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绝新汉朝-第4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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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门传教,不同于沙门,”张玄一听,正色回应,“府君既与葛家道、李家道的人有过接触,甚至贫道听闻还有那帛家道的传人在此,那就该知晓,道门立教,有其传承,往往是道心发了,师傅来寻弟子,一道传出,可能三两人,可能五六人,除了公开讲道之外,其实不见其形,沙门则不同,若要传教,就非得将其处的诸多传承断绝,更要断人祖系,割其发肤,囚其人而灭其心,绝其祀而断其血,参拜胡神,实乃数典忘祖之典范!”
旁边的李始听着,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乃是氐人,出身军旅,若非形势所迫,此时只能想着带族人安顿的念头,哪里会涉及这些,更不知佛门之事,这时一听,顿感心惊胆战,暗道,乖乖,难怪那位范长生教主反感沙门,原来当和尚是这么恐怖的一件事么?
有着这么一个认知,此人就想着,回去后要如何与族人说及,看能不能驱逐佛教在蜀地的影响。
相比之下,陈止就要淡然很多了。
作为一个三世为人的人,陈止看待这方面的问题,无疑要平静的多,毕竟在后世,连转世都要文件批准,世俗化深入人心,对于宗教没有了敬畏,反而多了研究,自是感觉不同。
况且,科学可以证伪,而宗教却不能,本身就塑造了陈止的思维定式。
但有着心中签筒存在,以及身死穿越这么一回事,也让他的思路更为宽广,看待这方面的问题,从容了许多。
况且,不管他心里是如何看待佛门的,当下这么多道士突然到访,从制衡、权衡的角度来看,也得拉几个和尚过来平衡一下,毕竟当下的社会风气,是无法根除封建迷信的,连他陈止为了进一步了解签筒奥秘,都不由朝着封建思想研究着,又遑论他人?
这一个郡中若是有和尚传法,是存在隐患,可如果近信道教,那也不是什么好局面,毕竟黄巾之乱的前车之鉴,才刚过去多久?
这都不涉及到陈止的倾向和意识形态,纯粹是从治理角度出发的。
“道长倒是学了一手纵横家的本事,”一念至此,淡淡一笑,陈止对此不置可否,“佛门如何,我是不知道的,但佛家高僧也有翻译典籍的,也有谈玄论道的,更主要的是,佛寺如今遍布各地,更有不少人信奉,我不过一地太守,管不了这许多,佛门僧人过来,也就是一次拜访,他要传佛,只要不造反作乱、妖言惑众,那也全凭自愿”
说到这里,他饶有深意的看了张玄和李始一眼。
前者神色如常,后者却心惊胆战。
陈止也不管其他,继续说道:“况且,阁下居于蜀地,长于道门,看待事情也许有所偏颇,将一人、一寺所为,看做天下沙门之意,况且这佛门高僧来此,我让他们以佛法与人辩论、论道,这佛法本无罪,前后更有诸多贤者翻译、总结、改编,佛法与那佛教却是不同的。”
第七百一十四章 道行于下,佛争于上()
一 张玄听了这些话,也不反驳,只是摇头,轻声说道:“佛法或有可取之处,但沙门却有他念,如今北地之中,又有许多战乱,此番难上,贫道曾见许多惨状,又见诸多贫瘠之地,然有一点,却殊为奇异,便是布衣惨地,多有道门之人进出,而那统兵掌权的营地,往往由僧人来去。”
“哦?”陈止眼神微微一动,马上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张玄的这个话,其实也是想要影响陈止的判断,却不再是从单纯的佛家习惯出发,而是在暗暗触及陈止这般身居一角的实权官僚,最为重视的地方。
那布衣散落之处,其实说的就是流民,其中多道人,这就是属于用于自黑的意思了,因为在过去的历史上,但凡有民众散居之处,多有五斗米教徒出没,传教拉人,渐渐形成规模,那黄巾之乱就是如此发生的。
可见道人进出,绝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放在流民军中,可就不一样了。
“道长这话说的有意思,”陈止眯起眼睛,笑道:“这五斗米教徒时有蛊惑人心之言,昔年有张角三人,以太平道聚拢人心,乃成叛军,糜烂几州,这前车之鉴尚在,道长却提起道人走出走入落难百姓之地,岂不是提醒陈某,要提兵前去镇压,以剪除这个隐患?”
