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情长-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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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宋家,傅润抬着眼睛看了看沈罄声。
意思是,你们怎么还赖着不走!
沈罄声一摆手说:“大人的青菜萝卜腌的太好吃了,我和内子决定再留下来叨扰一阵。”
傅润闻言皱眉,割肉似得说:“送你一罐。”
沈罄声无语,只好说实话:“不瞒大人,小人和内子得罪了一些厉害的人物,避难到此处的,那日在县衙里露了脸,只怕已经被人盯上了,求大人收留。”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又得罪了一些厉害的人。傅润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又归于镇定,他把沈罄声的身份猜了个七八分,但也不点出来。
“每日每人十文钱。”傅润此言,算是默许了。
就那么几颗蔫了吧唧的青菜萝卜,连个肉末油腥都没有,他就敢要十文钱!!!谁说他是清官来着,分明是心黑到骨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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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个沈恬,傅先生打算如何处理。”
陆卷舒给沈罄声添了一杯薄酒。她知道沈罄声好酒,细水村荒山野岭的也没什么好酒佳酿,他恐怕馋了好久,所以一进了县城,就给他买了一壶,解解馋。
“你腿上的伤还没好,解解馋点到为止,别贪杯!”
沈罄声点点头,眼睛里都是笑意,喝醉了借机闹点事儿才好……
“他和吴必征的那些私信,如果坐实了,就够他死一百次了。那些信,恐怕是夏子默收集起来,送给傅润的。”
“傅润只不过是一个七品芝麻官,这么重要的罪证,夏子默怎么能放心交给他!”
“这才是夏子默的高明之处,傅润只是一个七品县官完全不显眼,不会被人提防。但是他性格耿直,重信重义,刚正不阿,就算官职微末,但他是出了名的清官,他的振臂一呼,也颇具影响力。至少我沈罄声,就不能不有所顾忌!”
陆卷舒轻叹一声:“江南的事儿是越来越复杂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江南。”
沈罄声自斟自饮的又喝了一杯。白皙的脸上微微泛了点红,他举头邀明月,低头看美人……
“等见过夏子默再说吧,要不要保住他,我心里还没定!”
陆卷舒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吃了一惊,双目圆瞪,眨也不眨的瞧着他:“夏子默是你派到江南的,他炸青田县的水坝也是为了保住更多的人,此事不能全怪他,你是钦差大臣,只要你据理力争,怎么会没有转寰的余地!”
除非,除非是沈罄声不想保他!
沈罄声不保他,或者不尽全力保他,那么夏子默就只有死路一条。全天下人都是明眼人,知道夏子默是冤枉的,是忠臣,是清官,夏子默要是就这么死了,沈罄声固然没什么好名声,但蔡訾更是难逃其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为了替他贪墨坏事儿的儿子转移注意力,这才夸大了夏子默的罪责!
沈罄声要用忠臣的命重伤蔡訾!
陆卷舒虽然明白他身在官场,许多事情身不由自的无奈!可心里还是不赞同他这样做。他这样做,和蔡訾有什么区别……
沈罄声没有回答,只是不停的喝酒,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陆卷舒闷声道。她抢过沈罄声的杯子,将他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这里的酒粗糙的很,也比京城的酒烈上许多,*辣的烈酒穿过她的喉头,就仿佛吞了一团火焰似得,辣的她险些涌出泪来。
这世道,为什么死的总是忠臣良将。
她一杯接一杯的喝,像是在跟那些像她爷爷一样死于非命的忠臣敬酒。
“你少喝点。”沈罄声担心的看着她,这八年,陆卷舒给自己套了一层又一层的保护膜,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长袖善舞,无喜无悲,但无论她外面的壳子有多硬,她的心还是软的。
