住轻轻地“咦”了一声。
怎么突然间就到了江南水乡?
慈禧的脑海中,冒出了敦柔公主给自己讲过的两句诗:“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虽然时辰不对,时节也勉强,可就是这个意思呀。
湖光水色,蔓草连天,如此走了两刻钟左右,前面冒出一带青瓦白墙。进了大门,车驾终于停了下来。
马车的门拉开了,阳光下,站在车旁,面带微笑,伸出手来的人,不是李莲英,而是关卓凡。
慈禧微微目眩。她弯腰伸手,搭住关卓凡的胳膊,踩住脚踏,走下车来。
当着众人,做这个动作,如果是在北京,不论是在方家园,还是在柳条胡同——皇宫御苑更加不消说了,都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但此时此地,慈禧想也没想,就做了出来;做出来后,亦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一切都是如此自然。
慈禧下车企定之后,关卓凡才和李莲英“换手”,御姐的手,从情郎的胳膊上转到了小李子的胳膊上。
玉儿跟着下车。
如果是二十一世纪,我还应该伸出手去,把这个小妮子也接下来,才算绅士风度。现在,唉,你只好自个儿钻下车来了。
关卓凡微笑说道:“这里就是慈驾驻跸天津的行宫,容臣在前边带路,请太后仔细着,留心脚下。”
慈禧抬起头来,阳光灿烂,又是微微一阵目眩。
唔,好大一片园林!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开放程度()
不过,围墙虽然是青瓦白墙,可这个园子,和咱们中国的园林,却大不相同。
虽然也有地势起伏,也有古木参天,但没有影壁假山,没有曲径通幽,偌大的园子,其实是一览无遗的。
触目所及,是大片养护精心的草坪和灌木,修剪得极其精致,围砌成各种形状花样。
园子里边,有一个圆顶的亭子。六根石柱支着大理石的穹顶,顶上青铜的雕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有意思的是,这个亭子,六个面上,都由头落脚装上了玻璃,中间都是两扇可以开合的玻璃门。上边,用铁枝扭出种种蔓草花枝形状,以为框棂。
关卓凡说道:“天气渐冻,户外生寒。不过,就算严冬腊月,北风呼啸,太后亦可在这个亭子里面,拥炉煮茗,赏景消闲,断无风霜雨雪之侵的。”
御姐一听,果然如此,不由含笑点头。
不过,最有意思的,还不是这个“玻璃”亭子,而是园子正中的那个“大水法”。
这个“大水法”,其实就是个大大的喷泉池子,长六丈,宽四丈。池子缘边,置十二组雕像,底部立于水中;池子中央,还有一组雕像。这十三组雕像,通用青铜铸就,每一组雕像上面,各从不同部位,喷出水来。
喷雪溅玉,阳光下,水雾中,隐隐约约,现出道道七色彩虹。
一众君臣,都为之神移目眩。
“水法”在中国是极稀罕的,皇宫御苑,也只圆明园有过这样的物事,那是“谐奇趣”、“海晏堂”、“大水法”三处。英法内犯,三山五园,一火焚之。几处“水法”,同罹灭顶之灾,或者灰飞烟灭,或者如“海晏堂”的十二生肖铜兽首,被劫掠而去,流落海外。昔时种种巧夺天工,只余一片残垣断壁。
中夜思之,岂不怅惘,怎不扼腕!
这种物事,今日复现于眼前,抚今悼昔,圣母皇太后感慨万端,几为之唏嘘。
定睛细看这班青铜雕像的形状,御姐心中却不由大起异样之感。
雕像有人有兽,个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似乎只要观者一转过身去,他们就要活了过来。喷水的设计也极见巧思,比如有一组雕像,是一对童男童女,骑着一只大鱼,鱼嘴大张,水流从鱼嘴中喷出;又有一组雕像,中有一位妙龄少女,斜举一只陶罐,水流乃顺势从罐口喷出。
人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几乎都是西洋面孔——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