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道-第5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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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宗望便也转脸正色来瞧黄杰道:“此言当真?”
黄杰便也瞧着宗望笑道:“本王乃是宋军元帅,岂能儿戏?”
想想,宗望便也大马上前两步,探查右掌与黄杰做了个击掌的示意,哪知道黄杰却是哈哈一笑,道:“这等大事,岂能击掌便成?自然要行书勒石为记才成啊!”
当下便也吩咐一声,自然有亲卫迅速拿来马扎和折叠书桌就在双方面前摆好,更有人呈上来两轴长卷,但见上面分别用汉字、契丹文、女真文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宗望粗略看了一眼之后便是满眼震惊,便也召来了一名女真将领和郭药师也来瞧看。
但见这长卷之上,抬头便也写着“保护战俘及平民公约”的字样,前言明确写道:“本公约意在约束交战双方(含第三方),不以违背人性及道德原则下,对伤病、受俘交战人员及平民的生命和人身施加任何危害或暴行,特别是禁止谋杀、酷刑、祭祀或故意不给予医疗救助及照顾;医疗单位及其建筑物、器材和人员不受侵犯,但应有明显的白底红色太极旗或另行约定的旗帜和标志作为区别。”
此外,这份公约中还写道:“战俘系处在敌国国家权力管辖之下,而非处在俘获他的个人或军事单位的权力之下,故拘留国应对战俘负责,并给予人道待遇和保护;战俘的自用物品,除武器、马匹、军事装备和军事文件外,应仍归战俘保有;战俘的住宿、饮食及卫生医疗照顾等应得到保障;对战俘可以拘禁,但除适用刑事和纪律制裁外不得强制监禁;不得命令战俘从事危险性和屈辱性的劳动;战事停止后,应立即释放、交换、赎锾或遣返战俘,不得迟延;在任何情况下,战俘均不得放弃公约所赋予的一部或全部权利;在对某人是否具有战俘地位发生疑问的情况下,未经主管军事法庭作出决定之前,此人应享有本公约的保护。”
宗望的中文水平虽然有限,但他自然还是看得懂契丹文和女真人自己的文字,仅是看了两眼便也确信这长卷上的契丹、女真两部文字应该都是完颜希尹亲手所写,不由很是惊讶来的来瞧黄杰道:“这是……兀舍写的?”
黄杰点头道:“这份公约,正是我与兀舍一同拟定,也是兀舍提议以汉文、契丹文、女真文三种文字来写,以免其中出现歧义。”
听说是黄杰与完颜希尹一同拟定,宗望也不得不认真起来,继续往下来读,却见在规定了交战双方行为的所谓公约之外,还有一个平民条款:“处于冲突一方控制下的敌方平民应受到保护和人道待遇,包括准予安全离境,保障未被遣返的平民的基本权利等;禁止破坏不设防的城镇、乡村;禁止杀害、胁迫、虐待和驱逐和平居民;禁止体罚和酷刑;和平居民的人身、家庭、荣誉、财产、宗教信仰和风俗习惯,应受到尊重;禁止集体惩罚和扣押人质等。”
此外,在最后还有一个特别附加条款,之间上面写道:“如在本公约签订之后,在公约有效性存续期间,如有交战方人员违反本公约规定之准则,故意伤害战俘及平民的行为,可是视为对本公约的亵渎和挑衅,届时本公约缔约方(含第三方)有义务将违反者极其团体抓捕归案,以反人伦罪除以极刑(包括但并不拘于死刑)。”
宗望仅仅是看着契丹文和女真文的对照部分就感到头大,而郭药师在一面对照着看汉文和契丹文的同时,还要将上面的内容翻译给众女真将领们,则更是头大无比,因为里面的文字虽然他每一个都认识,可偏偏就有许多词汇不是很理解,比如说这最后的“反人伦罪”到底是个什么罪就不是明白了。
对此,在郭药师提出疑问后,黄杰便也笑着道:“子弑父、忤弑亲、不罪而弑戮百姓,便是反人伦!”
第九百九九章 【欺恼】()
反人伦这个罪,在黄杰提出之前倒也是存在的,只是从未如黄杰这般用三个字便做了完美概括。
当然了,女真一族虽然是崛起在白山黑水之间的野蛮民族,倒也不是真的就茹毛饮血,不讲人伦,虽然如兄妹成婚、兄终弟及(这里指的是弟弟继承兄长的妻子)这样的野蛮习俗还为完全退化,但至少因为契丹文化的熏陶,大致也是明白什么叫“人伦”。
只是,听得黄杰居然把杀俘虏也归为“反人伦”后,宗望也就有点不乐意了:我杀俘生祭蒲鲁虎就是反人伦?哪这眼下你黄杰正在干的又是什么?
