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第10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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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卓凡心中一动,点了点头,“贵使这个说法,我完全赞同。”
李福思松一口气,“是!另外,也是最关键的,卡尔亲王认为,阅兵能够最直观、最迅速、最全面的展现一支军队的真实水准——”
微微一顿,“目下,距亲王殿下设定的对法战争的日期,已不剩多少辰光了,普鲁士代表团不比美利坚代表团,没有从容……考察的时间,因此,卡尔亲王认为,阅兵,是最理想的考察的手段——且没有其他手段可以替代。”
“哦?”关卓凡眉毛,微微一扬,“卡尔亲王的这个观点,很有意思。”
心里说,“亲王殿下设定的对法战争的日期”——照你的逻辑,我才是卡尔亲王关于阅兵的要求的始作俑者了?
好吧,算你把球踢回给我了。
“是!”李福思说道,“卡尔亲王有这样子的一个观点——队列不齐整的军队,如果精神饱满,未必一定不能打仗;可是,如果队列既不齐整、精神又松垮懈怠,这样的军队,百分百不能打仗——绝无例外。”
顿了顿,“反过来也一样——队列齐整、精神饱满的军队,百分百是能够打仗的——亦绝无例外。”
咦,这个话观点,和俺的倒是很像啊——俺一向认为,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把齐步、正步走好了,几乎就可以和“战斗力”划上等号了。
关卓凡下定了决心,“好,既如此,我就替王储殿下安排一次阅兵!”
李福思眉开眼笑,“好,好!亲王殿下盛意拳拳,敝国君臣,心感之至!”
微微一顿,“呃,请问亲王殿下,这个阅兵的规模——”
“万人以上。”
李福思惊喜交加,“好,好!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啊,我的意思是,阅兵的宏大规模,充分彰示中国、普鲁士两国携手对敌的决心!——敝国上下,包括卡尔亲王,再不能对中国从法国手里收复自身合法权益的决心,抱有任何疑虑了!”
你这么说嘛……嗯,倒也是。
“还有,”李福思继续说道,“将来,亲王殿下回访普鲁士,敝国将以同等、甚至更大规模的阅兵,迎接殿下的莅临!”
回访普鲁士?咦,我还没有想过这茬呢!
不过,检阅检阅欧洲强国的军队,倒也不坏。
“好,”关卓凡微笑说道,“战事既了,只要我走得开,必第一时间造访贵国——不过,到时候,大约就不是简单的‘回访’了,而是作为中国政府的代表,恭贺德意志统一、国王陛下加冕德意志皇帝了!”
这真是善颂善祷!
李福思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好,好!承亲王殿下的吉言!”
一时之间,宾主之间,气氛极其融洽。
“有些话,”李福思笑道,“原先觉得不大方便说,不过,亲王殿下的气度,恢弘如此,我想,就说一说,也不妨了。”
“贵使请说。”
“其实,”李福思说道,“卡尔亲王对亲王殿下,原本是多少有些……嘿嘿,这个……心结的。”
关卓凡颇出意外,“哦,还有这样的事儿?请教。”
啥心结?既生瑜、何生亮吗?不至于吧。
当然不至于。
“是这样子的,”李福思说道,“‘七周战争’,萨多瓦战役大胜之后,普鲁士高级将领,毛奇总参谋长以下,皆主张乘胜追击,进军维也纳,其中,卡尔亲王是最积极的一位。”
顿了顿,“俾斯麦首相和国王陛下争执不下,前线的卡尔亲王不耐烦了,下令他的第一军团,厉兵秣马——再等不到柏林的命令,就自行进军维也纳!”
好家伙,你要暴走啊?
“我明白了,”关卓凡含笑说道,“国王陛下最终改弦更张,多少关区区在下的一点儿事儿,卡尔亲王大约就是因为这个,怪上了我——这一回,到中国来,大约还存着一层找关逸轩算一算账的意思——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胆小鬼,坏了普鲁士和本亲王的好事儿?”
李福思大笑,“亲王殿下太诙谐了!”
顿了顿,“‘怪’是一定谈不上,卡尔亲王也决计不敢轻视亲王殿下的胆气,还是之前我说过的——‘好奇’!卡尔亲王既好奇于古老的东方,出现了轩军这样一支现代化的军队,也好奇于——一个外国人,如何能够说服他的满心火热的国王叔叔,止戈息争?”
