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籍-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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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又岔开话题道:“听妈妈说,夏三爷今晚要来。”
小姐道:“哦。”
婢女见小姐不是很开心,说道:“要不,咱们现在出门去转转,如今天可凉了不少。”
小姐道:“好。”
小姐要出门,自然免不了一番准备,过了大约一炷香才慢悠悠撑着伞出去。
鸣珂巷外面便是杨柳河,许多京城人会到此送别,也有许多读书人在此诗会,还有许多人在这里想要博得红袖招。
杨柳河两岸的巷子里,多是小姐这样的人家。
许多春衫少年,都爱恋此地呢。
“咦,是那位路过的公子。”婢女眼力好,指着前面的柳树下的苏籍。
他在垂钓。
小姐“嗯”了一声。
婢女很好奇,她探出头瞅了瞅,惊讶了一声。
小姐道:“怎么。”
婢女道:“小姐,你看。”
小姐顺着婢女手指看过去,只见苏籍空垂着钓丝在河面上,没有钩。
她道:“或许他是在故弄玄虚,吸引别人注意。”
小姐话音一落,一条鲤鱼跃出水面,居然咬上钓丝。
她从没有见过这种奇事,婢女也没有见过,许多人都看到了,围过来。看着鱼儿咬着钓丝,就是不松开。
“像是变戏法一样。”围观的人心道。
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许多人都想知道苏籍是怎么做到的。
当然还有不少人,根本就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纯粹是凑热闹,好奇。
小姐她们被挤到了外面。
忽地一下,湖面弹起许多鲤鱼。
竟下了一场鱼雨。
围观的人都去捡鱼,谁也没有注意到,苏籍已经离开。
小姐对苏籍留下深刻的印象。
…
…
鞭子狠狠抽打在一位半老徐娘脸上,挥鞭子的人是个中年男子,跟夏宗长得很像,这是夏宗的三弟夏宇。他没有乃兄那样武功出神入化,得以驻颜,如今年近四十,自然到了中年。
“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仙儿。”夏宇神色阴鸷。
半老徐娘是小姐的鸨母,只是她们这种虽然也是风尘中人,可都是独门独户,仅有一个姑娘。
仅这一个姑娘,便是一株摇钱树,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豪掷千金,都只是为了同姑娘们亲近一下,若要一亲芳泽,更不是钱能摆平的。
得看姑娘们心意。
这一套也不是人人都吃得开,必须得是色艺双全,世上罕见的娇娃。
不仅要有十分的美丽,还最好有天然流露的媚态,销魂入骨。
这小姐便是此等人物,旁人称之为李娃,本名李仙儿。
近来夏宇迷恋上李仙儿,为她花了不少钱,只是李仙儿对他总是爱答不理,最近几日,甚至都不打算见他了。
他作为夏家的三公子,能忍到今日才发火,已经是给足李仙儿面子。
鸨母挨了夏宇一顿鞭子,却还是得陪上笑脸。
她对夏宇了解可比别人多。
夏宇不但是夏家的三公子,更是京城有名的黑道人物,而夏宇的父亲夏海做了长达二十年的京兆尹,据传有望接任尚书令之位。
如今尚书台权势日重,政令出自台中,谁若是下一任尚书令,几乎是有实无名的宰相。
因此这位夏三爷,在京城更是少有人敢惹了。
鸨母道:“我这就派人去找仙儿。”
夏宇道:“日落之前,我一定要见到她,还有,今晚我睡这里,你没意见吧。”
鸨母讪讪道:“没……没意见。”
她暗自叹息,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她们连胳膊都算不上。
…
…
小姐李仙儿此刻不在别处,她在朝阳观。
跪在蒲团上,朝着大罗天尊跪拜,许下心中的愿望。
然后她向作为观主的苏籍求签。
“观主,这是上上签么?”李仙儿问道。
苏籍道:“得看你求的什么。”
旁边的婢女道:“假如是姻缘呢?”
苏籍道:“上上签。”
婢女一喜。
李仙儿却一点都不激动。
苏籍又道:“小姐求的不是姻缘。”
李仙儿点点头,向苏籍道:“观主,我那日见你钓鱼,为什么不用鱼饵,你也能钓到鱼?”
