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门阀-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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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君子?”张越听着,笑的都快抽筋了,他扭头对刘进道:“长孙殿下,现在知道,什么是公知的嘴脸了吗?”
“只要是不利于彼者,与其不合者,皆小人也!”
“而独其为君子而已……”
“这样的人……”张越起身,弹了弹自己的衣冠:“何德何能,敢自称曰‘士’,臣虽卑鄙,却不屑与之为伍!”
刘进听着,瞪大着眼睛看着王宣等人。
他想起了方才,张侍中对自己说过的话。
何为公知?
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理,而其他人尽皆小人,倘若当政者不听其意见,就是暴君、昏君,若他人有不同意见,就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诋毁、打击、污蔑。
如今看来,这《左传》学者,还真是如此啊。
张侍中还没有发一言呢,就直接打为小人,要逐出博望苑。
就算官府抓了杀人的罪犯,也要审问之后,得到证据才能定罪。
《左传》诸生,究竟何德何能,竟然不需要审判,也不需要证据,甚至都不需要听别人的话,就将他人斥为小人。
这是君子吗?
刘进摇了摇头!
这不是君子!
真正的君子,和而不同。
真正的君子,不会随便指斥别人为小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同气连枝()
王宣等人此刻的脸,涨到都快滴血了。
自从进了博望苑以来,哪个敢这样当面指斥他们?
至于博望苑之内,更是一派和气。
花花轿子人抬人,大家相互吹捧,在太子面前营造出一副其乐融融,互相谦让的君子形象。
若有可能,王宣肯定不会当这个出头鸟的。
他会选择在旁边旁观谷梁诸生与那个所谓的张侍中之间的冲突。
最多当个摇旗呐喊的小卒子。
但哪成想,这个张侍中居然直接将炮口对准了自己等《左传》学者。
你是以为吾等好欺负?还是觉得《左传》是软柿子?
嗯?!
如今,这个张侍中又在长孙面前,说什么左传是公知?
公知是什么?王宣不懂。
但从对方的言语上来听,十之八九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宣何曾受过这种气?
哪怕当年在河东郡被公羊学派打压,也未遇到这样的情况。
“竖子污蔑!”王宣咬着牙齿,起身看着那个可恨的张侍中,握着拳头,问道:“敢问张侍中,侍中若是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证明《左传》编造伍子胥鞭尸楚平王,该当如何?”
王宣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面也有些发虚。
因为……
《左传》是古文经学的派系。
什么叫古文经学?
其实就是在汉家建立以后,才开始出现的学派。
在之前历史上,从未有闻的。为了凸显己身,所以就自号古文经学,托古说今。
譬如说,数年前,赋闲在家的临淮太守孔安国与鲁王报告朝廷:臣等于曲阜孔子故宅壁孔之中得《尚书》残篇凡二十六篇。
只不过呢,因为这些文字啊,是类似蝌蚪一般的古文,常人难以解读,唯有孔安国这样的孔子嫡系方能解出。
孔安国以今文解释,这就是儒家历史上最有名的一个大骗局——古文尚书!
其实只要稍微懂点历史常识的穿越者都可以轻易而举的揭穿这个骗局,不需要考证,只需要知道一个事实——诸夏文字,自古以来就是象形文字。
远古先王造字,就是以物像字,什么字母文字,楔形文字,从来没有在中国出现过。
就这一个证据,就可以彻底推翻整个骗局。
而几乎所有的古文经学派系,都存在着自我编造、中译中、山寨等情况。
尤其是《左传》学派。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王宣的心里面也有些发憷。
但看着眼中的那个年轻侍中,王宣就给自己打气:“区区黄口小儿,哪里读过许多书?能知道我派漏洞!”
张越听着王宣的话,哈哈大笑,反问道:“若本官可以证实,那《左传》诸子日后如何?”
张越的胸有成竹,让王宣内心又开始敲鼓了。
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
他没有理会张越的话,反而是面向刘据与其他诸子,拜道:“家上!张侍中胡言乱语,请家上明察!”
