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第2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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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萧敬先没有被吓倒,越千秋不免觉得老大没意思。他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往软榻上一坐,这才直勾勾地看着萧敬先的眼睛,好半晌就狡黠地一笑道:“知道昨天朝你的马车射了一箭的人是谁吗?”
萧敬先不以为意地说:“不是庆丰年的老相好吗?”
“射箭的人是庆丰年的小师妹,可幕后主使的人……”越千秋有意拖了个长音,这才突然说道,“就是你假扮过的萧卿卿!她已经知道你女扮男装冒充她的事了!”
这一次,越千秋成功看到萧敬先的面色遽然大变。尽管萧敬先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只是仍在微微发怔,他就嬉皮笑脸地说:“怎么样,夜路走多了还是湿了鞋吧?别想了,人家箭里藏书,送了邀约过来,我拜托小猴子亲自去了一趟,现在捎了回音,你要不要听一听?”
萧敬先终于强行挣脱了刚刚乍闻萧卿卿还活着时,那股骤然生出的希望和企盼。他很清楚,萧卿卿本来就是超然世外的性子,所以能够安安静静隐伏多年。而他的姐姐是那样骄傲,那样不愿蛰伏,如果她和萧卿卿一样都是假死进入了吴国,绝不可能默默无闻至今。
他竭力劝告自己不要胡乱奢望,最终克制了情绪,这才哑然失笑道:“千秋,你这卖关子的习惯和谁学的?你要是再不说,我难道不会去亲自问小猴子?”
“没我点头,他敢告诉你?这可是大吴,不是北燕,你这晋王没那么威风!”越千秋揶揄了一句,终究还是耸耸肩道,“听好了,这是萧卿卿的原话,小猴子一字不漏背下来的。”
他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说:“他能舍下脸面女扮男装成我的模样,确实很异想天开。可既然敢冒充我,那么就得有接受教训的准备。他别以为如今翅膀硬了就可以为所欲为,想当初,我可没少教训过他!”
见萧敬先面色一黑,越千秋这才收起了戏谑之色,沉声说道:“当然,最重要的一句话是,她让小猴子回来告诉你,你要找的人,问别人不如来问她,她略知一二。”
这一次,萧敬先终于把刚刚那些不好的回忆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萧卿卿才是知情者,她真的是知情者!他冒着重伤致死的危险,冒着路上被人劫杀的危险,冒着北燕皇帝翻脸无情,让他永远留在北燕的危险,只身来到大吴,终于没有白费!哪怕不是他去找线索,而是线索主动找上门,可如果不是他釜底抽薪,萧卿卿会主动找他吗?
他闭上了眼睛,不得不深深吸气,这才得以平复心头那激荡的情绪。足足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看着越千秋,真心实意地说道:“小千秋,谢谢你。”
越千秋没再计较萧敬先又给自己加了个“小”字,没好气地撇撇嘴道:“谢什么?我也就是让小猴子这个机灵的去凤凰台看看,谁知道竟然会遇到萧卿卿。反正她既然已经现身,回头肯定会找上门。我已经和师父说好,发动广大武林同道找她的下落,你就等消息吧。”
说完这话,他就大步往外走去,等到了门边上时突然停了下来:“对了,萧卿卿十几年前就到了大吴,竟然悄悄建了一个红月宫,还自号红月宫主,有了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女儿。小猴子那个鬼灵精一口嚷嚷出萧卿卿是北燕霍山郡主,所以射你一箭的令姑娘因为不能罔顾两国为敌的事实,已经离开红月宫到这来了,你要是想知道萧卿卿的事,可以去问他。”
他顿了一顿,随即补充了一句:“至于她说不说,那我就没法保证了!”