苏籍微笑道:“为什么你觉得没有鱼饵,我当然是用了鱼饵的,只是你们瞧不见。小姐何尝不是那日的鱼,也被鱼饵钓着。”
李仙儿若有所思道:“钓我的鱼饵是什么?”
苏籍道:“鱼饵无非是名和利,钓丝是嗔和痴。”
李仙儿不由为之触动道:“观主说的是。”
第31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沉吟片刻,李仙儿又道:“观主知道我求什么?”
苏籍道:“求自由。”
李仙儿忽然有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
那天她对苏籍留下深刻印象,几经打听,才知道苏籍是朝阳观观主,因此就到了朝阳观。
从来都是男子主动找她,她还是头一回主动找别的男子。
她不搭理苏籍,苏籍也不搭理她,这是她从前没有遇到过的。
这让她越发觉得苏籍不寻常。
婢女以为自己懂小姐,以为李仙儿对苏籍动了心,其实不是。李仙儿只是对苏籍很有兴趣,并非为他动情。
她是风尘女子,早明白她们这种人不配有爱情。
李仙儿问道:“若是求自由,可是上上签。”
苏籍道:“下下签。鱼儿在湖里,也等于是在一个牢笼里,离开了湖水,鱼儿又能往何处去?”
李仙儿黯然道:“那我就不能离开湖?”
苏籍道:“你本就在那里。”
李仙儿道:“观主能帮我么?”
苏籍道:“不能。”
李仙儿对苏籍磕头,说道:“若观主肯帮我,仙儿愿意奉上千金。”
苏籍道:“你回去吧,我再送你一支签。”
李仙儿从苏籍手里接过一支签,上面写着: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仙儿道:“难道我回去就是出路。”
苏籍微笑不语。
李仙儿犹疑再三,还是决定回去,毕竟她逃不掉。
主仆二人离开,过一会,观里又来了一个人,是魏凌云。
她施施然进来,说道:“你这装神弄鬼的一套说辞,倒是有点意思。”
苏籍拱手道:“魏镇抚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魏凌云笑道:“你根本不怕我,不必装模作样。”
苏籍淡然一笑,问道:“镇抚使前来,有何见教?”
魏凌云道:“这几天我四处派出缇骑,想要抓住伏击赵子行的凶手,却一点线索都没有,想问问你,是不是有线索。”
苏籍道:“镇抚使都找不到线索,我怎么能找到?”
魏凌云道:“你对夏家有敌意。”
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苏籍毫无反应。
魏凌云盯着苏籍,然后笑道:“你来京城这些天,确实去过不少地方,但夏家附近,你去的次数比别的地方多,虽然每次都是匆匆而过。而且李仙儿这京城名妓,近来却是夏家三公子夏宇的禁脔,你接近她,怕也是因为夏宇。我查了你的身份,确实天衣无缝,我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你不是沈道子,但我知道,你绝不是什么沈道子,你究竟是谁?”
苏籍道:“镇抚使说我是谁,我便是谁。”
魏凌云道:“只要我想,我一定能查出你的来历,不过,我未必要这样做。”
苏籍道:“那镇抚使想要我做什么?”
魏凌云道:“我要你把夏宇的罪行都查到,只要你找出证据,我就能把夏宇的案子办成铁案。”
苏籍道:“为什么要找我做这些?”
魏凌云道:“我讨厌姓夏的人,但不能主动去对付他们,所以需要一个人帮忙。现在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你名义上是南康公主的人。”
苏籍道:“我如果说我只见过公主一面,和她根本没有其他的交集,你信么?”
魏凌云道:“这重要么?在京城,没有人可以做无根的浮萍,哪怕是在街角好勇斗狠的痞子,背后也指不定站着哪家权贵。自你当上朝阳观主之后,你就注定是南康公主的人。放心,这不是什么坏事,假如有什么人想对付你,也得考虑到你背后的南康公主。”
苏籍默然无语。
这也是他讨厌俗世的原因。
无论如何,只要进入这人世间,有许多事就不可避免。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世间,何处又不是江湖呢。
他过去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更怀念在罗浮的那些日子。
苏籍知道,今后这样的时刻还多着。
他要不要一走了之,他要不要远渡重洋。
不要!