不过宗望不乐意归不乐意,郭药师倒是瞧出了黄杰搞出这么多事,显然全都是别有用心的,便也附耳与宗望道:“元帅,此事怕要从长计议才是,若是与宋军立的此誓约,与我军无疑自缚手足啊!”
宗望幼年也曾留学辽国,契丹文可谓是他的母语(那时女真尚无文字),如今又做元帅多年,对女真大字的掌握也算粗浅能通,所以他仅凭长卷上的契丹文与女真文做相互对照,也把上面的意思大致搞明白了。
所以,都不用郭药师提醒,也是发现了黄杰在这份所谓公约里的险恶用心:什么善待俘虏那都是假的,不准掳掠平民才是关键啊!
的确,就宗望看来,整个长卷的千言万语,最为关键之处就在“禁止杀害、胁迫、虐待和驱逐和平居民”这一条上,金军的作战风格可谓是大致继承了契丹辽人,除了善用本军精锐部队以外,也会大量的使用“签军”,而所谓的“签军”说好听点就是“签发百姓为军”,说难听点不就是抓平民为壮丁,“胁迫、驱逐和平居民”上前线参战送死么?
甚至就在一天之前,宗望还去信会宁府,要求金主吴乞买至少在一个月内签发十万军民来辽阳府前协助防守,因为他如今率领的部队全是精锐骑兵,用这些精锐跟黄杰打消耗战、持久战的话,显然就太吃亏了。
所以,宗望便自然很是敏锐的瞧出了这所谓“公约”中隐藏条款,顿时愤而起身道:“你这约书上的条款,可是存心欺恼我大金?”
黄杰听来一愣,便来问道:“翰鲁补却说的是什么条款?此约可是由我与兀舍一道拟定,何来欺恼之说?”
宗望闻言便也一指上面的平民条款,道:“你要换战俘便换战俘,却为何弄出如此说法?难不成今后你我两军交战,便不可役使民壮了?”
见宗望点出这条隐藏条款,黄杰虽然暗中有些惊讶,不过还是淡然道:“此约既定,便是宋金两国皆恪守遵行。你若不愿,不签亦可,也就莫要怪我还行那‘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段了!”
说完,黄杰冷然将手一举,也就瞧见高台上原本插刀而立的侩子手们闻言便是一声呐喊,在吸引的众人关注之后,便也拔出刀来把酒在刀上一喷,噗嗤一声便斩下了几个刚刚满满脸庆幸的战俘。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但见高台上刚刚才自以为死里逃生的三个战俘,被一刀砍下了头颅之后,胸中的一腔热血竟好似喷泉一般从跪坐着的身子里喷射而出。那六丈的高台本来就高,加上三人喷出的血柱也有一丈来高的样子,那散射如水雾一般的血点被北风一吹,竟也迅速弥漫开来,甚至飘到了城前众人之前。
当即,黄杰命人收起了己方的马扎、折叠桌案和公约文本长卷,便与宗望告罪一声,转身就回了城,独留下一众金军将领呆在原地。
瞧着高台上的侩子手们,又开始按部就班的把俘虏吊上高台,又是诵念祷文,又是喷酒洗刀,还按部就班的搭建京观,宗望等人顿时也是凌乱在了风中。
旋即,宗望也是起身就走,金军将领们也是随行而去,倒是郭药师故意落在了末尾,见他很是不忍的瞧了瞧高台上被斩杀的俘虏后,便也打着胆子把黄杰留下的那份公约长卷收起来带走了。
他的这番作为虽然正在回城的黄杰并没看见,待到黄杰重新登上城门楼,听了负责观察的亲卫与他汇报后,这才闻言一笑,便也进了门楼,与端坐在楼中踞案小酌的完颜希尹笑道:“果如兀舍先生所言,翰鲁补并未答应签署战俘公约,不过……”
完颜希尹听得一愣,便来放下酒杯道:“不过如何?”
黄杰笑道:“不过,这不签约的缘由,却是叫他瞧出了我隐藏在平民条款之中的用意!”
完颜希尹想了想,却是直盯着已然大喇喇坐下的黄杰,伸手捋须道:“莫非,郡王以为老夫在约书之中做了手脚?”