“府君何必明知故问?”张玄摇摇头,用颇为诚恳的语气说道:“道门四散,良莠不齐,便如天下之人,有好有坏,此乃天道所铸,人无扭转之能也,道门些许邪门,走了歪路,必为后世唾弃,无可厚非,然今日之局面,冀州糜烂,流民从贼,或为异族前驱,早失之其纯,加上羯人石勒入之,更见其乱,乃至有一统州郡之势,此时若有那被你道门本意之人行走其间,无疑能分化瓦解其力,对朝廷而言可是好事!”
陈止轻轻敲了一下桌面,问道;“这岂不是对那羯人石勒而言,也是个好消息?”
张玄直言不讳的道:“石勒,匪也,这般人物本就该灭杀的,其人眼下不过占据了冀州一角,哪里能成气候,若是流民一散,反而能让此人壮大,令朝廷难以剿灭,那只能说明朝廷已经不对了。”
边上的李始听了这话一愣,然后又是担心,又是若有所思。
陈止却笑了起来:“这位道长倒是好大胆子,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来,不过如此一来,不也显得道门确实有隐患么?你这是为了贬低佛门,连自家都不放过了?”
“我道门些许误入歧途的人,虽可能引起人祸,但其实还都在明处,”张玄也不否认,反倒是话锋一转,又将话题朝着沙门僧人引导过去,“而僧人往往择选一二权贵,将他们发展为佛徒,然后借此为力,正大光明的强行推动,令我华夏道统因而扭曲!而且这般作为,便是朝廷上的有识之士看得出来,也无力扭转,盖因推行的背后,往往都有背景,想要根绝,唯有防微杜渐,将种种隐患,斩杀在苗头上!”
陈止想了一下,回忆着自己见过的,以及历史上的一些佛门做法,不由暗暗点头,嘴上则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随着世家子过来的高僧,其实是想要让陈某信佛,才过来的?”
“定然是有这个目的的,而且……”张玄说话间,这话题猛然一跳,“府君将我二人请到此处,不也有询问冀州局面的意思么?”
陈止点头道:“不错,你们这一路过来,走的乃是冀州之路,我听说那边局面又有变化,不知情况如何了,以道长的见识,应该是有看法的吧。”
“那贫道就献丑了,”张玄也不客气,“当下冀州的局面,看起来混乱,其实已经分明,随着石勒入侵,并且围困赵国,横扫三郡,威望已经建立,更是收编了诸多流民兵马,隐隐在冀州西边站稳脚跟,而东边的江都王,本是朝廷派过去,让他剿灭冀州叛乱的,却因种种愿意,裹足不前,坐视贼人做大,而今在朝廷强令下,才有要出兵的意思,这还是赵王世子求得朝廷的关系,但以江都王治下几郡的局面来看,很难能破石勒了,除非有外力相助。”
“道长倒是胸有丘壑,一句话便点出局势,可赵王世子既然去求助,总归会得朝廷相助,除了江都王的兵马,恐怕周围的军镇,包括我这代郡在内,都会接到命令,更不要说哟兵马直接从洛阳出……”
“太守误会贫道的意思了,”张玄淡淡一笑,“贫道想说的,其实不是军争强弱,而是发现这沙门僧人的动向,那江都王驻扎之地,有僧人进出,而石勒行军的路上,也有僧人传法,甚至贫道等人为了安全,曾经绕道一地,听说为那济阴太守祖府君驻扎,居然也能看到僧人进出世家大宅!”
陈止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僧人,不管官府、藩王,又或者贼寇,但凡有些权柄,占据了地盘,就都会过去拜访?”
张玄点头道:“当时如此,这般行径,已经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了,毫无本心可言,乃是为了传法,全然不分好坏,所以僧人来了府君此地,必然也有僧人去往王使君那边,或许连塞外的鲜卑人,他们也不会放过!”
说着,他忽然顿了顿,这才道:“或许,鲜卑人、羯人这般的人物,更受他们青睐也说不定,毕竟这些人固有饱读经书之人,但大部分却不沐华夏道统,更容易得沙门之法!”
