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籍-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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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先天气功的气海不在常人习武的下丹田,而是在膻中。
啸声打破的不单是苏籍的桎梏,还有狼烟陷入的死局。
龙气带来的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消散了,天上的乌云也好似破开一道缝隙,若有一道曦光将要洒下来。
此时,在龙门山之巅,身着白衣的少年大神官举起手中比他身子矮不了多少的铁弓。布满粗茧的拇指扣开弓弦,森冷的箭头指向中轴大道,即将顺着天街射向丰碑之上的龙气。
弓弦之后的娃娃脸同手指的老茧充满鲜明的对比感。
而他还长着一头波浪式的金色长发,以及比江南女子还要洁白的肤色,仿佛大理石。
深邃的眼眶藏着宝石蓝的眼眸,透着一股仁慈。
给人以错综复杂到极点的感觉。
如果用西方神殿的形容词,那就是忽而天堂忽而地狱,总之不是在人间。
弓弦声响起,没有琴声的惊天动地,却好似代表死亡的乐章,是一声轻吟,一声咏叹。
箭尾划出流星一样的尾巴,箭矢违反自然规律,笔直地射向丰碑上的龙气!
石破天惊!
当箭矢撞击到龙气身上时,苏籍脑海里冒出这个词语。
这一箭是如此的壮烈,甚至于壮美。
事到如今,苏籍自然意识到龙气代表着天子。
这是一场针对天子的刺杀行动,甚至都不是刺杀,而是光明正大。这事件还发生在神都城内,更是教人不可思议和难以理解。
“难道天子正处在某个重要的修行关口?”
苏籍从龙气中感受到一丝愤怒。
同时此前模糊的猜测,到现在变得清晰起来。
若真如范仲宣和李守诚暗示的那样,地震绝非偶然,那么这是否和天子有关。虽说自古以来都有天人感应的说法,将自然灾害和天子的威德联系起来,但苏籍并不相信。许多读书人也不信,虽然他们是这一套说法的支持者和推行者。
因为皇权需要神权的制约。
但这一刻,苏籍意识到,天象地理是可以受人掌控的。
至少可以被人为因素影响到。
“天子难道在做一件会引起众怒的事。”
联想到之前的种种细节,苏籍意识到,有许多人对当今天子不满了,定胡候的事只是一个开端,而非结束。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么对于天下百姓而言,绝对是一场深重的灾难。
他的猜测很可能是事实,因为如此也能同阴曹地府受天意刺杀天子的事对应起来。
天意要杀天子,或许不是无稽之谈。
箭矢出击的时间恰到好处,而且是连珠箭。
落日箭法!
苏籍惊叹,连珠箭一共有九支,那是传自神夏的落日箭法,他以为早已失传。
更恐怖的是箭矢竟完美地找到了龙气薄弱处。
苏籍根本不知道隔着如此远的距离,那位神箭手是如何找到并且精准打击到龙气最薄弱的地方。
龙气纵有弱点,也不会一成不变,该当是流动的。
因为武学到了高深处是对自身的弱点洞悉无疑的,实在没法弥补,也能将弱点隐藏,随时变化位置,不给人轻易找到的机会。
但苏籍对西方神殿并不了解,他只知道那个盒子——“潘多拉”代表灾难,却不知道盒子里面放有阿喀琉斯之踵这门神术。
在西方的神话里阿喀琉斯,是凡人珀琉斯和美貌仙女忒提斯的宝贝儿子。忒提斯为了让儿子炼成类似金钟罩一类的武功,在他刚出生时就将其倒提着浸进冥河,遗憾的是,阿喀琉斯被母亲捏住的脚后跟却不慎露在水外,全身留下了惟一一处“死穴”。后来,阿喀琉斯被人以一箭射中了脚踝而死去。所以西方人常以“阿喀琉斯之踵”譬喻这样一个道理:即使是再强大的英雄,他也有致命的死穴或软肋。
阿喀琉斯之踵这门神术就蕴藏着这样的道理。
再强大的人物在这门神术面前,都会暴露死穴。
只是如果没有狼烟的纠缠,还没等少年用出这门举世无双的神术,便已经会被龙气隔着数十里诛杀。
毕竟神官的强大在精神,不在于肉体。
当少年决意要破灭龙气时,他是无暇顾及自身的。
龙气发出分不清是愤怒还是痛苦的咆哮,无可否认的是,一直高高在上,睥睨万物的龙气终也有了凡人的情绪。
当第九支箭矢彻底没入龙气中时,天空中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
苏籍脑海响起《十月之交》这首诗。
范仲宣当时念的这首诗他以为是讽刺天子,可现在看来,更像是一种预言,而今也正是十月之交。
或许这场惊天动地的刺杀行动在许久前已经拉开序幕。
究竟有多少人参与其中呢?
