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人传:江湖路-第2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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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小和尚是在三日前，才被灵隐寺内的弟子，带回至佛宗。

　　　　而据灵隐寺的弟子说，他们也是在接到了百姓的告知之后，才得知城西的方向，有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和尚，以及一个被冰封的老和尚。

　　　　随后，寺内的僧众也都急忙赶到了事发之地。

　　　　他们见空智大师毒发，见小和尚昏迷，又见四周战况激烈，便知此事非同小可，并立刻派人护送小和尚与空智大师的遗体，返回佛宗。

　　　　而今，距离小和尚昏迷之日，已经过去了七天，可他却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

　　　　“莫非是那人下的毒手！！当年就是他的到来，才搅得宗门上下鸡犬不宁！”。

　　　　说话之人，是那名魁梧的老和尚。

　　　　其实，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戒律院的首座，法号无空。

　　　　也许是常年掌管戒律的缘故，也让他的身上，散发出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他身后的那件竹屋之中，竟然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之音。

　　　　顿时，三位老和尚立刻起了身，齐声道道“小师弟醒了！”。

　　　　紧接着，三人便直接转身，走向了那间竹屋。

　　　　魁梧的老和尚，率先推开了竹门，走入进了屋子。

　　　　可当他进屋之后，却发现小师弟竟然趴倒在地板上，怀中更是抱着那即便昏迷，都不愿撒手的酒坛。

　　　　小和尚见有人进屋，便手忙脚乱地想要爬上前，口中更是痴痴的纯笑道。

　　　　“是师傅吗？师傅是您来了对不对！”

　　　　此言一出，三位老和尚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实在不忍心，告诉小师弟师叔已经西去的消息。

　　　　而在见岛小师弟满地打滚般的向他们爬来，无空首座更是急忙上了前，抱住了小和尚，安慰道“小师弟别怕…。别怕…。是师兄！”。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用眼神示意后方的师弟们，先去通知方丈。

　　　　瘦小的老和尚会意，便点了点头，神色担忧地走出了屋子。

　　　　小和尚感受到了怀抱之人那结实的臂膀，也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气息，当下便喜笑道。

　　　　“是无空师兄吗…。师兄…。我买了世上最烈的酒。。准备给师傅喝呢…师兄快去喊师傅过来！！”。

　　　　他认出了身旁的师兄，正是戒律院的首座。

　　　　别看他这位师兄身材魁梧，不怒自威，对寻常犯错的弟子可都是会严惩的。但唯独对他，却是关爱的很。

　　　　他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也偷过懒，犯过错。但无空师兄却总是会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仅仅只是让他下次不要再偷懒。

　　　　而他见师兄来了，便继续道“师兄，天这么黑，为什么不点根蜡烛”。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那天夜晚，所发生的事，似乎也忽略了缠在他眼上的那一圈白布。

　　　　鼻子中传来的那一股股竹子的清香，以及眼前抱着自己的师兄，让他只觉得自己是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那欢乐的童年。

　　　　回忆若是过于痛苦，有些人便会自行忘却这些回忆，而只留下心中的那份美好。

　　　　或许此时的小和尚，便是如此。

　　　　无空首座见小师弟如此，也只能一边安慰着小和尚，一边将他抱起，并让他倒靠在床头。

　　　　“小师弟！方丈师兄马上就来了…。你先别着急”。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只能等师兄回来后，再做定夺。

　　　　毕竟，若是非要将这般残忍的事实告诉小师弟的话，那他也不希望这件事是从他的口中说出的。

　　　　不久之后，方才出屋的那位高僧，便带着一位身穿红色袈裟的白眉老和尚，来到了这件竹屋。

　　　　老和尚神情很是凝重，脚步也很快。

　　　　他先是沉重地看了一眼在场的师弟们，然后才笔直地走向了木床。

　　　　无空首座见此，便起了身，给方丈腾出了位置。

　　　　而方丈来到后，直接侧坐在床边，看向了小和尚。

　　　　此时此刻，小和尚似乎是察觉到了心底的一股莫名的悲伤，只见他低着头，怀中依旧是抱着那坛，这世间‘最烈的酒’。

　　　　首座见小师弟悲伤，便道“小师弟，方丈师兄也来了！！”。

　　　　小和尚缓缓的抬起了头，看向了一片无人之处，痴痴笑道“方丈师兄…。你怎么也来了…为什么师兄们都不点蜡烛…。无念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口中所说之话，依旧是那般天真，还是向从前那般无邪，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双目之事。

