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书童-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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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大小姐就似中了魔咒一般。常常在一阵期望与失落中摇摆不定,结果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到底在何处。
知道那日爹爹告诉自己,皇上已经赐婚,拟将自己嫁于彭岳。那是自己第一次在父亲面前失态,结果红了脸的严大小姐便在向父亲告了声礼后。便羞赧地跑开了。
天知道当时严嵩看见严梦筠这副娇滴滴的小女儿表现,到底是如何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只有天知道严梦筠那日回到房中,流下了多少欢喜的眼泪。
严梦筠很感谢上天,因为他给了自己一个最完美的结局,至少她的想法是这样的,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比得偿所愿更加美好呢?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比嫁得一个如意郎君更加令人期待呢?
所以严梦筠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这里,默默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她期盼着彭岳亲手揭开盖头,满脸幸福地看着自己,自己也满脸幸福地看着他。
渐渐地,她似乎感觉到了彭岳那有些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正在向自己走来。继而便是一阵沉默,他就在屋子里,好像是默默地站在某处看着自己。一想到这里,严梦筠仿佛都能够嗅到微微的酒气了。
咦?他怎么不动?站在那一直盯着自己怪不好意思的…严梦筠一想到自己的脸倒是被红盖头遮住了,便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是他!因为严梦筠感觉到彭岳一屁股坐到了榻上,坐到了自己旁边。哎呦,怎么没轻没重的,莫不是喝得醉醺醺的吧?
那一会儿…还怎么洞房花烛夜啊?一想到这个,严梦筠连忙暗啐了自己两口,呸呸,真不知羞,其实…其实自己是担心他的身体才对,酒多伤身嘛!不过他应该是今天很高兴,所以才喝了那么多酒,一想到这,严梦筠一颗心又欢喜起来。
当然,严梦筠在那里左思右想的同时,坐在旁边的彭岳脑子中也是一团乱。本来他想要把自己灌醉的,可不知为什么,今天喝了好多酒,却就是醉不倒,倒是肚子涨得难受…
此时意识还算清醒的彭岳看看严梦筠,又看看窗外,心里头一阵烦乱:今晚要怎么捱过去?要是自己后来不那么怂,还能多喝几杯就好了…
盯着在一旁有些扭捏的严梦筠,彭岳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干坐到天亮,他结过婚,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自己应该挑开她的红盖头,与她饮了合卺酒,然后和她说些体己话,最后…
可是彭岳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敢做,他只想静静地坐在这里。也许在别人看来,自己今日可谓是风光无限,天子赐婚,满堂朝臣来贺,众人的贺礼几乎堆满了院子,而自己也有幸赢得了一个******。
最重要的是,自己与当今朝中最炙手可热的严阁老结为了亲家。夏言刚刚离朝,自己就又“傍”上了严嵩,谁有这等福气啊!可表面看起来很美好的事情,里面却往往藏着不为人知的艰辛。
彭岳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万事只考虑自己的利益,那么也许自己就不用那么纠结了。可是彭岳做不到,他犹记得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杨一清等人对自己的教诲。如果不是凭着那一腔意气,也许自己走不到这步…
轻叹一声,彭岳从自己的思绪中退了出来,因为他听到了身旁轻轻的响动,是严梦筠。对啊,自己在这坐一晚上,难不成还想让人家陪自己坐一晚上?