纵然不再过得顺心随意,他也要堂堂正正做回苏籍。
魏凌云道:“我走了,还有一件事,那就是赵子行的伤势并无大碍。”
“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吧。”苏籍道。
魏凌云道:“我只是想说,他过两日会来拜访你。”
“知道了。”苏籍点头道。
随后,魏凌云离开。
…
…
城西的一处湖畔凉亭,黑暗逐渐笼罩湖水。
赵子行在凉亭里提着一盏灯笼,他等来一个人,那是魏凌云。
赵子行道:“沈道子是什么样的人?”
魏凌云道:“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我猜他大概就是这种人。”
赵子行道:“为什么这样说?”
魏凌云道:“他背的剑囊是用最上等的兽皮制作的,只那兽皮就价值百金,看手艺定是出自名匠之手,所以卖到千金也不稀奇,这样的剑囊里面盛放的宝剑,卖个万金又有何难。但他在朝阳观衣食住行,跟普通人没有区别,所以不难看出他很安贫乐道。还有一件事,我悄悄见过他在鸣珂巷外的老南街豆腐李的摊子上吃豆腐脑,你猜他是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赵子行道:“甜的?”
魏凌云道:“不是,也不是咸的,而是什么都没加,吃的豆腐脑自然之味。”
赵子行道:“那他确实很有意思,有点像我小师叔,对了,你可有我小师叔的消息。”
魏凌云道:“苏籍在草原上失踪了,这倒是一件大好事。不过,沈道子兴许认识你。”
赵子行道:“为何?”
魏凌云道:“我对他说,你的伤势并无大碍,他第一反应是你的事跟他没关系,如果不是下意识撇清和你的关系,怎么会这样回答。”
赵子行沉吟道:“可我确实不认识他。”
第32章 庭院深深()
魏凌云负手道:“沈道子的事,以后再讨论,你伤势复原后,打算怎么做?”
赵子行蹙眉道:“其实我很想不了了之。”
魏凌云道:“从清微教的立场出发,你当然不愿意挑起和夏宗的斗争,只是这次你若是被刺杀成功,夏宗无疑是最大的得利者。他会理所当然成为南镇抚司镇抚使的不二人选,而且少了一个在清微教一系的最大竞争对手,毕竟清微五子老去后,你和夏宗都有希望掌控清微教的话语权。除去你,是对清微教的削弱,却也是替他夏宗扫去前进的绊脚石。
你想过没有,道庭的芝兰玉树,曾在很长一段时间代表着清微教的门面,苏籍出世,你入世,一外一内,将是清微教今后两百年的轴心。现在苏籍被扫出道庭,再折了你,清微教的百年大计,是否需要重新调整?”
赵子行道:“你认为夏家乃至于丹阳子师伯是这一系列事的幕后推手?”
魏凌云道:“至少他们乐见其成。”
赵子行道:“你分析的没错,不过丹阳子师伯和夏家不一定等同。”
魏凌云道:“在清微教的掌教候选人中,丹阳子目前是呼声最高的,他自然有他过人之处,甚至我父亲他们已经打算帮丹阳子先拿到代理掌教的位置。若不是陛下态度尚且不明朗,这件事几乎是板上钉钉。只是我对丹阳子确实不怎么了解,现在更想听听你的看法。”
赵子行道:“我是晚辈,其实不好妄自评议长辈,所以就拿师祖从前说的话给你听听,我的看法大约也是这样。师祖曾说:我师父柏阳子是能够载人远行的良马,丹阳子师伯是能够驽车载重物走远路的驾牛。”
魏凌云道:“听起来,你师父的评价要高一点。”
赵子行微笑道:“良马一日数百里,但不过载得一人,驾牛日行百里,载的却不止一人。各有取舍吧。”
魏凌云道:“看来你对丹阳子评价不错。”
赵子行道:“可不敢乱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