　　　　可当这样的一句话传入这几位年事已高的老和尚的耳中之后，却是让他们那颗坚定的佛心，都有了一丝丝的颤抖。

　　　　几位站在方丈身后的老和尚们，不约而同的都撇过了头，看向了别处。

　　　　他们实在不忍心再看到小师弟的这幅模样。

　　　　自认为早已看破红尘事的他们，没想到这单纯，天真，善良的笑容，竟然也能让人感到这般心痛。

　　　　他只觉若是再这般看下去，自己那颗修炼了数十年的佛心，怕是也要动摇。

　　　　只不过，比起他们而言，方丈大师却无法回避面前的现实。

　　　　虽然他也不忍心见小师弟这幅模样，但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总归还是要面对的。

　　　　而且，人这一生，从出生起，便注定要经受磨难。

　　　　但只要人能消除这所谓的业障，那便离成佛之日，不远了。

　　　　他希望小和尚能学会坚强，可以度过眼前的难关。

　　　　于是，他便吸了一口气后，才沉声道。

　　　　“师弟…。师叔他老人家…。已经走了…。”。

　　　　小和尚猛的回过头，看向了声音发出之地，皱眉痴痴道“方丈师兄…你说什么？”。

　　　　在方才这一瞬间，小和尚并没有听清方丈所说的话。

　　　　他只觉得，对方说的这番话，让他的内心，感觉到了一丝丝疼痛。

　　　　他隐藏在纱布下的眉头，微微皱起。

　　　　但也正是这一皱眉，牵动了他眼中的伤势。

　　　　起初，他只觉双眼在隐隐作痛。

　　　　但随着他眉头的一紧一松，疼痛就变成了一股钻心的剧痛。

　　　　小和尚伸出了一只手，摸向了自己的脸庞。

　　　　他摸到了一块纱布，指尖也触摸到了自己的眼睛。

　　　　或许是他这一系列的举动，撕裂了眼中那刚刚连接的筋肉。

　　　　顿时，这片紫竹林中，便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哭喊声。

　　　　这痛疼，可以说是痛不欲生，只见小和尚咬这牙，蜷曲着身体，在床上来回的翻滚着，哀嚎着。

　　　　“呃嗯…。眼睛…。。我的眼睛……。方丈师兄…。无念的眼睛。。好痛…。。”

　　　　………………………。。

第八十四章　还俗（）　
“啊~~师兄…我的眼睛…好痛。。”

　　　　小和尚一边痛苦的哀嚎着，一边在木床上挣扎地来回翻滚着。

　　　　只不过，他越挣扎，伤口的撕裂之程度便更重，而传入他脑海的剧痛也就更加的强烈。

　　　　渐渐地，原本已是结痂的伤口，再次涌出了血水。

　　　　或许是因为伤口太深，亦或许是因为处理不当，总之，他眼中的那卷白布先是被一股脓液染成了黄绿色。

　　　　之后，在鲜血的覆盖下，这渗人的颜色才被鲜血覆盖。

　　　　方丈大师见小和尚如此痛苦，心中着实不忍。

　　　　他记得，小和尚天生就有一双无比干净的大眼睛。

　　　　他相信，任何人只要被这一双纯洁的眼眸看上一眼，都会生出一番感悟。

　　　　他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何人，会如此残忍地毁去这双眼。

　　　　小和尚还在床上挣扎，翻滚着。

　　　　方丈大师终于伸出了手，轻按住了小和尚的手臂，并不忍心地呼喊起了小和尚的名字。

　　　　“无念。。无念。。”

　　　　小和尚于一片慌乱之中，抱住了方丈的手臂。

　　　　方丈大师见此，便像从前那般抱起了小和尚，让对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其实，年幼时的小和尚也动不动就爱哭。

　　　　而每当这个时候，他们这些做师兄的便都会上前将其抱住，并好生安慰。

　　　　只不过，从前的小和尚只要被师兄们一抱，便会停止哭泣。

　　　　可如今，心灵上以及肉体上的伤痛，让原本就不算坚强的他，哭的更加的无助。

　　　　他的头，靠在方丈的右肩，他的右手，也搂住了方丈的脖子。

　　　　但他的左手，却还是死死的抱着怀中的那一坛这天底下‘最烈的酒’。

　　　　或许是眼中的剧痛让小和尚回忆起了那个痛苦的夜晚，只见他一边痛哭流涕着，一边却又是哽咽的出声道。

　　　　“呜呜。。师。。师兄。。师傅。。他真的。。已经。。走了吗。？＂。

　　　　他不相信记忆中的那个冰冷的雨夜是真实存在过的，所以他想让方丈师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象。