“嗯,”关卓凡沉吟了一下,说道,“不晓得我这样子理解对不对?卡尔亲王为普鲁士前敌将领第一人,在军界的分量,其实过于王储殿下,军事上,‘上头’很可能更重视他的意见——”
顿了顿,“再加上他对我,多少有过这点子的‘心结’,于是,就是贵使方才说的,考察中国军力,‘王储殿下自然是抓总的,不过,更加重要的,其实还是卡尔亲王’?”
“亲王殿下明鉴!”李福思欣慰的说道,“正是如此!”
顿了顿,“还有,以我对腓特烈王储的了解——他性格温和,又身处王储这个特殊的位置,不会轻易臧否父亲和首相的国策;不过,卡尔亲王就不同了,他是无所顾虑的,以为是、则是之,以为非、则非之——”
说到这儿,笑了一笑,“另外,卡尔亲王虽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军人,不过,在政治上嘛——”
打住了。
“好的,”关卓凡微笑说道,“我都明白了!我相信,腓特烈王储也好,卡尔亲王也好,中国之行,都会适得其所——嗯,他们两位,都会不虚此行的。”
“是,是!”李福思说道,“我也坚信,腓特烈王储和卡尔亲王的中国之行,一定会大开眼界……满载而归!”
*
第九十八章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本章以及下一章的大部分内容,选自路德维希。冯。奥托伯爵的回忆录《黄昏和清晨》中的“一八六八年:新时代”一章,主要涉及一八六八年初腓特烈王储访问中国的内容——是年,尚未继承祖上爵位的奥托,时任腓特烈王储副官,军衔上校,王储伉俪乘“腓特烈大帝号”护卫舰访问中国,未来的奥托伯爵全程随侍。
凡选自《黄昏和清晨》的内容,皆加双引号注明;非选自《黄昏和清晨》的内容,则不加双引号,不会叫书友弄混的——譬如,彼时中国的辅政轩亲王的某些心理活动。
好了,言归正传。
“‘腓特烈大帝号’在香港停泊期间,补充了煤、水和米肉果蔬等物资,不过,我们没有上岸,严格说起来,普鲁士访华代表团留在香港的时间,只不过是一个晚上,还不足十二个小时。”
“这让代表团中的两位女士——尤其是较年轻的那一位,感到了失望,毕竟,香港是我们经过长途旅行后抵达的第一个中国城市,不能够亲身领略其风情,露易丝公主并不掩饰她的遗憾。”
“当然,在法律上,香港已经是英国的属土了,不过,在习惯上,我们依旧视它为一座中国的城市。”
“王储殿下微笑着对小姨子的遗憾表示歉意——没有法子啊,船一进港,我们就收到了两条消息,使我们不得不抓紧时间,继续行程,毕竟,香港不是‘腓特烈大帝号’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天津才是。”
“第一条消息,国王陛下接受了法国人关于利奥波德王子退出西班牙王位竞争的要求,俾斯麦首相、毛奇总参谋长都深感遗憾——我想,罗恩陆军大臣又该忙着在国王陛下和俾斯麦首相之间,做耐心细致的调解的工作了。”
“这条消息对代表团的影响是,我们的任务,不止于考察中国人结盟的诚意、以及军队的实力了,任务单上,还得加上这么一条——我们必须让中国人相信,国王陛下的退让,只是权宜之计,普鲁士结盟的诚意,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动摇。”
“事实上,对这条消息,较俾斯麦首相、毛奇总参谋长更加失望的,应该是卡尔亲王——对于战胜法国人,俾斯麦首相、毛奇总参谋长两位,只能说是‘有把握’;卡尔亲王呢,却是百分百的坚信,他率领的军队,必将在对法战争中大获全胜。”
“我似乎听见……卡尔亲王骂了句粗口?”
