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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我要做门阀-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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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天下苍生,于是,我无耻我有理?

    滑天下之大稽!

    天下苍生还没有廉价到这个地步!

    天下苍生,也不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代表的。

    连孔子在世的时候,也不敢说,自己代表了天下苍生。

    “战争之费,究竟几何?”张越冷然问道:“江公可知?”

    “自元光以来,大将军长平烈候七出匈奴,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景恒侯六击匈奴,贰师将军两征匈奴两伐大宛,余者匈河将军赵破奴、因纡将军公孙敖等各领军出,汉匈往战大小百余次,汉兵出塞者百万之巨,军马复以百万计……”

    “看上去是耗费良多……”

    “然,大将军、骠骑将军前后十三出匈奴,斩捕得首十七万,虏获匈奴贵族大王当户以百计,得牲畜牛羊数百万……”

    “故基本上,汉于战事的支出,在这一时期所费几无所多……”

    旁的不说,单单就是霍去病卫青缴获的那数百万牛羊,价值就已经超过了他们前后十三出征的军费(不包括赏赐)。

    更别提,他们还收复了河套,占据了河西走廊,为汉室打开了通向西域和更远方世界的大门。

    此外,因他们之功,汉室内地,从此远离了匈奴铁骑的威胁。

    三十余年了,整个关中和北方郡国,中国的精华地区,再也不用像文景时期一样,日夜担忧匈奴入寇。

    也就更不要去计算,因卫青霍去病的缘故,在整个北方地区,不知道多少地主豪强,都买到了廉价皮实的奴婢,赚的盘满钵满。

    “也就近些年来,随着匈奴元气恢复,王师屡受挫折,从而军费负担开始加重……”谷梁学派也正是借着这个背景开始强盛起来。

    在过去,汉军吊着匈奴人打的时候,这些渣渣不是在家里当宅男,就是躺在地上喊666。

    直到汉匈力量开始发生微妙变化,他们就跳起来,呼吁和平,喊着‘莫如和亲便’了。

    在他们的思维里,似乎,匈奴人属于那种很傻很天真的笨蛋,送个妹子,塞点丝绸黄金就可以打发了。

    只能说,谷梁学派的儒生们,不是蠢就肯定是别有用心!

    前者是无药可救的傻瓜,后者则是国之大贼!

    “至于灾害?”张越轻轻叹了口气:“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然汤禹,古之圣王,德被天下,泽及鸟兽……”

    “妄言灾厄,国法不容啊……”

    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是当今天子,这位陛下,他对于董仲舒献的东西,属于典型的糖衣吃下,炮弹丢回。

    可能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天子很反感董仲舒的天人感应理论。

    就连董仲舒在晚年也不敢随便妄言什么天人感应了。

    所以,儒家想给皇权造一个笼子关起来。

    最终毫无疑问和过去以及未来所有想给统治者造笼子的人一样被关起来的一定是制造笼子的人,而非他们想关起来的人。

    “况且,我读春秋,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天地气候与气温的变幻,似有规律可循……”

    “荀子所谓的‘天行有常’似有明确证据……”

    说到这里,张越转身对刘据和刘进拜道:“臣过些时日,会写一篇奏疏,上呈天子,以奏此事!”

    其实,他是打算将竺可桢先生的《中国历史上气候之变迁》与《五千年来气候变迁初步研究》两篇文章里的论据拿出来,洗洗捡捡。

    此外,他还有一个核弹,打算拿出来。

    不过不是现在,对付谷梁学派这些弱鸡,还用不到那个核弹,那个杀手锏。

    而江升等人听了,却都是面面相觑。

    若换一个人说这种话,他们早已经开喷了。

    你能拿出证据证明‘天行有常’?

    特么你以为你是谁啊?

    但偏偏,在张越面前,他们没有这个底气。

    因为,这个侍中官,曾经干过在家里没事闲的无聊,就拿着圆来割,割了一千五百二十五等分,解出了圆周率!