　　　　然而，出家人又怎能打诳语。

　　　　既然这一切已然真实存在过，那方丈大师又怎能做欺骗。

　　　　于是，他只能伸出来手，想很久以前一样，轻轻的拍着小和尚的后背。

　　　　直到许久之后，他才沉声道。

　　　　＂无念。。师叔他老人家。。确实已经走了＂。

　　　　此言一出，他发现小和尚竟然停止了哭声。只不过，代替哭声的却是一阵强烈的颤抖。

　　　　他感觉到了怀中的身躯，正在止不住的颤抖着。

　　　　不仅如此，他的右耳旁，更是响起了一阵刺耳的磨牙之音。

　　　　他知道，这样一个消息，对于小和尚来说，实在过于沉重。

　　　　虽然这佛宗之内，还有他们这些师兄们。但对于小和尚来说，空智师叔才真正算得上是其至亲之人。

　　　　所以，这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做何安慰，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轻抚着对方的后背，希望小和尚能够冷静。

　　　　然而，此时的方丈并不知道，一个人若是想要强行止住哭声，那他就必须要动用所有脸部的肌肉，才能止住泪水。

　　　　小和尚也正是这般做的。

　　　　他那张靠在师兄肩膀上的圆脸，因为太过用力，而变的扁平了些许。

　　　　他咧开了嘴，两排牙齿紧紧地咬合着。

　　　　他更是用力的闭紧了双眼，像从前双目健在时的那般，想要止住泪水。

　　　　他的眼睛已经不在了，但伤口却还在。

　　　　事实上，泪水的确是在他的控制之下，不再溢出。

　　　　但他虽然能够控制泪水，却无法控制因为他紧闭双眼的动作，而造成的巨大创伤。

　　　　原本只是裂开一道小口的伤势，此刻已然全部断裂。

　　　　很显然，他这七日的修养，全部都白费了。

　　　　一股股新鲜的血液，如柱般的从他的脸上滑过。

　　　　两行血泪滑向了他那颤抖的嘴唇，并将两排洁白的牙齿，尽数染红。

　　　　最后，鲜红的血液又从小和尚的口中，流向了下巴，直至将方丈大师左肩上的红袈裟，染成了新衣。

　　　　三位站在方丈身后的老和尚早就已经闭上了眼，双手合十地放在胸口，口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心经。

　　　　眼前的这一幕，他们实在不愿再看下去。

　　　　因为这对于他们来说，实在过于残忍。

　　　　……………………

　　　　…………

　　　　许久之后。

　　　　竹制的房屋之中，不见任何声响。

　　　　三位站着的老和尚，以及拥抱着小和尚的方丈大师，全都闭上眼，心中默默地在为小和尚祈祷着。

　　　　眼下，小和尚的身体已经停止了颤抖，他眼中的两行血泪也不再流淌。

　　　　只不过，鲜红的血泪并未消散，而是凝固在了他的脸上，变得更加的触目惊心。

　　　　不知不觉间，在一片祥和的宁静之中，一声声悠远的钟声，飞跃过了一片山谷，穿过了一片紫竹林，来到了这间竹屋之中。

　　　　其实，寺庙里的钟声向来都有着一种能使人心安定的魔力。

　　　　而此刻的钟声，也不例外。

　　　　钟声响起之后，屋子中的几位老和尚全都不约而同的睁开了眼，沉默着看向了小和尚。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这般静静地看着。

　　　　片刻之后，在悠远的钟声散去之后，小和尚突然缓缓地推开了师兄的胸膛，正视着对方。

　　　　准确地来说，他是面对着对方。因为他已经失去了与人对视的权利。

　　　　小和尚，没有说话。而就这般面无表情的面对着方丈大师，待了许久。

　　　　其实，自从无空首座入屋开始，已经过去了而半个时辰。

　　　　而他也已经渐渐地面对了事实，他知道，师傅已经不在了，也知道师傅不希望他，再哭泣。

　　　　他想了很久，才定了定神，对着方丈师兄沉声道。

　　　　＂师兄。。无念想要还俗＂。

　　　　方丈大师皱着眉头，看向了面无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