“当然,卡尔亲王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对国王叔叔口出任何不敬的言语的——一定是香港的蚊子太多了,惹得亲王殿下心烦意乱,才有所发泄。”
“第二条消息,中国政府向越南派出了一支海、陆混编的远征军,进驻土伦和顺化,并且,中、法两国的土伦驻军,发生了‘较为激烈’的‘肢体冲突’。”
“对于普鲁士来说,这当然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可是,另一方面——相形之下,国王陛下对法国人的退让,就愈加显得的……嗯,不合时宜了。”
“因此,我们不能在香港耽搁下去了。”
“几天之后,‘腓特烈大帝号’到达上海。”
“较之这座远东最繁华的城市,香港只能算是一个小渔村,不过,我们在上海停留的时间,较香港更短——江苏和上海的地方官员的礼节性拜访之后,王储殿下接见了驻上海领事,听取了他的工作汇报,然后,便下令开船——加上补充物资,前后拢共亦不超过六个小时。”
“我们可以想见露易丝公主的失望,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把遗憾形诸于色,她从姐姐那里了解到我们不能浪费时间的苦衷,另外,毕竟,再过几天,‘腓特烈大帝号’就要到达她最终的目的地——天津了。”
“自香港北上,愈往北,纬度愈高,气温愈低——这很有趣,这个季节,天气明明是逐渐转暖的。”
“仅此一点,我就对中国的幅员广大,有了直观的、深刻的感受。”
“天津港在望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插曲——一只奥地利商船,和‘腓特烈大帝号’擦肩而过,彼此的距离,不超过二十五米。”
“当然,如果发生碰撞,倒霉的是那只奥地利商船,‘腓特烈大帝号’的吨位,比对方大的多,船体也坚固的多,而且,船头还有一只巨大的冲角。”
“不过,卡尔亲王依旧很恼火,骂奥地利人走路不长眼睛,并且半开玩笑的说,很可惜,现在普鲁士和奥地利不是处在战争状态,不然,‘腓特烈大帝号’该冲了过去,就算不撞沉他,也要将之俘虏,作为战利品,或者在中国就地拍卖,或者带回普鲁士去。”
“我们都晓得,对于普鲁士‘七周战争’未能进军维也纳、进一步扩大战果,卡尔亲王迄今悻悻,不过,他这个玩笑,其实并不好笑,不晓得他还记不记得,类似的事情,驻华公使李福思就干过一回?而结果,是令人非常尴尬的?”
“一八六四年,李福思履新中国,船行至天津港外,发现了三只丹麦商船,彼时,正值第二次石勒苏益格战争期间——卡尔亲王正率领他的第三军,作为德意志联军陆军主力,攻打丹麦的易北河防线——李福思一见三只商船悬挂丹麦国旗,二话不说,立即冲了过去,将三只商船统统捉住了。”
“丹麦商人诉之于中国政府,彼时的中国首相恭亲王大为恼火,传告李福思,指丹麦商船已入中国内海,非在公海,贵使此举,有违万国公法,‘显夺中国之权’,若不妥善解决,请你打道回府,敝国恕不接待。”
“李福思自知理亏,不但释放了三只丹麦商船,还主动赔偿了丹麦商人一千五百银元。”
“如果现在普鲁士和奥地利还处在战争状态,如果卡尔亲王一时头脑发热,捉了奥地利人的船,那么,接下来,面对中国政府‘妥善解决’的要求,他会怎么做呢?他会不会审时度势,像李福思那样,做委曲求全的事情呢?中、普两国的结盟,又会不会受到这个事件的影响呢?”
“好吧,也许我想的太多了。”
“‘腓特烈大帝号’终于进港了。”
“停泊在天津港的军舰——所有国家的军舰,也包括法国人的,都鸣放礼炮,对王储殿下伉俪的到来,表示敬意。”
“中国政府在大沽口码头,举行盛大了欢迎仪式。”
“前来迎接‘普鲁士访华代表团’的,辅政王关逸轩之下,有钟郡王爱新觉罗。奕诒、直隶总督曾国藩、军机大臣文祥、外务部尚书钱鼎铭,他们乘坐火车,一天前便自北京到达天津——北京至天津的铁路,是中国的第一条铁路,半年前竣工。”
在这里纠个错:奥拓伯爵搞错了,京津线可不是俺们的第一条铁路,俺们的第一条铁路,是津唐线——两年前就竣工啦。
还有,曾国藩也不是自北京过天津的,直隶总督的治所在保定,他是自保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