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第4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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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程家的案子传得金陵满城风雨,那些就喜欢多嘴多舌的小人如果知道她竟然出门做客,什么不孝之类的罪名扣上来,对她一个孤女就太不利了。姑姑素来光风霁月,爽朗大气,可别因此让诡谲小人中伤您的好意。”
东阳长公主登时乐了。见越千秋一点都没有被小胖子当空气的恼怒,反而抱手在一旁看小胖子一本正经演戏,她就假作动容,同样非常认真地反问道:“那你觉得该当如何?”
小胖子没想到东阳长公主竟然轻轻巧巧又把问题给踢了回来。他总不能直接说姑姑你应该赶紧带着程芊芊离开——虽说如此他就可以凭着身份和辈分的绝对压制力,把李崇明撵走——于是,他只能侧头瞥了越千秋一眼,给人一个很明显的暗示。
然而,让小胖子气了个半死的是,越千秋竟然淡定地扭过头去,装成看不懂!
没了能够默契配合他的知心对头,他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就尽量用镇定自若的语气,不得不把自己的意思明确表达了出来:“请姑姑送程姑娘回去吧。”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了一个让他分外气恼的声音:“四叔此言差矣!”
李崇明刚刚一直不敢贸贸然说话,可现在终于逮着如此良机,他若是再不知道表现一二,那就白白在金陵城呆这一年多了。他无视了小胖子那喷火的眼神,从东阳长公主身侧跨前一步,从容自若地说:“好教四叔得知,在你来之前,程姑娘正好和越家伯母说了几句话。”
见小胖子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暗想今日早到一步果然是有好处的,当下不慌不忙把之前两人那番对答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见周霁月那几个之前也错过了那一幕的姑娘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好奇地打量着今天的女主人和程芊芊这个客人,有的则是明显在看热闹,还有的对他这出来打岔分明有些赞同,他瞅了一眼面色难看,显然没料到之前还有这番经过的小胖子,心里又自信了一些。
“在今天这种宴客的时候,提程姑娘家里的伤心事,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但之前程姑娘自己并不避讳地对伯母提了,所以四叔刚刚这番话,也不能说错。只不过,若真有行凶之人,必定是期望她成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最好直接就一死了之,这才最高兴。相反,如果她大大方方露面,让人看到一个悲恸却自制的她,反而有利于逼迫凶手狗急跳墙露出原形。”
说到这里,李崇明只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最重要的关键,声音不知不觉就高了起来:“她的家人不是寿终正寝,也不是病痛辞世,而是因为被凶徒所害。所以这时候的孝顺不是憋在家里,而是应该坦然站出来,让人看看扬州程氏最后的孤女,是折不弯压不垮的!”
“好!”
饶是越千秋素来不怎么喜欢李崇明,此刻在抚掌赞叹时,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嘉王世子确实是很会钻空子,很会抓重点,最重要的是很会说话!和小胖子刚刚那分明好心,却想把人家姑娘撵回长公主府不给外人看相比,李崇明说话有深度,表现更有男人风度!
见小胖子愤怒地朝自己瞪过来,仿佛在大骂你怎么能当叛徒,他就丢了个你稍安勿躁的表情,随即徐徐放下了刚刚使劲鼓掌的手。
“嘉王世子刚刚这话真是说得对极了。谁若是觉得程姑娘在家人全都亡故了之后,就该闭门不出,终日啼哭,那才是颠倒了行凶者和受害者。有本事他们把凶手揪出来,替程家讨回公道,否则,只知道在那说什么乱七八糟空话的家伙,就如同放屁,根本不用理会!”
见李崇明因为自己的认同而有些意外的惊喜,越千秋却突然词锋一转道:“只不过,长公主今天是有意带程姑娘出来散散心的,清芬馆这儿固然热闹,可她眼下需要的恐怕不是这儿的环境。我倒是觉得,萧姑娘和宋师妹你们把人带出去走走说说话,她更自在些。”
小胖子这才面色大霁,刚刚对越千秋的不满此时全都化作了满满当当的高兴。不愧是他多年的死对头,最明白他忌惮和担心的东西。这下可好,萧京京和程芊芊一块打包送走,宋蒹葭和峨眉三姝陪着去,然后只剩下越千秋的小伙伴周宗主,我看你李崇明还怎么演戏!
