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门阀-第7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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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窃昧死以言,望陛下细察之……”
天子听着,微微的摩挲着自己的双手,感觉上官桀的话非常有道理。
现在,他的决断和决策,几乎都是刘屈氂与李广利在自说自话的推动所致。
在过去,他没有第二个可以咨询的对象,只能听任他们了。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张子重打的可比李广利厉害多了!
只带了四千骑兵加上一堆乌合之众,就歼灭、击溃南侵的匈奴骑兵,还俘虏、逼降了一个匈奴单于的弟弟亲自率领的万骑,这本身就已经超出了期望范围。
其后,趁机北伐,一路势如破竹,打穿了大半个匈奴的漠北,消灭其右贤王主力,夺取龙城,封狼居胥山而还。
简直是奇迹!
如今,他已经率军归来,听听他的意见,好像也还来得及!
当然,最主要的是——可以试探一下这个年轻人。
虽然,天子心里明白,他在张子重身边安插的人也都一直报告侍中忠心耿耿,所到之处,皆云此赖天子洪福,社稷庇佑,吾不过顺势而为……
几乎将大部分的功劳与战绩都说成了是赖国家、君王之力,而将自己放在了配角、执行者以及使者的身份上。
但……
这个世界演技派太多了。
天子本人,对那位宠臣,到底是真的一心为国,清清白白,忠贞不二的大忠臣,如舆论所吹捧的那样的周公第二的大忠臣,孔子之后唯一的大儒,还是和刘屈氂、李广利一般,是一丘之貉的心机正客呢?还是有些拿不准的。
这个事情,正好可以拿来测试。
作为一个考题,一个考验。
若其能够通过,那么……
只是……
若是如此,那就显得太过那啥。
一旦传出去,落到刘屈氂和李广利耳中,可能会激化矛盾。
统治这个庞大帝国四十七年,天子对于人心,早已经了然于胸。
人心,最是善变。
人心,最是容易嫉妒。
也最是容易因为一点小小的刺激,而导致一系列的错误。
所以,他一时间有些踌躇。
好在,张安世看出了这位陛下的担忧,于是,上前拜道“陛下,臣听说侍中张子重的爱妾金氏临盘在即,万一其子在侍中归来之时出生,无人取名,这确是不好,陛下不如遣使前去询问,请侍中赐下名字,如此,既显得陛下圣德,也可令天下皆知陛下爱幸大臣,优待功臣之心!”
天子一听,笑了起来,看着张安世道“知朕者,唯安世也!”
“此事便交给尚书令去做吧……”
“臣谨奉诏!”张安世立刻恭身领命。
这也正是他想要的机会,一个提前与那位风头正劲的小兄弟联络、交流的机会。
一个正大光明的交流,而不会令旁人察觉的机会!
这可是他一直在期待和等待的。
要知道,如今长安政局,随着那位侍中归来的日子越来越近,私下的潜流也越来越汹涌。
整个朝堂上下,都在重新洗牌、重新站队,重新抉择。
哪怕是他张安世,在这深宫之中,也明显察觉到了这些微妙的讯号。
甚至让他感到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因为,张安世不得不担心,那位小兄弟万一打算在长安经营势力,稳固派系,建立山头。
那么,比照他的功勋和功绩。
可以安置他的地方,其实不多。
无非不过是以鹰杨将军领卫尉事,负责宫禁、随侍天子左右,执掌禁内,这样金日磾、霍光等人就要挪窝了。
或者是干脆以鹰杨将军掌兰台,将御史台和尚书台当成洗脚婢,总责内外大政,制定国家大策。
而这样,他张安世就可能要抠脚了。
甚至可能会因为权力斗争,而不得不离京出外。
而这是张安世无法接受的。
离开长安,等于离开舒适圈,进入他所陌生的丛林。
说不定可能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而且张安世知道自己的优缺。
他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无非就是天子信赖,而离开长安,等于放弃这个优势。
他又不像那位侍中官,能文能武。
到了地方,想要爬回长安,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毕竟,当年汲黯都办不到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办到?