“连夏子默这样的人都活不长,那个性耿直的傅润,岂不危矣。不行,我要提醒他,不要做官了,还是回去种田吧!”陆卷舒喝的醉醺醺的,开始胡言乱语,她眼睛有点晃,看人都带重影的。
不是说一品楼的红牌姑娘都是千杯不醉的吗?都是骗人的……
沈罄声拉着她的手,猛的将她拽回来。
“傅润不会有事儿的,你别瞎操心,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还如不了蔡訾的眼,安全的很……”
而且傅润和夏子默不一样,夏子默为人还有几分油滑,做官做到五品,多少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被人抓住把柄,就能一棍子打死。但傅润,从一开始就为官清廉,数十年如一日的吃萝卜白菜,还是自家种的,他这样的清官,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个,没有把柄,无坚不摧。
是对付蔡訾的利器,说不定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对付他的利器。
“那你呢?你会不会死……你会不会……”陆卷舒的脑子已经打结了,话都说不利索,也不知道自己担心的什么,就是眼巴巴的抓着沈罄声的衣领,非得听他说几句安心的话不行。
咳咳,没想到借酒闹事儿的是媳妇儿你,太主动了,不过我就喜欢这么主动的。
沈罄声借势搂着陆卷舒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你保护我,我就不会死。”
第65章 a()
夏日正午,阳光明媚,陆卷舒陪着傅润的老母亲黄氏在院子里辟出的菜园子里种野蒜,这种蒜是南方特有的品种,蒜子小,但是蒜苗长得快,蒜苗也可以成菜。
菜要自己种,布要自己纺,虽是官家,但日子过的比普通的富农还要拮据。
若不是黄氏教子极严,也生不出傅润这么清廉的好官。
傅大人是江南绿水人,比陆卷舒所在的宜阳县还要偏南,那里终年湿热,与内陆气候大不相同,可怜黄氏已经年过花甲,还要陪着儿子跋山涉水的来灵山县生活。陆卷舒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心疼这个干练坚强的老太太,手上不由得勤快了许多,什么活都要抢在她前面帮她干。
黄氏看陆卷舒也是越来越顺眼,这小妮子长得就比旁人水灵,言语之中又透着知书达理的温婉气质,纺布绣花种菜做饭什么活都抢着做,好像就没有她不会的。真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竟然教出她这么钟灵毓秀惹人疼的姑娘!
“哎呦,来陆姑娘,喝口水歇一会,这些都不忙做!”
“谢谢大娘。”陆卷舒朝黄氏笑了笑,在围裙上蹭了蹭手,这才接过茶碗,她干活的时候麻利泼辣,喝汽水的时候又秀秀气气的。
“本以为宋娘他们一家走了,我这个老婆子又要寂寞了,没想到竟然降下来你这么个丫头片子,老婆子是打心眼里喜欢你。”黄氏眉目慈祥,她对自家儿子都少有这样的和颜悦色。
陆卷舒想起那日沈罄声的嘱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娘,我都嫁人了,不能再叫我丫头片子了。”
黄氏哈哈一笑,戳着陆卷舒的鼻尖,道:“你这也就偏偏傅润那种粗汉,大娘是过来人,什么样的女人是姑娘,什么样的女人是妇人,大娘还是分的轻的。你和你那个相公,还没圆过房吧!”
“大娘!”陆卷舒脸上羞赧,这种事儿怎么好细说。
“怎么还,害臊呢!没什么可害臊的,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我听宋娘说,你们是私奔的小两口,可见你们的感情还是有的,为什么没有水到渠成呢!”
水水水……水到渠成。
“要说你们平日里也恩恩爱爱的,傅润想使唤你干点事儿,你相公都不乐意,也就我这个长辈,他还给三分面子,让你帮我干点活。他把你看的这样重,定然是心里珍惜你,想给你一场正式的婚礼,这才能行周公之礼。”
周周周……周公之礼。
“多半就是这个原因了。这事儿回头交给傅润去办吧,他好歹是个县令,做你们的主婚人也不会委屈了你们,你若是没有高堂,不如就认我做个干妈,我给你们做主,也算是全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大娘!”陆卷舒红着脸,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怎么还叫大娘,陆姑娘不想认我这个干娘?”
