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门阀-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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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等所为何事?”张越努力让自己脸上的肌肉笑起来,迎上前去,拱手问道。
………………………………………………
郑客随着拥挤的人群,努力向前,好不容易才在自己的随从帮助下,挤到前排。
然后,他就见到了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走上前来,微微拱手问道:“公等所为何事?”
在这一刹那,郑客感觉自己全身都温暖了起来。
他立刻上前,拜道:“下官新丰令郑客,恭问公子安!”
他深深的低下头,匍匐在地上,根本顾不得自己的实际年纪足可当这个年轻人的祖父,像条守户犬见到了主人一般摇尾乞怜:“闻得公子来我新丰,下官实感荣幸……”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又有好几个官吏扑通一声,就趴到了地上:“下官恭问公子安……”
张越的脸上,依旧维系着微笑,他抬步上前,马上扶起这些官吏,道:“吾只是来新丰随便看看,诸公太客气啦!”
但实则,内心之中,却浮现了无数他在枌榆社和新丰乡耳闻目濡,所听所闻百姓和豪强们对这新丰县的县令、县尉、县丞的调侃和评论。
尤其以这新丰县县令郑客的风评最差。
民间有关这位县尊的段子,那真是……
贪污、好色、昏庸、无能,几乎所有官僚的弊病,都能在他身上找到。
但,官僚们的长处,却是一点没有。
让张越奇怪的是,这样的一个官吏,每年考绩,居然都能过关!
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只能说,京兆尹的有司和负责监管新丰的监县御史,不是都变成了白痴,就是与这郑客是一丘之貉!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张越才要强忍笑意,出来与这些渣渣会面!
区区几个新丰的官吏,挥手能灭。
但,他们背后的人,才是真正可怕!
得防止这些人莫名其妙的自杀,所以,他得出来做做样子。
听到张越柔声细语的声音,再看着他的态度,虽然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公子究竟是那位‘侍中’还是‘长孙’。
但新丰诸官无疑都被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至少,心里面都感到安心许多。
甚至还有人,起了些侥幸心理。
“或许这位不知基层之事,或能蒙混过关……”郑客甚至在心里有了念想。
只要完成了交接工作,他去了湖县,这新丰的事情,就算被查出来,也与他没有多少干系了。
到时候,说不定,这侍中与长孙都得帮忙掩盖、遮掩。
而围观的士大夫豪强们,更是纷纷面带微笑,一个个喜笑颜开。
他们最怕的,不就是空降来一个满脑子政绩,不想与他们‘讲道理’的幸贵吗?
若真是那样……
太恐怖了!
整个新丰的士大夫君子们,说不定就要迎来一场灾劫。
如今,这个身份不明的公子,既然这么好说话,那他们也就能放心下来。
只要新来的侍中官和长孙殿下,愿意讲道理,那就一切都好说。
张越却是微笑着对郑客等人道:“吾受命来新丰,很多事情都不懂,正要请教诸公……”
“不如,诸公随我入内一谈?”
他这么一说,立刻就让众人得知了他的身份——那位将要空降来此的侍中官。
虽然不是长孙殿下,但也是了不得的金大腿啊!
特别是豪强士大夫们,更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张越,心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个念头浮起来。
“敢不从命!”郑客等人自然马上拜道。
“善……”张越微笑着说道:“那本官就与诸公逐一谈谈……”
“哪位明公愿意先与我谈?”他的眼睛不怀好意的在郑客等人身上扫来扫去。
“下官愿!”郑客等人当然都是跟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满脸媚笑。
“那就从郑公开始吧……”张越微笑着带着郑客,走进客栈。
……………………
一进客栈,张越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准备措辞,那郑客就扑通一声,跪到了张越面前,磕头拜道:“张侍中救我!”
