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第44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周霁月登时再也挂不住那张微恼的脸了。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才走上前去。虽说乃是步行,可个头极高的她站在马背上的越千秋旁边,却显得身材越发修长。
发现越千秋赖在马上不下来,她懒得追究刚刚他对那些女子口花花的事,见四周围再无闲杂人等,她就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番话。
“我是来告诉你一声,裴家隔壁那位罗中书被绑的事,已经压不住了,再加上其他那些人失踪,裴旭已经发现了几分苗头,我估计就这两天,便会查到我们头上。”
“让他来,本来就等着呢。”
越千秋耸了耸肩,不假思索地答道。看见周霁月微微颔首,似乎传话结束就要走,他突然又感觉到那股烦躁重新占据了心头,竟是下意识地一跃下马,随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只不过,他可不想领教她那一手足可当自己师父的小擒拿手绝学,下一刻就立刻松手。
“那个今晚能陪我一会儿吗?”话一出口,他就觉察到了其中的语病,不等人转身就立时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能找个清静地方陪我喝酒吗?”
周霁月这些年执掌一宗,在人前威严外露,除却宋蒹葭那些女孩子们,寻常的同辈又或者同龄人除非成群结队,否则根本不会随随便便邀约她,除却从来都只当她是当年那个小女孩的越千秋。所以,她对于前半截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脸上根本没红一下,心底更没有任何遐思,直到听见后半截话。
敏锐地察觉到越千秋刚刚那嬉皮笑脸不正经之下,仿佛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不安,她就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去哪?”
“小酒肆那种地方今天晚上肯定人多,去石头山上玄刀堂吧。我给大家放了假,随便他们到哪逛去,这会儿肯定人不多。唉,真心没想到,等过了正月,我就是掌门了。我还以为至少要过个二三十年才会接下这副担子的,没想到马上就能和你平起平坐了。”
周霁月知道需要听的只有第一句,至于之后越千秋的那些感慨,她只要当耳旁风就好。也正因为如此,她瞅了一眼白雪公主,突然似笑非笑地问道:“我今天是步行出来的,现在只有你这一匹马,你难道打算和我一块,两人骑一匹马到玄刀堂去吗?”
那天晚上曾经和周霁月两人合乘一骑,那种滋味越千秋当然不会忘记。如果按照他那德行,此时当然是高高兴兴地答应,可看到周霁月那似笑非笑的样子,他思量再三,最终还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随即一本正经地说:“月色正好,让白雪公主自己回家,我们走路去!”
月色正好?周霁月看了一眼被乌云完全遮蔽的月亮,简直对越千秋的信口开河哭笑不得。她也懒得与人理论,眼见越千秋一巴掌轻轻拍在白雪公主的马股上,那匹傲娇的小母马打了个响鼻,继而回头瞥了她一眼,竟是一溜小跑就这么去了,她只觉得那匹坐骑的眼神似乎通人性,透出了浓浓的看热闹之心,不禁暗骂了一声有其人必有其马。
一路上,两个人并肩而行,闲扯着那些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无伤大雅的话题,像是无话不说的友人。天上的月亮既是被遮蔽了,他们走的又是少有人经过的暗巷,因此地上几乎看不见那拉长的影子,只是偶尔某些小巷子里会传来痛苦的呜咽和闷哼。
用越千秋的话来说,这叫做顺手为灯节时期的金陵城治安做贡献,清理了一下那些鸡鸣狗盗之辈。
而周霁月见越千秋把那些财迷心窍劫财甚至想要劫色的家伙打昏之后不算,又解下他们身上的裤腰带又或者其他外套把人捆成粽子吊起来,随即还戳破人家手指,蘸着人家的血在脑门上写贼或是盗字,她更是哭笑不得。
“你这是不是太过分了?贼盗也未必是天生的,有可能是生计所迫”
“如果是平时,我教训一顿也就顺手放过去了,可眼下不同。刚刚你看见了,满城那么多姑娘媳妇成群结队地走出来,万一碰到某些坏家伙,被打昏了之后拖到暗巷,那就不是毁了一个人,很可能会毁了一个家!而且你没发现吗,咱们碰到的这几个,眼神和嘴都很不好。要不是没时间,我就直接把人丢衙门去了。”
本来就心情很糟糕的越千秋手脚麻利地把一个鼻青脸肿昏迷不醒的大汉吊上树,却又伸手在其脸上重重拍打了两下,随即又讥刺地笑了一声。
“如果是七八岁的年纪,为了生活所迫,又找不到活计,偷个馒头包子,又或者是在人身上偷点钱之类的,那么还可以原谅。可这些在暗巷里等着打人闷棍,不管可能致伤致残致死,根本就只想着自己的傢伙,遇上我们这样的强龙,别说在这寒风里头被吊一晚上,额头上被我写上贼盗之类的字,就是被活活打死,那也是活该!”