苏籍感觉自己很难想象。
毕竟胆敢刺杀天子需要的不只是勇气,还得有强大至极的势力在背后支持。
他现在虽然很厉害,却也清楚,如今这层次的战斗根本不是他能参与的。
纵有位列仙籍的实力又如何,比起龙气和狼烟,他实在差太远了。
第92章 八索()
皇城内庭,在皇城外风起云涌的时刻,内庭却安静得吓人。
总管白太监此刻穿白鱼服,撑着一把黑伞走出屋子,面前有两个人。一个是钦天监李守诚,另一个是赵子行。
“我去杀个人,你们两随我去抬尸体吧。”白太监淡淡说了两句。
他撑着伞,在这天气出门,语气又是这样平淡,好似晚饭后出门去散步一样。
赵子行道:“总管要杀谁?”
白太监道:“大神官。”
世间纵有千千万万个大神官,但从白太监嘴里说出来的也只有一个。
何况只有西方神殿才有大神官。
对于西方诸国而言,大神官便等于是神夏时的尹,有时候强势一点,甚至可以决定教皇的更替。
虽说教皇才是神殿名义上的第一人。
但西方诸国有句谚语,教皇代表主统治一切,而神殿归大神官管。
而教皇就住在神殿里。
听白太监的口气,这位大神官竟不远多少万里来到了京城。
白太监竟要去杀他。
赵子行心头有淡淡的凉意。
他常年身具要职,对于神殿大神官多少是了解的。虽说神殿的修行体系和武道修行截然不同,可武力上还是有对比参照的。
正常而言,神殿大神官的实力要高于清微五子,比清微的掌教弱不了多少。
当然,上代掌教天阳子是清微教立教以来最大的意外,这位掌教到底有多强,即使是他的亲传弟子们都不清楚。
反正天阳子很可能是清微历代最强掌教就是了。即使是这位大晋有史以来最强势的天子,对于天阳子也是客客气气的。
有人常说天子是大晋的太阳,而天阳子可能就是教人看不见太阳的乌云。
即使天阳子似乎从未做过不利于天子的事,但他终归有这个能力。
自从天阳子去后,天子普照天下,再无阴霾。
但这天下终归只是大晋的天下。
大晋之外,还有许多连过去神夏和赤汉都未曾统治的地方。
“大神官啊,那可能是晋土之外最强者,白太监真能杀他?”赵子行有些难以相信。
纵使白太监深不可测,但他要去杀的人毕竟是大神官。
…
…
丰碑之上有九十九道雷霆降下,整个京城都为之颤动。
丰碑本是铜制,对于雷霆有巨大的吸引力,可见整个丰碑雷电烂漫,似有无数银蛇缠绕飞舞。
一位白袍老者持着一柄近乎透明的剑往皇城内部走去,许多禁军都看到他,老者不断靠近皇城的大门,无数弓箭往他身上招呼。
只是他身体仿佛透明一样,弓箭直接穿过他身体过去。
上千带甲控弦之士竟只能眼睁睁看他进入皇城。
皇城内禁军拔剑,老者只一招手,无数利剑冲天而起,转成漩涡。
利剑为兵,竟做了老者的前驱。
“万剑归流!”