陆卷舒忙道:“怎么会,能做干娘的女儿,那是我的福分。”
“这就对了,那就全听我的,把这事儿给办了,女人还是要尽快生个孩子,这辈子才有着落。我看你相公谈吐不凡,来日必不会是池中之物,只怕要比傅润还要有出息,你可得把他栓牢点。”
不用,来日……他已经是大周朝最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了。
“这嫁衣,干娘给你准备,剩下的都交给傅润去做,我回头交代他,你是他的干妹妹,这种小事儿不许再收你的钱,十文钱的伙食费也要给你免了,做人这么小气,道叫别人说我教的不好。”
“干娘,我们有钱。”
交着十文钱,还每日只能吃萝卜白菜呢,要是连这点伙食费也没有,傅大人不得整天熬稀粥呀!朝廷拖欠官员俸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傅大人又不肯收受贿赂,日子过的这么拮据,她和沈罄声怎么好意思白张着两张嘴。
再说,沈罄声已经给她交过底儿了,过不了两天,等锦衣卫押送夏子墨经过此地时,派来接他的人也会到,他们在灵山县呆不了几天了,这银子也不用紧巴巴的数着花了,等去了江南,沈罄声那张大额的银票就能兑出来了,他就要从小白脸翻身做金主了!
可这些黄氏都不知道,她只听宋娘说,他们小两口到目前为止,花的都是陆卷舒的体己钱。
这女人的体己钱,可不能这么乱花。
“听干娘的,这嫁衣都是干娘结婚时候的旧衣服,其他布置也花不了几个钱,咱们也不大张旗鼓的请客吃饭,就自家人聚一聚,打几个鸡蛋就行了,花了不了几个钱……”黄氏中年丧子一手把傅润抚养长大,性格刚毅果断,她说话的语气总带着一种掷地有声的权威,让人无从反驳。陆卷舒终于知道为何傅大人那么厉害的人,在黄氏面前也唯唯诺诺不敢吱声了。
四十年前的旧嫁衣,只打几个鸡蛋的酒席?
也不知道沈罄声知道了会不会掀桌子,他可是差点娶了十里红妆的当朝公主呀!这差别会不会有点大……诶,不对,她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拒绝的吗?明明只是为了掩饰身份,假扮的夫妻,怎么她会入戏这么深,脑海里竟然会有与沈罄声红烛光下拜天地的画面。
黄氏并没有注意到陆卷舒的失态,她正陷入某种回忆里,喃喃自语的说道:“哎,那件嫁衣还是干娘十六岁的时候亲手织的布,亲手绣的花,虽然比不得江南的锦缎,但也是上好的平整细腻料子,本来打算留给傅润娶媳妇的时候穿,没想到他这孩子,说什么他这一生决定要为国为民,舍小家为大家,这个不孝的儿子,想让我们傅家绝后啊!”
“傅大人不愿娶亲吗?”
“他这个人,其实不适合做官,做官得罪人,他现在是小官,就得罪小人,以后要是做到大官,就要得罪大人,他说既然决定走这条路,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如今朝廷无道,他这样的直臣,迟早要像陆太傅一样,祸延满门的,就不要耽误别人家的姑娘了。他说话虽然不中听,但我也知道是实话,也就由着他去了。”
像陆太傅一样……
陆卷舒脸上的血色霎时退的干干净净。
“你是京城人士,恐怕不知道这个陆太傅,他在我们南方那可是大大的有名气,他出事儿那会,你估计还是个小娃娃,也就跟虎头差不多大吧!哎,他死的可真惨啊……”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陆太傅当年死的有多惨,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了,古稀之年被人用碗口大的铁链锁着,走路都迈不开脚,别人嫌他走的慢,就拽着他走,要么就是在囚车里锁着,风吹日晒连口水都没得喝,他那样的年纪怎么受得了这些苦。有人说他是被人毒死的,也有人说他是在路上被折磨死的,皇上连追究都没追究,她爷爷可是从皇上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当他的师父了。
陆卷舒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沈罄声。沈罄声是梁王的师父,会不会有一日也遭到梁王的猜忌,像她爷爷那样,最终不明不白的死在外面,连个收尸埋骨的人都没有。
陆卷舒突然觉得胸腔里一阵绞痛,她佝偻着身子,手按压在左胸,眼前一片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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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卷舒还没醒,就听见外面沈罄声一边磕拐杖一边跟傅润吆喝:“铁公鸡,晚上的菜里要加鸡蛋,你看你把我媳妇儿饿成什么样了,大白天都晕过去。以前我们在细水村的时候,我把我媳妇儿养的白胖白胖,水灵水灵的。”
傅润:“那你回你的细水村去。”他也正头疼呢,母亲大人发话说不许再要十文钱的伙食费,还要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