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情长-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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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座上一个穿着蜜合色夹袄的姑娘小声说道:“红绡姐姐拿了点菜肴去找沈大人了,她说沈大人在这京城里没个亲人,一个人过年怪冷清的。”
沈罄声府上冷清,是因为最近他名声太臭,没人愿意去沾一身骚吧……
张妈妈还没说话,一贯看红绡不太顺眼的清欢姑娘便戏谑着说道:“这个骚蹄子,又没脸没皮的贴上去,真是掉咱们一品楼的价儿,沈罄声要还是以前的香饽饽也就算了,他现在人人唾弃,把礼部的人都得罪了个边儿,以后死的还指不定怎么惨呢,巴结他做什么,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这话,陆卷舒就不爱听了!双眸一沉,冷冽的薄唇轻启:“红绡的身价好歹叫人抬到了三千两,就算再掉价儿,也比你尊贵。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议论本朝三品命官?莫说他沈罄声如今还好端端的穿着朝服,拿着俸禄,就算他哪天真的落魄了,他也是咱们的客人,他包着红绡的花期未满,红绡去看看他,有何不妥?”
清欢没曾想过,往日里笑面迎人,跟谁都不争不抢的陆卷舒,竟然会有如此毒舌的一面,把她骂的哑口无言。
“你你……”清欢委委屈屈的瞪着陆卷舒,可她的地位比不过人家,口才也斗不过人家,只好嘤嘤一声,掩面装哭,朝张妈妈搬救兵:“张妈妈,你瞧你瞧,我不过说了一句,竟被陆姐姐这样咄咄逼人的欺负。”
张妈妈是个明白人,知道清欢是出于嫉妒,才酸溜溜的在背后骂了红绡两句,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谁还没点小性子啊,却不知怎地碰上了陆卷舒的逆鳞……陆卷舒和红绡的关系不算亲近,她这番话,多半是为沈大人抱不平。想到这里,张妈妈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日在楼梯口,沈大人被陆卷舒扇耳光的情景,这两人也不知是什么关系。
唉,眼看着沈大人风光不再,怎么她楼里的姑娘却一个两个都是死心眼,都拧在他身上了。
“你们俩都少说两句吧,好端端的大年夜,气氛都叫你们给搅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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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姜乐坏了!听门房的下仆说门口来了位容貌清丽的姑娘,自称是一品楼的红牌,拿着年夜饭在门口等公子呢!
一定是陆姑娘。肯定是少爷的烤红薯感动了她!当然烤红薯的功劳还是没有他沈小姜大啦!
沈小姜一边走,一边一本正经的学自己说话“裴相公哪儿比得上我们家公子待姑娘的万分之一啊!”哈哈哈哈哈哈,这句话说的真好,简直是画龙点睛,至关重要,一语中的,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些成语大概是这么用的吧……状元爷的贴身小书童居然连成语都不会用,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这不重要啦,反正陆姑娘肯定是因为这句话,才回心转意的。公子要是知道了,肯定要乐坏了。
不过陆姑娘这会来的不凑巧,他们家公子已经进了皇宫,去赴隆德皇帝的御花园赐宴了。估摸着再过两个时辰,就能回来,他沈小姜就是使劲浑身解数也要把陆姑娘留下来。
只要是陆姑娘你送来的饭,我们家少爷就是撑到嗓子眼,也会继续面不改色的往肚里塞的。
沈小姜是七年前才跟在沈罄声身边的,在今天以前,他从来没有见过陆姑娘的人,却每天都能听到无数次关于陆姑娘的故事。因为他们家主子,这七年,所做的每一件事儿都是为了这个陆姑娘。
走到门口,先是瞧见了一抹茜红色。
咦,怎么和刚刚的衣服不太一样,难道陆姑娘还专程去换了身新衣服了。
太隆重了,穿什么衣服都无所谓,反正到少爷跟前,总归都是要脱掉的……
“咦,你是……哪位?”
那姑娘一转身,倒叫沈小姜吓的一愣,怎么不是陆姑娘?