你要有本事打周大宗主的主意,我叫你叔叔!
东阳长公主见越千秋突然来了这么一招釜底抽薪,再瞥见李崇明那本来神气活现,此时却犹如遭到当头一棒的表情,她忍不住很想笑。
然而,她到底还是忍住了,随即就温和地看着程芊芊:“芊芊,你说呢?是留在这儿陪我们这些一把年纪的,还是和同龄姐妹们到越府四处去逛逛?”
小胖子还没来得及眉飞色舞,就被东阳长公主这一招踢皮球给弄得有懵了。他怎么听都觉得,自己这位姑姑的话里是给人两头设陷阱,如果换成他,那绝对是怎么回答怎么糟糕。
开口说留在这儿,那就正中李崇明下怀,而若是说去和萧京京宋蒹葭等小姑娘混在一块,那么无疑相当于把屋子里这些女人们打成是一把年纪的老女人,这是相当得罪人的。
正有些着急的他突然看到程芊芊往自己看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就是这么谈不上嫣然,而是显得有些清冷的笑容,他却冷不丁想到当初自己接住人时,那软玉温香在怀时的感觉,竟是不由自主呆了呆。
“长公主和英王殿下嘉王世子的好意,我感激不尽。九公子想让我有几个能说话的朋友,这份善意,我更是铭感五内。只不过,程家如今只剩下我这一个孤女了,无论于公于私,我今次外出若是被人说不守礼,那些人也确实没错。”
“只不过,我既然答应长公主同行,自然不是为了散心,也是希望像嘉王世子说得那样,让丧心病狂的元凶能够露出破绽。本来我是不想眼下说的,却不想竟然因为我起了纷争。其实,在之前来越府的路上,我就有了意外的收获。”
说到这里,程芊芊竟是玉掌一翻,露出了一张裁得整整齐齐的纸条,上头不知道是用鲜血还是朱砂,写着几个刺眼到极点的字。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饶是刚刚小胖子和李崇明针锋相对,越千秋饶有兴致和稀泥,这清芬馆正房里的气氛却一直都还不错,不管妇人还是姑娘,全都在那当旁观者看热闹。可此时那字条一展示,胆子小的二太太只觉得心扑通扑通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紧跟着听到的那砰的一声更是差点没把她吓昏过去。等她回过神来再定睛一看,却是东阳长公主用力一拳捶在了扶手上。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当厉声喝问出这一句时,刚刚她那言笑盈盈的贵妇范儿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凌厉。。。
素来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宋小女侠已经是主动凑了过去,见程芊芊非常主动地把纸条递了过来,她微微一愣,连忙接了在手,随即却也不先看,一溜烟拿去了东阳长公主面前。而后者沉着脸接了在手,冷笑道是好一张阎王帖之后,等低头一看脸色就变了。
这种鲜红犹如人血的朱砂,却和宫中皇帝日常批红所用的颜色不同。她用手指甲轻轻划了划那字迹,将那沾上红色的指甲凑近眼前,脸色变得更加冷峻。
“朱杀?”
第六百零三章 玄龙将军严诩()
东阳长公主说出来的这两个字,一般人在听到之后,第一反应不是诛杀,便是朱砂。
而越千秋却觉得,东阳长公主如此郑重其事地分析那字迹的颜色,说出来的词恐怕不会是那么简简单单。因此,他在第一时间迅速扫了一眼这屋子里的所有人,结果在他这飞快却细致的观察之下,他果然看出了几分端倪来。
平安公主明显面色一变。除此之外,其余任何人,只不过是听到程芊芊说话之后,流露出了惊骇、恐惧、愤怒……等诸如此类的反应而已。可紧跟着,他却发现原本赖在平安公主身后的诺诺歪着脑袋仿佛在想什么,当发现他看过去时,小丫头立刻对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和诺诺相处这么久,彼此之间不说心意互通,也大略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此刻一看小丫头这眼神,他便不由心中一动。因为她这暗示仿佛是在说,千秋哥哥,我听说过这两个字。
既然是平安公主有反应,诺诺又给了暗示,越千秋随便开动脑子那么一想,立时非常不正经地笑道:“朱杀?难道是北燕秋狩司的朱杀?”