周霁月终于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想当初她一路上京时,为了生计同样是做过很多现在想想脸红愧疚的事,包括偷了人家那一匹价值不菲的马。
唯一庆幸的是,她遇到了越千秋,又跟着严诩学习读写,后来在白莲宗重回武品录之后,她更是想方设法找到了原主赔补。否则,如果她再一直漂泊下去,日后会因为仇恨偏激变成什么样的人,那就说不好了。
但大多数人即使穷困潦倒,好歹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底线的,他们这一路遇到的这几个家伙却不一样,下手都极狠,不留任何余地,甚至有一个更是看到他们眉清目秀,还嚷嚷着要卖人去妓馆娼寮之类的话,结果越千秋差点下狠手把人给阉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这会儿越发确定了一件事,越千秋的心情不好很不好!
尽管不是正月十五正灯的这一天,但石头山上的玄刀堂黑灯瞎火,确实显得冷冷清清。一年到头练武认字的弟子们,在这难得的狂欢夜中都出去玩了,这也是越千秋提早通知过的。毕竟,就在年前,如今的玄刀堂又从北边收容了一些孤儿,比往日更加热闹。
在路上找了个小酒肆,买了两葫芦烫好的酒,越千秋顺手找了间屋子进去拿了一盏油灯,随即笑着对周霁月招了招手,两人轻轻巧巧爬上了最高处点将楼的屋顶,在这寒风呼啸的大冷天里,两个人竟是就这么并排坐在了屋顶上吹风。
拿起酒葫芦和周霁月一碰,越千秋一仰脖子咕嘟咕嘟痛喝了一气,哪怕酒液洒出来沾湿了大半衣襟,他都没有在意,直到放下酒葫芦之后,周霁月递过来一块帕子。
“别自认为身体好就不当一回事,快擦干净!否则回头下去的时候该结冰了!”
越千秋笑了笑,也不扭捏,接过帕子掩在衣襟的那一摊水渍上,随即方才轻描淡写地说:“我就是想吹吹风冷静一下,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有些事情哪怕是对爷爷,对师父,我也不敢拿出去说,再不找个人倒一倒,我就快憋死了。”
说到这里,他就看着周霁月咧嘴笑道:“今天晚上得麻烦你当一下我的垃圾桶,让我痛痛快快吐一吐那些垃圾话!”
周霁月本来只觉得啼笑皆非,等发现越千秋那笑容极其勉强,知道他恐怕是真的憋狠了,她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听着越千秋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开始说回京之后那林林总总一件件烦心事。
这些事里,有的她知道,有的她隐约有所察觉,还有的她真的一无所知因此听着听着,她就大致明白越千秋为什么会这样烦躁了。
然而,当越千秋用极低的声音说到东阳长公主和皇帝去见萧卿卿,不数日后萧卿卿在一个雨夜消失的始末时,周霁月不禁遽然色变。她不用细想都能意识到,如若萧卿卿关于小胖子身世的那番话散布开来,那对于大吴乃至于北燕,又或者说整个天下,那会有多大的震动。
见越千秋暂且打了个顿,她忍不住开口说道:“千秋,虽说你憋着难受,可你既然连越老太爷和严掌门都瞒着,那么对我说这件事,到底不那么妥当。”
“瞒着爷爷和师父,不是因为他们不能知道,而是因为我自己都不太好解释,为什么在那种明明该东阳长公主单独问萧卿卿的情况下,却还要留着我一块听英小胖的所谓身世。”说到这里,越千秋烦躁地抱着脑袋,随即竟是从怀里拿出那张今天随身带着的绢书递了过去。
“你看看。看完之后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烦了!”