    现在,全天下的算术大家,都已经在用这个办法来证明他的答案。

    而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是关中的很多算术大家,似乎都已经完成了圆周率的一百九十六等分,证明了对方的答案……

    此外,他还做过无聊就拿着《左传》数数的事情。

    结果不言而喻,如他所言,《左传》确实有十八万余字。

    这万一这个无聊的家伙,又拿着某些经典,在那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抠过去,真抠出点什么东西出来,大家脸上岂不是要黏糊糊的了?

    所以,当张越说到这里的时候,人人都成了哑巴,只能任由张越继续发挥。

    “至于所谓马口之赋,盐铁之事……”张越微笑着,看着江升,轻声道:“晚辈添为新丰令,受天子命以治新丰,上任也有一月,恰好有些心得,欲与江公分享一二……”

    “马口之赋,分为口赋与马口钱,总计二十三钱每人,于庶民而言,确实是重担!”

    “然民之疾,非在于马口赋,而在于苛捐杂税,县道摊派!”

    “晚辈曾经查阅了新丰过往的文牍,发现过去诸官非但俸禄、食宿尽从民出,就连嫁娶送往,也要摊派给小民!”

    这也正是历朝历代的顽疾!

    国家的正税,从来都不是百姓负担的大头。

    各种苛捐杂税才是!

    关中其实还算好啦,在张越回溯的史料里,有记载显示,在关东地方,某些当官的甚至一年收十几次的刍稿税与人头税。

    各种巧立名目,各种敲骨吸髓!

    毫不客气的说,不解决掉苛捐杂税的问题,就算国家宣布免除所有相关税赋和徭役。

    百姓的负担也不会减轻半分!

    张越带着笑容,看着江升道:“若江公真的心怀天下苍生,就该上书天子,以言此弊,并与天下士大夫共商此事!”

    人家董仲舒虽然也是儒生,但董仲舒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多次对这个事情开炮了。

    反观谷梁的君子们,在这个事情上面,却都成为哑巴和聋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江升听到这里,脸色顿时就精彩极了!

    他岂能不知道,百姓负担的大头,是各种苛捐杂税和摊派。

    但他敢说吗?

    他又不是董仲舒,没有那个底蕴,哪里敢“在这种事情上开口?

    况且,收苛捐杂税和搞摊派的那些人,在事实上做的是帮谷梁的忙。

    他们将大量小民逼迫破产,从而,让财富聚集大地主大豪强手里。

    然后大地主大豪强,则一定会向大宗族演变。

    大宗族一成,就是谷梁学派天然的盟友。

    “至于盐铁之事……”张越微笑着,说道:“在下于经济才疏学浅,不是很能理解,不过……”

    张越对刘进拜道:“臣前些时日,与殿下曾论及故御史大夫晁错的名篇《论贵粟疏》,殿下曾因晁错那一句话而惊愕?”

    刘进闻言,道:“孤当时曾因晁错的‘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也’而惊愕,……”

    对于刘进来说,他当时的震惊,简直无法想象。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数十年前,太宗皇帝时期,商贾兼并土地的势头竟然猛烈到需要国家来干涉了!

    直至张越向他普及了一下当时汉家商贾巨头的所作所为,他才恍然大悟。

    区区一个临邛的程郑氏与卓氏,就已经‘顷滇蜀之民’,区区一个临淄刀间,便有走狗打手数万!

    雒阳师氏,行商天下,大小船舶车马无数。

    这些大商人的财富,连诸侯王也不能比!

    元鼎中,杨可主持告缗,在数年之中,就收缴了数百万顷土地,没收了数十万的奴婢,黄金与布帛、丝绸堆起来连官仓都不放下,以至于需要在上林苑里起水衡都尉官衙来存放这些资源。

    而告缗政策收缴和抄没的这些土地、奴婢和资源,基本都是从商人手里拿回来的。

    这让刘进震撼莫名。

    商人手里居然控制着数百万顷土地,几乎占到了天下土地数量的三成!

    他们还拥有数十万甚至上百万奴婢!

    黄金珠玉布帛丝绸加起来,顶的上国家好几年的收入。

    翻遍史书,也找不到这样的先例。

    自三王治世以来,几千年了,谁见过商贾兼并农民的事情?