虽然容貌也属上乘,配得起“容貌清丽”四个字儿,但和陆姑娘的惊鸿之色相比,就少了三分瑰丽,两分韵味。
在沈小姜眼里,这位姑娘只比得上陆姑娘的一半。
你还别嫌少!!!估计在他家公子眼里,这姑娘连陆姑娘的一个指甲盖都比不上……
“请问沈公子在吗?”一双水光潋滟的清眸里,闪烁着期待和爱慕的光芒。
沈小姜叹了一口气,这位姑娘你就别痴心妄想了,我们家公子为陆姑娘守身如玉八年,那禁欲的神功不是你这点修为能破解的了的……
“姑娘请回吧,今天我们公子不在家。”
说罢,便吩咐门房把门儿关上了,如此风雪如刀,路滑难行的夜里,沈小姜竟然吝啬的连把伞都没递出去。红绡饥寒交迫的站在门口,一颗玻璃心早就碎成一地碎渣了。
但她还不死心,她将今日的冷遇全推到“恶奴欺主”的沈小姜头上。如果沈大人在此,他定然不会这样对我的……
红绡抹去了一把辛酸泪,将早已凉透的食盒放在沈府门口,落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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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后的御花园,满目都是玉树琼枝,白梅点映,精妙绝伦的九曲十八折的长廊一直通到了归云亭。这是御花园中最大的亭子,雕廊画栋,飞檐斗拱,处处透着精妙。
亭中灯火掩映,筹光交错,正是隆德皇帝在设宴,与朝中的青年才俊共赏雪景,共度良辰。
这一席十多个青年才俊,不少都是头一次面见隆德皇帝,显得十分局促,万分激动。
这种被人敬仰的感觉,令隆德皇帝十分受用。
“各位爱卿,不必拘礼,今日之宴,尔等与朕,既是君臣,亦是师徒。你们可都是朕钦点的国之栋梁啊!”经过殿试选拔,这些人可都是天子门生了,因而和皇上的关系,比一般臣子亲近些。
“谢陛下。”
这些人里,多是近年来中举的状元,进士。
沈罄声位居三品吏部侍郎,虽不是官位最高的,但却是唯一的小三元,文官论资排辈都看科举的成绩,所以这一行人都以他为尊。裴言卿虽是一甲第七,但却是个庶吉士,也很得人尊重,位置靠前,坐在沈罄声的下方。其余十三个人,沈罄声虽然都叫得出名字,以前偶尔也有过交集,可如今恐怕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
谁让他在士林里的名声,全被“巴结宦官”这四个字给毁了呀。
“诸位都是由会试,殿试脱颖而出的人才,各个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可你们中又有几人,将自己的才华发挥到极致,满朝文武又有几人对大周肝脑涂地了?”
此话一出,这些没经过大风大浪的年轻学士们都吓的面皮发紧,脸如菜色,生怕这性格古怪的君王,突然一怒,将他们全部整治了。一个个跪倒在地上,叩头谢罪:“臣等愿为大周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其实隆德皇帝并没有生气,只是话说的重了些。他很喜欢欣赏别人畏惧他的样子。
“起来吧,朕只是教导你们,不要像某些人一样素餐尸位,朝廷以高爵厚封奉养大臣,不是为了养一些趋炎附势,只知个人得失的人。我听说沈侍郎前几日,被人弹劾,可有这等事儿?你们觉得他以下犯上,办了礼部的张栋之,很是不服气是吧?朕得告诉你们,不是沈侍郎办了他,是朕办了他!沈侍郎不畏强权,打破所谓的“老规矩”,这是重振官风,为你们做了表率,你们却不知悔改,还弹劾他,朕甚是忧心啊……”
这话说的连沈罄声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可是仔细想来,隆德皇帝这番话,说的含义颇深啊!谁是那“素餐尸位”之人,莫非是在暗指蔡訾蔡相国?往日的年夜饭,隆德皇帝都会赐宴内阁,以蔡相为首,今日却为何召见了他们这群空有功名,却无实权的“小官”?
莫非要变天了?
沈罄声却有着另一番考量,隆德皇帝的确是想敲打敲打蔡相,但并没有要放弃蔡相这颗棋子。召见他们这群人,恐怕……隆德皇帝是动了立太子的心思,想为太子培养一批新人。
隆德皇帝虽然迷恋修玄之术,但并非真正昏庸无道,他的本意还是想大周帝国千秋万代啊!