周霁月犹豫片刻,伸手接过。此时的油灯在寒风中忽闪忽闪,光芒黯淡,可天上的乌云正好暂时散去,一轮圆月高挂天空,因此她借着这月光,凭着极好的眼力,用最快的速度从头到尾看完了这封信。
和之前越千秋看信时几次三番调整呼吸时的心态不同,她到底是旁观者,哪怕牵涉到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和知己,她依旧很冷静地坚持到了最后。
等到将绢书还给越千秋,又听他说到今天萧敬先那语带双关的话,她在思量了好一会儿之后,最终坦然说道:“程芊芊并不可信,而那自称丁安的写信者,你也同样不曾见过,难以确证这绢书是否她留下的。我想你带着东西去见晋王,本来大概是想要试试鉴别笔迹?”
见越千秋微微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猜测,她便释然地笑了笑。
“可既然晋王已经把话说在了你的前面,那么我觉得,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对严掌门先把话挑明。我也曾经当过严掌门半个学生,所以我从来都认为,哪怕天下人都敌视你,厌恶你,他也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只要有他站在你这边,你无论是之后对越老太爷又或者长公主挑明,甚至告知皇上,那就容易多了。就如晋王说的,正因为程家那条线不安全,你越藏着掖着,别人借题发挥的可能性就会越大!”
第六百二十二章 吃软不吃硬()
银白色的月华之下,越千秋侧头盯着满脸诚挚的周霁月,足足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最终移开了目光,继续看着底下那一片黑暗和深沉的夜色,轻轻笑了一声。
“我真没找错人痛诉衷肠。既不用担心那些隐秘的事情会传得四处都是,憋坏的自己还能透口气,更重要的是,你果然帮我拨云见日,找到真正该走的那条路。其实今天我那气冲冲一走的时候,我也知道是中了萧敬先的圈套,可实在是忍不住。”
听到越千秋竟然形容刚刚那番竹筒倒豆子似的倾诉叫痛诉衷肠,周霁月不禁心中一热,意识到越千秋一如既往地信赖自己。可是,当越千秋抱怨在萧敬先面前忍不住,脸色明显又耷拉了下来,心情看上去也很低落,她到了嘴边的劝解不禁吞了回去。
因为她本能觉得,越千秋此时并不需要那些空洞的安慰话。
“我一直都觉得,我是个胸无大志,小富即安的人。打仗我是没机会了,考状元嘛呵呵,我就算能把书倒背如流,也写不出某些官样文章来。当然,就算我写出再花团锦簇的文章,皇上也绝对不会点我状元。所以,接过师父的玄刀堂,好好将玄刀堂延续下去,娶妻生子过安稳小康的日子,我的人生追求就这么简单。”
“别人都觉得我是爱折腾爱闯祸,最不肯消停的人,可我没那么野心勃勃,为什么?很简单,因为我自从知道自己不是爷爷的嫡亲孙子,自从因为那见鬼的金枝记而醒悟到我的身世恐怕有问题,我就明白,就这身世成谜的特性,我要是还想乱揽权乱管事,那就是找死。”
“所以我一点都不想去找那不知道是谁的父母,而且也很烦这种主动凑到面前的所谓身世。也许萧敬先他正因为了解这一点,知道我有爷爷有师父,现如今还有娘和诺诺,根本就懒得掺和那些事情,所以才会对我说那句话。霁月,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瞒到现在了吧?”
和身世不明却从小生活在越家,一切被人呵护的越千秋相比,周霁月曾经颠沛流离多年,当然能理解这种贪图安逸的选择。
事实上,如果能够逆转时空,她也宁可和爷爷父母妹妹一块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哪怕白莲宗仍旧吊武品录下品末尾也没关系,哪怕她不会成为宗主也没关系,甚至哪怕白莲宗依旧岌岌可危都没关系。如果在武林崭露头角就要失去亲人,她宁可不要!
“我明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这三个字之后便沉声说道,“正因为你珍视现在的生活,就更应该抛开那些顾虑,去对你信得过的人把话说清楚。千秋,你要相信,哪怕越老太爷当初带你回去的时候,早就知道某些事,这么多年下来,他对你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我当然相信,而且我还觉得,就连爷爷,也未必尽知背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正因为这样,我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