陈止眉头皱起,因为他很清楚,张玄的这番话不是危言耸听,在原本的历史上,佛教与异族建立的中原王朝相得益彰,对中原地区的影响,可谓深远。
不过,他同样很清楚,张玄的这些话里面,也有他自己借题发挥的内容,便点头道:“道长说的不错,但你一路北上,人员可不多,又要顾虑自身安全,恐怕也没有多少人手派出去打探情况,所言所说难免就有推测的成分,好在今日就能见到不少高僧,不如晚宴的时候,与他们交谈一番,如何?”
这般情况,张玄只能点头应下,随后二人告辞,准备着晚宴的事。
整个城市,都在为此忙碌着。
第七百一十四章 帷幕落,灯火照耀()
一见过陈止之后,张玄、李始二人,就被人带着,直接来到了院子另一边的屋舍住下,而他们跟过来的人手,也有了地方安顿。
“这下子倒是省事许多,不用担心没有地方落脚了,”看着这新屋子的样子,李始好像没有见过世面一样,四处打探,一会拿起这个看看,一会挑着那个瞧了瞧,更是前前后后的都体验了一遍,甚至直接打开窗户,朝外面感慨道,“还有这个园林,也是独具匠心,就算是在蜀中也不常见啊!”
随即将那窗户关上。
可等窗子一关,李始脸上的欣喜立刻荡然无存,变成了谨慎与郑重,他来到张玄的身边,低声说道:“大致已经看了一遍了,应该没有人在监视这里。”
“将军辛苦,”张玄点了点头,“不过以陈府君的为人、肚量,想来也不会特地安排一个局,就是为了来监视你我,窥破身份。”
李始便道:“总之,小心为上,等会我就要去自己的房间住着了,小道长你自己可要当心啊。”
“这个还要给将军告个歉,”张玄还是笑着,指了指身边的座椅,“我自作主张,将自己说成了队伍的主脑,以至于陈府君安排的屋舍,明显是这间最大,却是要委屈将军了。”
李始摇摇头,说道:“刚才真是让我担心不已,还好小道长你机智啊,几句话,将事情一笔带过,至于谁住的房间大,谁住的屋子小,那都是微末枝节,算不得什么,况且这一路劳顿,荒郊野外都住过,这里又算得了什么?”
“将军好气量”张玄点了点头,正要再说,却被李始打断了话来。
“还有,这将军的称呼,还是不要了,不然真被什么人听去了,说不定就要暴露,”李始说着,露出笑容,“若是小道长不嫌弃,就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吧。”
“那恭敬不如从命,李君。”张玄也不矫情,这边说完,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用太过小心,若是贫道所料不差,也许那位陈府君,已经窥出我等虚实来历了。”
“什么?”李始楞了一下,随后便摇摇头道:“这怎么可能,你看他刚才说出来的话,最多是有些怀疑,如果是看出来的,那还能与你我心平气和的说话?早就让人将我们抓起来了。”
“现在贫道与李君,与被人抓起来,又有什么区别?”张玄指了指自己与对方,“最多是待得地方不同罢了。”
“这”李始再次愣住,随后额头上就有冷汗流下来,“那我们必须想办法脱身,不然”
“不用担心,”张玄还是摆摆手,“陈府君如果真的看出来了,那他的这番做派,可不是为了稳住你我,贫道与李君离着蜀地那么远,也没有援军,安排在城外的人手也都被发现了,还有什么稳住的价值?所以,陈府君若看出来了,他做的这一切,就只有一个目的。”
李始也冷静下来,问道:“什么目的?”话虽然问出来了,但凭着自己的经验,李始也猜出了一点。
张玄理所当然的说道:“自然是为了要和咱们心平气和的交涉,一旦挑明,如何还能这般继续下去?若是我所料不差,那位府君恐怕还会将今日晚宴,参与各方的名单送过来,让贫道了解,尤其是沙门之人的生平”
这边声音落下,那边就响起敲门声,而后在李始复杂目光的注视下,那记载着晚宴参与之人的名册,就被交到了张玄的手上。
“果然如小道长所料。”
李始感慨着,就要告辞。
张玄却道:“李君,我之前与陈府君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