细细一想,严梦筠应该在这里坐了挺长时间了吧?自己是一直在外面招待,她可是敬了几杯酒就进来了…
一想到这里,彭岳赶紧拿起了桌上的喜秤,准备为她挑开红盖头,让她活动一下。可是自己该叫她什么呢?严姑娘?梦筠姑娘?娘子?有的不太合适,有的叫不出口…
“相公…你回来了…”,还没等彭岳说话,严梦筠倒是先叫出了口,声音很轻,但彭岳听得很清楚。
“相公?”,对,是该叫相公…彭岳一阵恍惚,举着喜秤的手便凝在了空中,他好希望,掀开盖头后,看到的会是另一张脸,他忽然不想先把这个红盖头掀开了…
彭岳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他慢慢将喜秤放到一旁,转而抓起了严梦筠的一只手,“在这坐累了吧,试着先活动一下…”
严梦筠的手刚被彭岳握住,身子下意识地一颤,不过随即她便意识到这是彭岳,是自己的夫君。一抹笑意便荡在了脸上,只不过因为盖头遮着,倒没人能瞧得见这美丽的笑容了。
“相公,妾身…妾身不累…”,严梦筠轻声应着,顺势活动了一下身子,却没想到一时间又麻又痛,竟一下子软倒在了彭岳怀中。
“怎地那么傻?自己在屋子里坐着,就不知道活动活动?”,彭岳扶起严梦筠,握住她的手站了起来,“来,在屋子里走几步,活动一下就好了…”
“嗯…”,严梦筠轻轻点了点头,红盖头也跟着一晃一晃的,“谢谢相公…”
“好了,不要说话了…”,彭岳握住严梦筠的那只手抓得更紧了些,他觉得自己挺无耻的,因为他在心里把旁边这个女子当做了雪琪,把现在这个时刻当做了与雪琪的洞房花烛夜,这就是他不肯掀开红盖头的原因。他怕一掀开,所有的梦便就都没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琵琶声声总关情()
今晚的夜有些闷热,万物静谧,竟是连偶尔鸟啼与虫鸣都绝了迹,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頂@点@小@说,
彭岳就这样握住严梦筠的手,在屋子里慢慢转着,他真希望时间能停止在这一刻,牵着对方永远不放手,可是她已经走了…
时不时地揽揽严梦筠的腰肢,彭岳倒不是为了占便宜,而是帮严梦筠把把方向,防止她撞到桌椅板凳,不过揽得多了,彭岳发现严梦筠纤细的腰身好像还真和雪琪的差不多,尤其是在严梦筠一言不发的情况下…
“相公,妾身现在…现在好了,咱们还是坐回去吧…”,严梦筠停住脚步,虽然被彭岳这样牵着手遛弯还是别有一番幸福的感觉的,但是严梦筠干坐了那么长时间,然后又这样走了一会儿,现在的严梦筠真的挺想躺在榻上歇一歇,况且红盖头一直盖在头上,什么都看不见,也是挺别扭的…
“嗯…好…”,严梦筠一说话,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彭岳立马回过了神来。自己确实是自私了些,他也能想到严梦筠估计现在也想歇一歇,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于是他便牵着严梦筠的手慢慢走回榻边,坐了下去。
好了,有方才那段时刻足矣,自己也不要纠结了,毕竟眼前的这个新娘子是严梦筠啊,想起她那副温顺可人的模样,彭岳确实不忍心太委屈了她。
突然,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曲婉转低回的乐声,起初彭岳并没有在意。可慢慢地。他觉得这段乐声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于是彭岳有意侧耳倾听起来。而乐声好像也越来越明显…
“相公,你听到了么?”。严梦筠的芊芊玉手很自然地搭在了彭岳身上,“好像有人在弹琵琶…”
琵琶?哦…对,好像是琵琶的声音。彭岳并没有什么音乐细胞,一开始他还真的听不出这到底是什么乐器弹出的曲子,可经严梦筠那么一提醒,彭岳倒是感觉出来了,好像还真是琵琶发出的声音,其实自己是听过几次的。
对了,自己听过这首曲子。好像是挺熟悉的:那就容奴家为大人奏上一曲…不知大人可是听出了什么…
是她!是顾婉儿,她弹得这首曲子,就是自己初次到春雪坊时,她弹给自己听的曲子,后来她还给自己弹过两次,所以彭岳印象很深刻,因为这首曲子就是以自己写的纳兰性德的那首词为基准谱的…
雪琪给自己弹过,顾婉儿也给自己弹过,那么多次。自己又怎么会忘呢?他知道这不是雪琪,肯定是顾婉儿,甚至他破天荒地感觉到了乐声中的情感:自怜,哀怨。伤心,祝福…好像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过她了…
屋外起风了,窗子旁的树叶沙沙作响。吹入一阵阵清凉。紧接着一道闪电刺破长空,如同长鞭一样抽向大地。
“啊…”顾婉儿纤手一震。一根琵琶弦随之断落。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滴到了断弦上。
顾婉儿此时就坐在彭岳宅院外的一棵大树下。静静凝望着彭岳卧室方向发出的点点光亮。在她的心思里,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彭岳了,而且她也不知道彭岳心中真正的想法,她甚至开始怀疑彭岳给自己许下的那个根本不确定的承诺。
如果他心里真的有自己,那么为什么这些时日以来,都不曾看望过自己?顾婉儿虽然单纯,但是她也有着寻常女儿家对于感情的敏感与细腻,她隐隐觉得自己与彭岳之间似乎已经没有希望了。
他把自己赎了出来,还把一间铺子交给自己打理,算是给了自己一个能够容身的归宿。可是自此之后,顾婉儿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彭岳,甚至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顾婉儿能感觉到他明显在疏远自己。之前自己没照看这家店的时候,彭岳还会过来看看,可当自己照看这家店的时候,彭岳却再也不来了!