有人皇城深处的人惊呼。
数十名道士僧侣或拿刀拿棍拿枪,挑落利剑,身上发出爆竹豆般的劲气响声,无不表明他们至少有上甲子的深湛内功在身。
这些放在江湖上都是一等一的奇人异士,而今都面色凝重看向老者。
“剑魔。”
他们都不约而同回想起这个名字。
“剑魔一生,只输天阳。”
这不是讽刺,而是最高的赞誉。
无论是谁若只能输给那位掌教,便说一句横行天下,也无人敢反驳。
对于这些高手而言,剑魔早已是遥远的传说。
但万剑归流一出,任谁都明白,这是传说降临了。
剑魔以如此声势出现,目标不言而喻。
这些百战余生的高手额头都渗透出细密的冷汗,他们知道自己不能退,可以战死,决不能退。
因为一退后,整个师门都会受到牵连。
他们不是五大剑派,也不是清微大禅,天子一念之间,就可以将他们破山伐庙,绝灭血食。
“嗷呜。”
一声狼啸,将那些被打落的利剑再度激起。
一道道利剑,以比箭矢还要惊人的速度强行往前方射去。
转眼间数十名江湖一流的高手便遍体鳞伤。
万剑跌落尘土,老者从容再入一道门。
他离皇宫深处,皇帝所在的明堂更近了。
天子坐明堂,脸色平淡至极。
外有重甲之军士,内有勇武之内监。
有宦官担心道:“陛下要不先回寝宫休息。”
天子淡然道:“朕要亲眼看着他死在宫外。”
这位大晋最强势的天子,神威如狱,明堂内外,无不万分凝重。
…
…
越过了禁宫高手,老人步履有些艰难。
唯独他手上那柄透明的剑,变得越发明净。
他已入魔甚深,手持屠刀,不惧明王之怒。放下屠刀,他已经是佛,手持屠刀,他是万劫不复之魔王。
他成佛只救得了自己,他成魔未必能救众生,但他自己却定要受沉沦了。
无数重甲之士,在他眼前密密麻麻出现,老人放眼看过去,几乎没有空隙。连脚步声都似潮水涌来,即使前面是一座山头,这些重甲军人也能将其踏平。
为天子一句话,教他们搬山填海,都没有一人会皱眉头。
可没有任何一名军士知道,老人是来救他们的。
杀一人救苍生,纵使再多的罪孽,都该还了吧。
老人想要微笑,但面色森冷,好似地狱走出来的恐怖大魔王。
无数军用弩箭破空射向老人。
老人身子倏地一下虚化,好似一道看不见的影子。
连他身前透明的剑都消失了。
空气出现一阵剧烈的波荡。
原本密不透风的方阵也被活生生撕开一条口子。
如同有人用一剑斩破大河的口子。
数十名身高力大的内宦想要将宫门关闭,他们接近成功,可到大门只剩一道缝隙时,轰然破碎。
数十名内宦血肉横飞。
老人的身形出现在天子御座之下。
不足十丈。
离君王十丈,人可敌国!
“你今天教朕意外了三次。”
天子淡然道。
老人没有急着向天子发出致命一击。
他发现自己虽然入魔,但天子更像魔中之魔,明明在那里,却好似在明堂任何一个地方,那种与生俱来的邪恶之性,好似一条毒龙盘旋在他心头。
天子见老人沉默。
“你的剑比我预计的有韧性,你的功力比我预计的要高,以及你开始踏入‘神’之领域了。”
天子目光闪烁不定,继续道:“我本来定要你死在宫门之外的,但又改变了注意,你只要肯加入神庭,朕就免你的滔天死罪。”
老人抬眸看向天子道:“陛下,放手吧。即使我失败了,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来杀你的人。”
天子道:“朕毁灭一个旧世界,还可以再造一个新世界。朕即天下,老天不容我,朕就换个天。”
老人听着天子惊世骇俗之语,心头却无话可说。
到了这一步,确实不是任何言语可以动摇的。
他闪过一丝懊悔,自己心念乱了。
因为他感应到天子的气机牢牢锁定着他。
先机已经失去。
但那种被锁定的感觉很快消失掉。
天子起身,顿时有种他伟岸的身躯充斥整个明堂的感觉。
天子轻飘飘拍出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