。
第一千零五节 运筹帷幄之中(1)()
延和二年秋七月十三,离石城下,张越率领的汉军,在傍晚之前,抵达了此地,旋即在城下扎营。
超过一万五千人的大军,连同战马、牲畜,数以十万计。
此外,更有数千辆各色的牛马车辆运载的辎重、军械、粮草。
整个离石城,都因之变得热闹无比。
即使夜幕降临,城下的喧哗声与灯火,也依然如同白昼。
张越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身上穿着的甲胄卸下来,家臣田水便来报告:“主公,有持尚书令张公信物使者求见……”
“张安世?”张越疑惑片刻,立刻笑道:“快请!”
不多时,一位青衣文士,就被带到了张越面前。
来者还是一个熟人,张安世的宾客郭婴,张越曾在张安世身边见过几次,有些印象,似乎张安世的很多私密事务都是委托给郭婴去做的。
“小人郭婴,拜见侍中公!”郭婴在张越面前,很是恭敬的作揖一拜,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封拜帖,呈递到张越面前:“小人主公命小人向侍中问好……”
“安世兄厚爱!”张越接过拜帖,打开来,笑着答道:“还请足下代吾答谢,就说:小弟不才,安敢劳动兄长大驾,待回京必定登门拜访,以表敬意……”
郭婴听着,立刻低头束手弯腰,以示敬意。
张越则借着灯光,细细的看起了手上的拜帖。
“尚书令走牛马张安世顿首再拜言……”
“侍中足下:闻阁下撅师北伐,破虏万里之外,封狼居胥山于余吾水畔,余甚为阁下贺之……”张越轻声念着拜帖上的文字,念着念着渐渐收声,但眼中却渐渐的放射出了点点光彩。
放下拜帖,张越玩味的笑了起来。
“尚书令来前,可有什么嘱托?”张越问着郭婴。
后者闻言,立刻答道:“我家主公托小人向侍中公致歉:如今事务纷扰,还请明公海涵……”
这话在旁人看来,无疑很突兀,但看完拜帖的张越却是明白其中的意味,便道:“尚书令一片苦心,吾知之矣……”
“足下请坐……”张越郑重的将郭婴请到客席,像招待一个真正的客人,而不是和之前接待一个好友的信使那样,礼貌但保持着合适和足够的距离。
待得对方坐下来,张越也才跟着落座。
“尚书令贴中言及,河西西羌与月氏义从之事,未知其详情……”张越笑着假作随口询问。
郭婴闻言,立刻拜道:“启禀明公,我主此番特地命小人带来了相关奏疏、报告……”
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用白纸装订起来的书册。
书册很厚,张越接过来,拿在手里,估计有近百页。
张越打开书册,细细的翻阅起来。
基本上都是从兰台和丞相府的有关报告、奏疏里照抄的内容。
俱是河西诸郡、贰师将军以及令居、陇西、北地各方有关西海、河湟的报告。
张越花了些时间看完,然后合上书册,还给对方。
“侍中公可有高见?”郭婴目光怔怔的看着张越,满脸期待。
他知道,眼前这位是已经用实实在在的战绩,向天下证明了自己的指挥才能与率军能力的大人物!
第一次领兵,便创造了远征万里,深入敌境腹地,夺其龙城,破其圣地而还的伟业。
尽管很多人都知道,他是趁着匈奴主力不在家,偷袭得手的。
但……
这已经很了不起,很了不起了!
更不提,其实际消灭、逼降、击溃和击破的敌人数量是他军队的数倍,还俘虏了其总兵力三四倍的俘虏。
如今的天下,没有人敢再不服气,再质疑眼前这位张蚩尤的带兵统帅能力。
甚至已经有人在将其与那位曾同样年轻、骄傲、强大的骠姚校尉相提并论了。
在郭婴看来,这样的人物,必定是有着高见卓识,甚至石破天惊一般的洞悉能力。
但张越却只是呵呵笑着,轻轻的敲击着案几的桌面。
张安世的拜帖,以及这郭婴的态度、说话的语气,无一不在向他暗示着一些事情。
不然,这种私人性质的拜帖和来往,何必在文字上搞的那么隆重?甚至以足下、阁下、明公这样的字眼来称呼?