他原本不过随口那么一说,可当发现东阳长公主抬起头来,眼神中赫然有些惊愕,随即就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就不禁呆住了,有心打哈哈说自己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可发现包括周霁月在内的其他人都看着自己,分明把他当成了知情者,他就没法解释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肯定了越千秋的猜测,东阳长公主神态自若地将字条折好放进怀里,这才站起身来。见平安公主也起身,她有些歉意地对其一笑,这才伸手示意平安公主和其他跟着离座而起的众人坐下。
“今日我带着芊芊出来,说是为了引蛇出洞,但归根结底,最主要也是散散心,却是真没想到某些凶徒竟如此狂妄大胆,视王法如无物。既如此,我们再留着便扰了大家兴致。”
说到这里,见众人连忙欠身说了些义愤填膺的话,她就若无其事地说:“北燕秋狩司猎人头的朱杀从前丧心病狂,可若是他们只在北燕嚣张一时也就罢了,可既然要到我大吴金陵来招摇,那么便只有让他们来得去不得了。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我的人!”
见东阳长公主说话间就往外走,平安公主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出声叫道:“长公主,这秋狩司的朱杀,在北燕那边固然臭名昭著,而且朱杀帖配方隐秘,可听说这伙人最肆虐的时候至少是一二十年前的事了。北燕先帝常常用此物来迫使文武大臣自杀,真正杀的人很少。”
不论是出于身为曾经北燕公主的立场,还是出于如今身为南吴宰相儿媳的立场,平安公主并不希望北燕和南吴在这样一桩并没有十分确证的情况下发生什么冲突。然而,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还是有些嘴太快了。
越千秋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当然可以直接把话头接过来,说这朱杀两个字还是他之前对平安公主说起北燕之行时透露的,但话到嘴边,他最终还是决定略过这一茬,省得欲盖弥彰。
“娘在边境上住了多年,看多了两国拼杀,生民涂炭,所以总担心无风起浪。不过,她说得也有道理,再隐秘的配方也不是不能够仿制的,万一有人借此挑起两国纷争,也不是没准的事,长公主还请息怒。”
小胖子原本正惊悚于那血红的阎王帖,等听说这是什么朱杀帖,越千秋又声称是什么北燕秋狩司的东西,他原本已经要炸了,可听到平安公主的提醒和越千秋的补充,从前素来冲动的他竟是立时三刻冷静了下来,甚至还有闲工夫在那琢磨是不是有人故意捣乱。
而东阳长公主此时已经走到了珠帘前头,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却并没有回头,只是笑了一声说:“我自然不会冤屈人,芊芊那辆马车上有特殊的熏香,要把信送到她那车上去,出手的身上必然沾染,不出十二个时辰,此人必定会落网,你们就放心好了。”
此言一出,屋子里自然再没有二话。可外头院子里却传来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紧跟着门外便是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娘,我有事要和你还有千秋说,能进屋吗?倘若都是女眷不方便,就在隔屏外面说话也行。”
尽管严诩昔日曾经“失踪”多年,但这位东阳长公主之子自从复出之后,却干了很多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因此这隔屏后头的众人几乎就没有一个对他真正陌生的,就连平安公主也不知道听越小四唠叨过多少遍这个昔年旧友。
此时此刻,已经眼看要出去的东阳长公主就硬生生缩回了触碰到珠帘的手,随即似笑非笑地说:“这儿云英未嫁的姑娘们大多都是你见过的,除此之外的那些夫人和千金,和咱们家也都可以算是通家之好,你还在那避嫌什么?有话进来说,当着你娘的面还怕什么闲话!”
外间的严诩等的就是母亲这句话。他前次急急忙忙回来迎接了新生的儿子之后就立刻和越千秋带着武英馆那些仗义帮忙的年轻弟子们启程,等回来又忙着求官,因此他一直都没抽出空来看看越小四的媳妇。
虽说日后也不是不能来,可他今天当街将那个御史噎得恐怕就要辞官,再者那件事情已经办成,今后就不能那样随心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