    汉室见过了……

    震撼之后就是满满的羞愧和耻辱感。

    商人?

    四民中最低的阶级,农民,仅次于士人的阶级。

    却被商贾们用五铢钱打的落花流水甚至不得不为奴为婢。

    而更可怕的却是,告缗之后,商贾们学聪明了。

    他们开始学会了靠拢权力,依靠权力甚至是掌握权力!

    就如谷梁学派的许多君子和他过去的那几位老师,哪一个没有几个做生意的亲戚朋友?

    打着太子的旗号,在外面经商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

    江升的脸色,在这刹那,有些羞红了。

    张越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浅显了这分明就是在指责他和他的门徒们,打着‘不与民争利’的幌子,为商贾张目!

    对于每一个汉室的儒生而言,反商和仇商,就是他们天生的义务!

    鞭笞商贾的为富不仁和穷凶极恶,更是所有儒生的责任。

    比较有意思的是,在这个问题上,法家的态度和儒家的态度完全契合。

    只是……

    五铢钱大神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

    无论是儒家还是法家,都是嘴上骂着商贾,私底下面对商人的五铢钱,几乎全无抵抗之力。

    不信的话,去茂陵的袁广国的那个袁林门口看看就知道了每天都有数以十计的儒生在袁家门口卖弄自己的学问,推销自己的才学。

    至于法家就更不堪了。

    一边骂商人,一边和商人联手起来操纵市场,玩内幕交易获取利益的也不止一个张汤。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做是可以,但说出来却是不行的。

    当然,江升也不愧为谷梁巨头,在理论和学问上的造诣,深厚至极。

    他很清楚,在这个事情上,他决不能和这个侍中官有什么纠缠哪怕辩论赢了,也会脏了自己。

    况且也辩不赢!

    事实上,在商贾的问题上,谷梁君子们的分数是负的!

    因为经商的利润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几乎人人都有经商哪怕自己没有做生意,总有几个做生意的亲戚在外面打着他们的旗号晃悠。

    只是微微一想,江升就道:“张侍中,老朽观侍中,言必及利,事必谈利,此岂国家大臣应有之风!?”

    张越闻言,自然知道,对方要施展儒家的又一个祖传绝招了。

    什么绝招?

    斗转星移,乾坤大挪移是也!

    简单的来说,就是你和他谈事实,他和你谈道德,你和他谈道德,他与你谈历史,你与他谈历史,他与你讲道理,你与他讲道理,他和你说故事。

    目的,自然就是为了将对手拉进自己熟悉和占据优势的领域,然后再以其丰富的经验击败之。

    不过呢,碰上张越,算他倒霉。

    盖因为,作为一个穿越者,张越对于怎么解决这样的对手,早就有了丰富的经验了。

    所以,张越只是轻轻反问:“以江公之言,国家大臣,不为国家社稷的利益着想,不为子孙后代的福祉着想,不为天下黎庶的温饱考虑,应该做什么呢?”

    江升听着,心里一喜,以为张越落入了自己的算计之中,立刻便对刘据和刘进深深一拜,道:“以老朽之见,自当立道德教化!所谓:善凿者建周而不拔,善基者致高而不蹶。伊尹以尧、舜之道为殷国基,子孙绍位,百代不绝,诚可谓之善也!”

    “故君子大臣,进必以道,退不失义,高而勿矜,劳而不伐,位尊而行恭,功大而理顺;故俗不疾其能,而世不妒其业!”

    “如此,则万民咸伏,天下景从,教化之功泽于天下!”

    这番话说完,江升得意洋洋,深以为傲。

    这可是他最近琢磨出来的道理和学问,本打算写成文章的。

    如今拿出来,这个张子重即使不能纳头就拜。

    至少太子和长孙也会被自己的话语所深深折服吧!

    只是……

    当他抬起头,他愕然发现,长孙正一脸懵逼和不解的看着自己。

    只听这位长孙殿下问道:“江公之言,可有一句能解决问题的方案?”

    江升顿时就懵逼了。

    解决问题?

    那不是刀笔吏和下面的杂役做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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