事出反常必有妖。
张越的眼睛,在郭婴身上看了看,然后又在这帐中内外看了看,最终微笑着举起茶杯,抿了一口刚刚新煮的姜茶,辛辣混合着芬芳,刺激着味蕾,让他精神一振,随即就笑道:“既然是尚书令想要咨询,那么鄙人当然愿以拙见,私底下谈谈……”
很显然,张安世这样安排,必定有着缘故。
而这缘故,恐怕和李广利脱不开干系。
仔细想想,张越其实也能明白。
若张越大大咧咧的插手李广利的事情,甚至直接公开议论、建议河西事务。
传到李广利和他的小弟、亲朋眼中,那就是裸的指手画脚,横加干预。
一旦如此,恐怕张越还未回长安,长安城就要炸锅。
哪怕在后世,这样做的人,也会被人嫌弃、讨厌甚至手撕。
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咸吃萝卜淡操心,都是形容喜欢指挥和插手他人事务的二货。
多少街坊骂架、邻居对飚,都是因此而起。
到了高层的正坛,相似的忌讳,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强烈、越发敏感、越发的严重。
休说是垮地域垮界的插手和干预、议论其他人的事务了。
便是一个字也没有讲好,也可能被人记恨!
毕竟,身份地位,到了张越、李广利这个级别的人物,一言一行,都会被人做无数解读、分析、研究甚至脑补。
毕竟,身在局中,手握大权的人,可不是吃瓜群众。
吃瓜群众口嗨,没有人管,也影响不到顶层的大人物。
而顶层的人物口嗨,一定会辐射和影响另外的人!被外界解读为对某一方的质疑、攻击!
这就是为什么,正治人物最喜欢讲官话、套话,天天在打太极的缘故。
不是愿意,而是不能。
说话太直,是会招黑的。
但这个事情,张越又不能不管。
这不是私事,干系到的也不仅仅是河西四郡,甚至可以说牵一发而动全身,直接影响、辐射天下。
第一千零六节 运筹帷幄之中(2)()
心里面百转千回,张越就已经有了主意。
羌人的事情,他不能不管!
因为……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令羌与月氏人合流。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河湟月氏诸部,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夷狄。
他们是汉室藩属族群,地位大概相当于后世米帝控制下的霓虹。
是汉室放置在河湟地区,隔离羌人和河西四郡的缓冲。
故而,汉家对河湟月氏义从,特别是那些亲汉的月氏部族,曾经大力扶助过。
传授了许多先进技术,甚至培养了许多优秀的月氏将官。
扶持力度,基本上和米帝扶持霓虹差不多。
很多连辉渠、乌恒这样的藩属也没有办法获得的东西,譬如制式的军械、强弩、良弓,河湟月氏义从都能想办法弄到,甚至成规模的装备!
毕竟,若没有装备和训练、组织上的优势。
河湟月氏诸部,就无法有效的镇压和打击渡河的羌人族群。
而若月氏人与羌人合流,那么,羌人就将得到关键的冶炼、耕作技术以及军事指挥作战和训练方法。
从而使得下一次羌乱,成为帝国的心腹大患!
历史上,羌人就是通过吸收、同化河湟月氏族群,崛起成为两汉,特别是东汉的心腹大患的!
“此事,吾不是很清楚前线的局势与地理、格局,敌我双方的部署也不懂,所以不敢轻言作战……”张越笑道:“不过,却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愿与尚书令分享……”
说这话的时候,张越的眼睛,瞟着帐中矗立的亲兵、家臣以及随从们。
心里面多多少少有些逼数。
嘴上却是依旧云淡风轻的说着:“我闻,西羌各部,自古不合,多有血仇,曾经其各种豪酋也曾解仇为盟,然而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