第20章 秀山亭()
左丞相蔡訾像往年一样,全家人齐聚在悬镜堂中的花梨木圆桌前,这桌上摆放了二十四样茶点,却没有一道正菜。因为一会还要去宫里陪皇上一起用膳,蔡訾不敢吃多,只能用两三口茶点,垫垫肚子,蔡府上下也就陪着先吃一席点心宴。
大夫人见蔡相停了筷子,便起身唤来丫鬟们把早已准备好的衣服拿来。
白鹤织锦正红色的补服,蟠龙紫金嵌玉的腰带,黑色的皂靴。每一样都是手工精良,用料讲究的新物。
“老爷,你瞧着万岁爷要是心情好,就找个机会提一提,把咱们家四郎调进工部的事儿嘛!”
蔡訾的第四子蔡腾,是大夫人年过四旬才生出来的宝贝儿子,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惯的没变每样了。舞文弄墨不行,偷奸耍滑的能耐可不小,他老早就央着大夫人,给蔡相吹吹枕边风,好吧他调到工部去。
工部是个什么地儿呀,油水多的地儿啊,哪儿修桥造路了,哪儿修宫殿楼宇了,他都能拔一层皮,反正钱只要过了他的手,还能不留一手油嘛!
“我再考虑考虑吧!”蔡訾也没一口答应,毕竟自己儿子是个什么货色,老子还能不清楚。
平时也就算了,这阵子烂事儿太多,还是别节外生枝了吧!
“爹,你就替儿子想想嘛,要是以后儿子发达了,少不得得好好孝敬您老人家,您说是不是……”
蔡腾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去,拉着蔡訾的袖子,仗着自己是家中最得宠的幼子,又是撒娇又是耍赖,大有你不答应就不放你走的架势。
蔡相对旁人都心狠手辣独断专行,可对自己的小儿子却有点招架不住。被他央的没了法子,只好答应下来。
“瞧你这没规矩的样子,都是你娘惯出来的。老夫答应你了,再皇上面前提一提,但若是皇上不允,老夫没办法。”
蔡腾这才放下心来,喜笑颜开的拍着老爹的马屁:“那儿子可就放心了,隆德爷那么倚重爹爹,只要爹爹开口,哪儿有不成的道理……”
蔡訾虽然未置可否,但心中却赞同蔡腾的话,他拈着根根银白的胡须,眼中洋溢出三分得意之色。
“相爷,大事不好了。”管家张伯三步并做两步,急急上前禀告:“皇上已在御花园赐宴……宣了隆德二十七年至今的两榜进士作陪。”
蔡訾眉峰一耸,面带不耐烦之色,挥了挥手说:“皇上真是心血来潮,罢了,既然皇上想施恩于人,我便耐着性子陪这些小娃娃们玩玩。”
说罢,蔡訾又问:“马车可备好了?”
张伯一愣,想来是自己刚刚说的太隐晦了,相爷还没听懂,只好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万岁爷只请了两榜进士,今年……今年并未赐宴相爷。”
“你说什么……”
整屋子的人都一脸的难以置信,连大气都不敢喘,周遭一片死寂。
隆德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因为前几天的案子,万岁爷对他心存不满?
纪英是个小人物,可他背后的安禄侯却代表着军方的势力。万岁爷这是不满他和军方有勾结……
蔡相叱咤朝堂二十多年,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神功,可他挺直的腰板就像是强弩之末,笼在袖中的手也不住的颤抖。
蔡腾小声的叨咕了一句:“那我进工部的事儿不就吹了……”
蔡相正没处泄火,听到自家草包儿子,这么不长脑袋的话,立时气的浑身颤抖转身就是一个巴掌,扇的曹腾站也站不稳,往后跌了半步。
“不中用的东西……”
说罢,蔡相大步流星的进了内院,这年夜饭不用吃了,气也气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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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德三十八年。
遭受冷遇已久的沈罄声沈侍郎,因为大年夜里隆德皇帝的一席话,又成了朝堂中最热的香饽饽了。
其实,入朝为官就如进了泥塘,自身尚且是个泥菩萨,又会有几个人为了替别人抱不平,而得罪皇上面前的宠臣。
何况,既已进了泥塘,谁都不干净,别半斤骂八两的。
与沈罄声相反,被剥了功名,免官回乡的前礼部尚书张栋之,就突然变得无人问津了。
宝灯失火案本就是败局,但张栋之凭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二十年,勉强占了人心。可如今隆德皇帝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说的张栋之的党羽人心涣散……大年初一竟无一人上门拜年。
只因为上位者一句话,下面就有无数张嘴成了传话筒,兢兢业业的老臣,就成了罔顾法纪的强权者。
张栋之对上位者失望,对那些传话筒更是心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