他流着眼泪,抽泣着:“下官自受命来新丰上任以来,县中内外事务,系绝于县尉李戎、县丞王辉之手,下官多次想要劝阻彼辈害民之事,奈何人微言轻,终不得成……”
“这两贼于是勾结上下官吏,县中豪强,将新丰官仓存粮,尽数贪墨,又驱使胥吏,于百姓巧取豪夺,盘剥甚急,小民稍有不从,既以严刑酷法迫之……”
“下官眼见彼辈诸般残民之事,虽有心杀贼,奈何力微人单……”
对于郑客来说,他当然不敢把希望寄托在这位张侍中和那位长孙殿下不知新丰事务的糊涂上面。
所以,就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张越听着,眉毛微微一扬,轻声笑道:“郑县令真是心怀家国,忠心耿耿哪!”
他也没有预料到,这个官僚,竟然出了这样的招数。
但仔细想想,这岂非不就正是古今官僚的特征?
官僚们畏惧强权,同时崇拜强权。
他们就像鼹鼠一般,在国家的体制内,到处打洞,到处钻研。
只要能够升官,或者说能够保全自身,他们才不会吝啬卖队友呢?
尤其是在汉室这样的特殊环境下,百年来,一次次的屠戮和清洗,早已经让上上下下的官吏都养成了见到朝廷派来调查的官吏,就自动招认的条件反射。
不是他们不想抱团与中央对抗。
实在是被杀怕了!
十几年前,当今的御史中丞暴胜之持节南下,一路杀杀杀。
不止一个郡的官吏,被从上撸到下。
从太守到县令全部都抓起来砍了脑袋的,也不稀奇。
这也是刘氏在与官僚们斗争了百年后,养成的习惯。
你们想抱团?行啊!
那就全杀了!
别说郡国官吏了,当今天子在位这四十六年,丞相府都被洗了三次地了。
不过……这却正中张越下怀。
他立刻就上前扶起郑客,安慰他道:“郑县令如此忠君,我当上奏天子,为县令请功!”
郑客听了,激动的满脸通红,只恨不得给张越当牛做马,立刻拜道:“下官如何敢当侍中如此厚爱?”
就这样,张越得到了郑客供述的许多事情。
然后,依样画葫芦,从县尉李戎、县丞王辉嘴里,得到了三个不同版本的供述。
这三人,在张越面前,互相指责两人才是新丰问题的症结和祸首。
但有一个事情,却都同时出现在了三人的供述之中。
那就是现在新丰的官仓里面,已经没有什么存粮了……
官仓无粮,这可是一个天大的事情!
“这些渣渣,可真是好手段啊,好胆色啊!”送走最后一人后,强忍住下令立刻缉捕他们的冲动,咬着牙齿骂道。
官仓无粮,意味着一旦新丰县今年的秋收出现减产或者歉收的事情。
明年开春,整个新丰都要哀鸿遍野!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同窗()
检测出盗版! 送走了那几个官吏,张越又与前来相见的各位豪强士大夫们虚与委蛇了一番了。
当然,态度是完全不同的。
豪强士大夫们,现在在张越眼中,依然处于甄别的阶段。
他还需要时间来分辨和了解,哪些人可以合作,哪些人值得拉拢,哪些人又应该去死!
尤其是在得知了新丰官仓可能出了大问题后,张越更是迫切的需要杀一批地主豪强,用他们的血肉来滋养新丰的百姓。
只是,规模不能太大。
太大了的话,容易引发恐慌,不利于今后的运作。
等送走这些豪强士大夫,张越心里也差不多有底了。
临渭乡的王家、新丰乡的杨家以及骊乡的马家进入了张越的视线。
这三家都有一个共同点——皆蓄奴过百,占地数十顷,富的流油。
但却没有军方的靠山!
这是典型的肉鸡啊!
宰了这三家,新丰马上就能过一个好年!
旁的不说,单单是抄没的土地财产,就足以让张越立刻拥有了施政资本。
尤其是这三家占有的土地,一旦充公,那么他手里握有的公田就将超过三万亩!