黄杰哈哈一笑,只管取盏来自斟自饮,便也道:“兀舍先生哪里话,本王欲成此约的心意,兀舍先生该也明白,请先生拟定契丹、女真两种文本,便是完全信得过先生,先生多虑了!”
听得黄杰如此说道,完颜希尹戒备的神情也才稍稍放缓,便也倒酒来饮,道:“且容老夫多一句嘴,郡王所想之事,老夫亦觉得该当如此,敌我交战既不斩来使,亦不该杀俘。只是如今世事时局如此,只怕此事难成!”
黄杰听来一笑,他倒也知道完颜希尹这话说的不错,在这个时代想搞什么“善待战俘公约”的确是有些超前了。而且对象还不是一个相对文明的种族,反是以野蛮消灭了野蛮的野蛮种族,这样子即便不是与虎谋皮,也等同于对牛弹琴吧!
只是,黄杰却认为自己应该怎么做,应该为此努力一下,或许自己这个在某些人看来等同于玩笑的举动,能让文明之光提前照耀这个时代也说不定。
也不说黄杰与完颜希尹相对无言,但说宗望憋着一口气回到了军营之后,便也升帐议事。由于打定了主意,死活要将黄杰堵在辽阳城,所以金军大营便也设在了辽阳城东北十五里处,一个仅挨着官道名为大营盘的村落之中。
不过金军向来不善营造,因此并没有根据村落的地形夯土成墙搞出营造,反而是拆毁了村中大量的房屋,填平的沟壑、洼地,在中心靠北的位置上搭建了宗望的帅帐,然后以官道为中心,砍伐树木搭建了一个东西长度几乎达到十里,南北纵深亦超过五里的超大营盘,为即将增援来到的援军预留出宿营地。
第一千章 【乖张】()
此时,五万金军的营帐倒也刚刚粗略搭好,军中各级谋克尚在组织人手去往附近各处伐木来修建营寨,军中一片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只是在见得宗望等人领了五千人马去到城前转了一圈后,又黑着脸回来,自然叫扎营的金军们统统犯了嘀咕。
也不说金营之中的气氛变化如何,便说宗望来到帅帐气呼呼下了马后,猛然将手中的马鞭往跟随的亲卫身上一丢,便要举步入帐,不过却是突然听了下来,与跟随在后的铁乌鲁道:“铁乌鲁,我们手上还有没有宋军的俘虏?”
铁乌鲁闻言忙道:“没有了,都在海州杀了祭祀蒲鲁虎!”
宗望想想便也恨声道:“你领五千人马,只管去袭扰,多抓些俘虏回来!”
铁乌鲁闻言忙也答应,接了令箭领命便走。
而宗望入了帅帐之后,却是越想越气,也不坐下,反倒是围着帐中山水画一般的地图来回瞧看,众金军将领见状也不敢多言,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各自坐好,等着宗望发话。
便是郭药师也不敢多言,便也默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而他收在怀中的长卷也不敢拿出来,只是看着宗望围着地图来回度步。
不久,也就听得宗望咳嗽一声,转头张口来问道:“黄杰欺我太甚,何人有破宋军之法?”
说罢宗望来回扫视,但见一个面如红铜,须如黄胶的粗壮将领起身道:“翰鲁补,宋人如今据守辽阳,他守我攻,我军吃亏太甚,且如今兵器、人马也不凑手,不可操之过急!”
宗望闻言,倒也点头,便来问:“粘得力,我问的是破宋军之法,又不是今日便去攻城。黄杰这厮挂了免战牌,怕是要十五之后才能开战,虽然眼下奈何他不得,不过也与我军有了转寰时日,正该好好想些办法破他才是。”
粘得力闻言便也道:“翰鲁补务忧,办法不是没有,不若等着签军到了,便行蚁附攻城之计,到时某来亲自领着铁骊儿郎强攻城头,定然将他擒下与元帅解气便是!”
粘得力说完,便也见着铁乌鲁的弟弟金乌鲁起身道:“翰鲁补,先前我去探宋人老营,见宋人都使大船运来兵马粮秣,不若许我三千人马,我去锦州征调海船,也下海与宋人交战,截断其粮道,如何?”
宗望一想,倒也觉得是个好计策,反正如今黄杰挂了免战牌,而金军的炮灰部队也没来到,闲着也是闲着,不由姑且叫金乌鲁去试上一试也好。当下便也拿出令符令箭,给了他三千人马去锦州征船。
金乌鲁走后,宗望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