当然,顾婉儿不知道彭岳之前常来那家店,是为了掩人耳目,为自己找雪琪提供机会。顾婉儿只是尽己所能地打理着这家店,想要等到彭岳来得时候,自己能够亲口告诉他:这家店我帮你打理得很好!可如今顾婉儿连说这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知道今天是彭岳的大婚之日,可她没有勇气来分享他的幸福。于是她在今日将那把陪伴自己很长时间的琵琶修好了,倒不是她萌生了再入风尘的念头,只是想在今日给自己一份怀念,给彭岳一份祝福,可这弦,最终还是断了…
幽幽一声叹息,掩不住美人心绪:终究还是困于身份呵,就如同今日彭岳大喜,自己竟然连登堂拜贺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远处默默得观望着。当看到众人来贺的喧闹场景,顾婉儿心中的落差之情更大。这份荣耀与喜悦,终究不会属于自己的…
而且,这声道贺,在自己心中说出来,又不知道该是如何的沉重!罢了,弦弦掩抑声声思,只要他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便已足够了,只要自己还能默默地喜欢着他,能够听到今晚自己对他的祝福,那便也不奢求什么了。
雷声阵阵,窗外已经飘起了细密的小雨。梧桐更兼细雨,只不过非起自清晨,终于黄昏。是啊,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下雨了…我去关窗户…”盖头下的严梦筠听见了彭岳起身的声音。
是的,自从乐声一停,彭岳的思绪就没有停止过。他确定外面弹奏琵琶的肯定是顾婉儿,因为这个声音太近了,似乎是有意弹给自己听的,更难得的是这个声音是那么熟悉。
他清楚顾婉儿对自己的心意,而且他这段时间确实是有意避开顾婉儿,但是此时此刻他心中真的很感动,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个女孩竟是对自己如此痴情。
外面下雨了,彭岳不知道顾婉儿走没走,可是他想去看一看,他做不到全然不顾,甚至于他开始审视自己心中对顾婉儿的情义,尽管他知道自己这样可能有些不道德,因为现在新娘就坐在自己旁边。
窗外的雨下的更急了,打在芭蕉叶上,发出阵阵响声,站在窗户边上的彭岳急急地向外探寻着。模糊中,彭岳注意到似乎有个人影正在对面巷弄旁的树下晃动,那个人影好像在望着自己。
她没有带伞,怀中抱着一个琵琶,就在树下静静地站着,雨下得急了,在树下的她根本无法遮蔽,身上已经被淋湿了,可她还是不肯走,倔强而又留恋。
彭岳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可是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心疼。蓦地,好像对面的人发觉了自己不是在关窗户,而是在静静的凝望着她,于是她的身影变得迷离而慌乱,身子也有些微微发颤,向前一小步,又向后退了一小步,踟蹰不定,在原地犹豫着,彭岳眼眶中一下子蓄满了泪水…
“下雨的时候不要站在树下面,很危险!”,彭岳扶住窗棂,冲外面大声喊了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是不敢叫出顾婉儿的名字。
“不管了,不管了…”,彭岳转过身,瞅了榻上的严梦筠一眼,便迅速向屋外奔去。彭岳也知道自己心很软,不过做人总不能太无情:至少要见她一面,安慰她一下,可是自己当初又为什么躲着她呢?可笑的理由,可笑的理由,一切都是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罢了,但是自己是否真的正视了自己的内心呢?
严梦筠听着彭岳的脚步声在向自己靠近,忽而,那声音变得急促起来,离自己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