可以扶持六百户自耕农,让数千贫困百姓受益。
更关键的是,还能让张越有威信,来推行自己的政策。
目标既然确定了。
手段,自然立刻要跟上。
张越松了松自己的衣襟,他很清楚,杀人也是要讲究方法的。
若是他一上任,就罪及这三家。
那么,无论罪名是什么,整个关中的地主豪强都会对他有所抵触。
新丰上下的豪强,更可能兔死狐悲。
他又不准备学王温舒等人的做法,自然,将暴力蛮来的选项给pass掉了。
“还是得让人上告……最好是有豪强家族出首,状告他们的不法之事……”张越在心里琢磨着。
若是豪强地主状告,张越这个新县令再秉公决断,按律处置。
那么,这个事情就会被视为地主豪强内部矛盾。
既然是内部矛盾,那当然就是吃瓜围观喽!
难不成,还有人想给这三个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乡下土财主出头不成?
只是若要如此,就得找一个聪明人了。
正发愁着去哪里找一个聪明人,来帮自己干这些事情的时候,忽然门外有侍卫来报:“侍中,有自称‘新丰乡常文者’求见,俱其言,彼乃侍中同窗……”
张越一听,脑海之中顿时冒出一个二十余岁的男子的模样。
“瞌睡来了,就遇到枕头!”张越一听,笑了起来:“快快有请!”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青衣的年轻文士就走进客栈内,见了张越,神色有些激动,手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只是诺诺上前,拜道:“学生常文,恭问张侍中安!”
张越抬眼看着这个人,讲老实话,哪怕是在原主记忆,这位所谓的同窗,也不过是泛泛之交,有过那么几次谈话而已。
毕竟,黄老学派凋零至今,已经彻底沦为了一个小学派。
在关中地区,能沦落到去学黄老之学的。
不是似原主那般被儒家拒绝,没有办法只能选择黄老学派的小地主子弟,便是各大家族的庶子、余子。
士大夫们精明的很。
多方押宝,四处下注、投资,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
如今,黄老虽衰,但终究儒家兴起不过三十余年,万一有一天,黄老复兴了呢?
所以,拿些庶子和不重要的家庭成员去学黄老,算是分散风险。
类似于后世的风投。
属于亏了就亏了,但万一能赚到,就发达了的赌博。
自然,常文就属于类似的风投。
张越微笑着迎上前去,扶起他,道:“常兄何必在我面前也如此拘谨?”
常文却是诺诺的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昔日的小师弟,众多同窗之中最不起眼的一人。
然而,他现在却已经是整个天下都瞩目的大人物了!
官拜侍中,以领新丰令,受命以佐长孙!
任何一个头衔丢出来,都足可让人膜拜!
据说,在骊山的黄家,‘老师’现在都快被气疯了。
哪位黄老名宿,如今每日都在捶胸顿足之中渡过。
黄家更是已经成为了整个关中的笑话!
甚至有人将黄氏逐张侍中与昔年庞涓放孙膑的故事相提并论了。
许多人都嘲笑黄家有眼不识金玉。
无数黄氏门徒纷纷与之划清界限。
譬如常文自己,便已经在家族安排下,与黄家一刀两断了。
理由也很合理——不敢与乱法之人学文。
那黄氏的长子黄冉,企图谋夺自己师弟的产业和文章……
做出这样的事情的黄家,还有什么资格教书育人?
常文低着头,轻声道:“学生能得侍中如此厚遇,真是感恩不尽,愿为侍中门下牛马走!”
说着就跪了下来,匍匐到张越面前,以期能够得到接纳。
这也是常文在听说了张越来此后,思考了很久做出的决定。
他知道,自己的家族根本就不重视自己。
早就打算让他别户自立了。
而若一旦如此,他除了能分得百十亩土地外,恐怕一无所有。
从此,只能自力更生。
更可怕的是,子孙后代,都可能落入世代为农的境地。
唯有得到这位过去同窗的接纳,他才能有那么一丝丝可能,重得家族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