但这番做派,立刻就让谷梁诸子嗅出了点什么味道。
看着王宣等人的眼神都变了。
“难道,左传真的编造了伍子胥鞭尸的弥天大谎?”就连江升也在暗自思考着。
作为谷梁学巨头,讲老实话,江升是没有仔细读过《左传》的,更没有去研究《左传》。
只是因为公羊学派打击左传一系,敌人的敌人就朋友,江升才拉了一把左传。
但谷梁学派从来没有将左传一系视为什么平等的盟友。
在谷梁的定位中,左传与思孟都是小弟。
留着他们,只是为了在将来咬公羊的时候,多几个摇旗呐喊的。
但现在……
倘若左传学派闹出了这样的丑闻……
那谷梁学派,恐怕也少不得被人笑话。
自己等人的君子形象,怕是也要失分。
本着同舟共济和团结的精神,江升咳嗦了两声,在两个孙子的搀扶下,微微起身,对刘据拜道:“家上!老臣以为,不妨先听听张侍中所言……”
“至于左传诸生嘛……老臣还是信得过的……”
江升笑眯眯的道:“毕竟,左丘明先生乃孔子所称赞的君子……”
却是闭口不谈,张越所言的事情。
意思也很明显,不服?那就滚蛋!
张越扭过头去,看着这个巍颤颤的老者。
心里面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儒家这个学派,其实在现在还是一个比较健康和充满活力的组织。
特别是在公羊学派的主持下,与法家结成的联盟,几乎补全了儒生们缺乏实际动手能力的缺点。
儒皮法骨的事业也是进行的蒸蒸日上。
太学的学生们,表面上读的是五经,但私底下看商君书和韩非子的也不少。
可惜啊,劣币驱逐良币。
等元成之时,谷梁学派坐大,亲亲相隐,乡贤治国。
在元帝之时废黜了陵邑制度,成帝时门阀政治出现萌芽,王氏外戚寸功未立,一门五候。
又借王莽之手完成了对旧汉制度的全部推翻和反攻倒算,终于将东汉变成了一个伪装成国家的门阀。
至于法家……
等到公羊学派衰微之时,自身都难保了。
谁还能管得了法家的死活?
于是众正盈朝,上下君子……
“与其让你们来做门阀……”张越在心里说道:“倒不如我来当这个门阀……”
“做最大的门阀……然后终结掉一切……”
也只有如此,才能集中人力物力,排除万难,将国家重新导入正轨!
刘据看着自己的老师,已经白发苍苍,微微颤颤的恩师。
他连忙起身,正要说话。
却听到殿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臣奉命太学《春秋》博士、祭酒领左大夫事董越求见家上!”
刘据闻言,眼皮子一跳,心道:“董子怎么来了?”
作为公羊学派巨头的董越身上,可是有着N多光环的。
董仲舒的嫡子,公羊学派当代精神领袖,大汉太学博士,还有……天下最有名的鹰派。
刘据虽然不太喜欢公羊学派的刚烈主张和将夷狄看成两条腿走路的禽兽的想法。
但对董越还是很尊重的。
连忙说道:“快快有请……”
殿中诸生,却都是傻了眼了。
董越来了?
江升的牙齿咬的咯咯咯的响。
在他看来,这董越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就一定是来给这个张子重撑场子的。
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
于是,看向张越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凌厉了起来。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被董仲舒镇压和吊打的那些岁月。
“竖子尔敢!”江升枯老的双手,摸着拐杖,恨不得提起来抽死张越。
在他眼里,张越与公羊学派大约是在唱双簧,意图就是要将储君从自己手里抢走!
而这……
是万万不行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证伪(1)()
董越身穿着博士衣冠,腰间系着当今天子御赐的宝剑,手里提着绶带,在二三十名太学生的簇拥下,气势汹汹的走入殿中,来到刘据面前,恭身下拜:“臣奉命太学博士、太学祭酒、领左大夫事董越,率太学诸生敬拜家上!”
他的眼睛,则像猛虎一般的扫视着全场!
在看到江升时,嘴角溢出了一丝讥笑。
刘据看着这个架势,也有些懵了,连忙走下殿中,扶起董越,说道:“董子今日怎么有空来博望苑拜见孤?”
心里面则是有些忐忑不安,头疼无比。
显然易见的一个事实是——在过去数十年中,每次公羊学派的博士与谷梁学派的名宿相遇,其激烈程度都堪比火星撞地球。
尤其是当年狄山案后,公羊与谷梁的立场分野和矛盾就激化到了一个不可调和的地步。
公羊学派主张的大复仇,对四夷的激进态度,与法家组成的联盟关系,都与谷梁学派格格不入。
董仲舒生前,曾三与江升辩论,每一次都大获全胜。
这就更加刺激了谷梁学派。
也就是董仲舒去世后这几年,公羊学派失去了精神领袖,才稍稍消停了一些。
今天,董越带着太学生们,气势汹汹的登门,想都不用想,他们是来干嘛的……
刘据的性格,让他根本无法处置这事情。
只能是想办法去祢和、缓和两者的冲突。
董越笑着起身,然后笑眯眯的看向江升,拜道:“董越见过江公,一别多年,别来无恙……”
江升的眼睛,猛然一瞪,每次见到董越,他都能想起那些被董仲舒镇压和吊打的岁月。
作为谷梁名宿,江升的人生是悲剧的。
他一直活在董仲舒的阴影下。
董仲舒的学问比他高,名声比他大,就连弟子也比他强太多太多。
先有吾丘寿王,后有褚大等人。
皆才学兼备,名动天下的鸿儒。
尤其是吾丘寿王,迄今都为天下人怀念。
他苦苦煎熬了三十年,终于熬死了董仲舒和他门下的精英。
但……
董越又冒了出来。
这个董仲舒生前并不起眼的儿子,自任太学博士以来,就将太学上下拧成了一条绳子。
怕是要不了十年,又是一个董江都!
反观他门下……
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要不是还有着太子信任,能借助储君的财权,扩张和招收门徒。
谷梁学派势必会被公羊学派狠狠的镇压!
“董博士不在太学纳福,来博望苑有何贵干?”江升拄着拐杖,轻笑着道:“难道……”
他看着左侧的张越和皇长孙,心里面跟针扎了一样难受。
“臣最近得侍中领新丰令张子重之助,略做些了春秋大义,特地来献给家上,请家上一观……”董越浅笑吟吟,拜道。
立刻就有几个太学生捧着几卷竹简,敬献刘据面前。
董越笑着介绍着:“此乃臣与太学诸子初步整理和汇编而出的三条大义,分别是:尊王第一,大复仇第二,攘夷第三,请家上与谷梁诸子品鉴一二……”
话语之中得意不已,太学生们更是纷纷挺直了腰杆,骄傲无比!
公羊学派短于经义的短板,在那日之后,就一去不复还了。
得张越所留的二十八义后,公羊学者们甚至欣喜若狂的发现,若将那二十八义扩充和充实之后,公羊学派说不定从此就‘长于经义’了。
刘据让人收下那三卷竹简,然后说道:“董博士之献,孤一定仔细阅读……”
“来人,为博士及诸太学生赐座……”刘据在心里叹着气,无奈的吩咐下去。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恐怕难以善了了。
董越和太学生们气势汹汹的带着经义而来,谷梁诸生必有所回应!
他回头看了看在自己儿子身边的那个侍中,摇了摇头,哀叹道:“这就是一个现成的矛盾所在……”
他已经预见到了一场激烈的辩论,就将发生了。
但他有什么办法来阻止吗?并没有!
只能是听之任之,希望不要搞的太大!
“臣谢家上赐……”董越带着太学生们再拜,然后就大摇大摆的起身,在殿中下人的引领下,坐到了张越身旁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