萧敬先只觉得今日一天得到了太多好消息,心情自然非常好,当下就大笑道:“就算我不行,难道不能拜托庆丰年?虽说他和我算是最不熟的一个,可是,神弓门的大部分人如今叛逃到了北燕,他若想要和旧日师兄弟有什么联系,也只有托我了。”
“我是觉得,你大可不用算计那么多。以庆师兄的脾气,你只要告诉他,你不追究那位令姑娘射的那一箭,他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尽心尽力帮你从那位令姑娘口中套出话来。”
听到越千秋这样的建议,当看到人出去之后关上大门时,萧敬先平生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感谢上苍。然而,尽管刚刚已经竭力告诉自己不要去奢望姐姐还活着,可心中不免还存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也正因为如此,他竟是重新回到镜子前,打开了那些瓶瓶罐罐。
既然越千秋口中的那位令姑娘曾经跟着萧卿卿,还因为萧卿卿的指使射出了那支传信箭,如今却因为那是北燕人而毅然离开,那么心性意志自不必多说。他虽说已经叛投大吴,可对方如果对他还怀有疑虑,所吐必定不尽不实。那么,他就得从别的地方做点文章了。
对于令祝儿的到来,庆丰年可以说是又惊又喜,同时少不得还有些忐忑。等严诩承诺之前那一箭就此一笔勾销,越千秋又带来了萧敬先的话,道是萧敬先不在意那一箭,他方才如释重负。而后,他的表现终于完美向众人诠释了,什么叫做笨拙的榆木疙瘩。
和那位性格爽朗,说说笑笑,毫不避讳自己曾经受过一位北燕郡主教导的令姑娘相比,哪怕小猴子在旁边敲边鼓,让庆丰年说说这几年的经历,尤其是暗示其说说在金陵和在北燕上京的那点事,从而拉近两个人分别数年的距离,庆丰年仍是不解风情,讲的故事干巴巴的。
相形之下,令祝儿的叙述就跌宕起伏多了。
比如说,因为初出茅庐时是女儿身,又没有江湖经验,险些住了黑店,如何死里逃生。
比如说,女扮男装仗义打抱不平,却被苦主埋怨,最后狼狈逃窜,还险些被官府通缉。
比如说,怎么和萧卿卿相识,怎么在对方指点下提升了箭术,又读了许许多多的书……
于是,等听到庆余年那乏善可陈的讲述,就连越千秋都忍不住丢了人一个鄙视的眼神!
令祝儿却笑着露出了小白牙:“庆丰年从前就是这样,天天除了练箭,就是种田做事,那手上的老茧一半是练箭练出来的,另一半绝对是锄头握出来的!和勤勤恳恳的他相比,我就是不愿意呆在一个地方,所以那时候哪怕掌门说,出了那个门就别回来,我也没回头!”
话音刚落,她就只听到一个轻轻的抚掌赞叹声:“巾帼不让须眉,令姑娘果然好志气。”
庆丰年正和令祝儿同坐一侧,听到这声音,他连忙站起身来叫了一声晋王殿下。等看到令祝儿竟是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由得暗自着急,连忙伸手拉了她一把,可她却仿佛像是使了千斤坠似的,根本拉不动。
然而,等到对萧敬先这位北燕亲王非常不屑的令祝儿看清楚那个跨过门槛进来的人时,她却犹如火烧屁股似的跳了起来。
“宫主!”
越千秋一看萧敬先那明显多了几分柔媚的眉眼,就已经明白了这家伙在搞什么名堂,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小猴子先是张大了嘴巴,随即直接扭过头去,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至于曾经见过萧敬先真面目的庆丰年和严诩,此时此刻也是一副见了鬼似的样子,庆丰年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令祝儿却没注意别人是如何一副表情,她下意识地冲到了萧敬先面前,等看到人胸前平坦,赫然是一副男子的打扮,她这才醒悟了过来,退后两步就皱眉问道:“你是谁?”
“你不是差点都射了我一箭吗?还问我是谁?”
“你就是晋王萧敬先!”令祝儿这才瞪大了眼睛,紧跟着便不禁喃喃自语道,“对了,你们都姓萧,她是霍山郡主,你是晋王,你们是亲戚,怪不得……”
她有些失神地后退几步坐回了椅子。
而萧敬先笑眯眯地和众人打着招呼,随即径直入座,竟是丝毫没有半点顾忌地向庆丰年打听从前和令祝儿的事,最后甚至揶揄道:“你和令姑娘三年不见,如今好容易重逢,怎么不比试比试?”
“我……”庆丰年丝毫没想到萧敬先竟然会打趣这个,不由得为之大窘。
可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萧敬先竟然好整以暇地说:“当年霍山郡主萧卿卿的十分本事,一半在谋略,另有一半,则在箭术。如果你师妹能够得到萧卿卿全力教授,虽说你那箭术也不错,小千秋一直赞口不绝,可我还是不太看好你。”
这话原本是称赞令祝儿的,可令祝儿面对那张神似萧卿卿的脸,不由得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冲动。她霍然站起身,厉声说道:“你凭什么瞧不起神弓门的射术!我当年就是因为从来比不过庆师兄,这才下定决心出走的!”
第四百四十七章 外行人千秋()
刚刚一直都是一口一个庆丰年,这会儿情急之下,突然叫起庆师兄了?
此话一出,越千秋不禁第一个笑出声来。而令祝儿注意到庆丰年满脸愕然,其他人则是满脸忍俊不禁的样子,她立刻醒悟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面色绯红。然而,她毕竟是爽朗的性子,这等小儿女之态一闪即逝,随即更是把心一横,脱口而出迸了一句话。
“我不用宫主教我的手段,就用神弓门的技艺和庆师兄比一场!”
庆丰年没想到突然会被挤兑到和师妹比试,正要摇手时,却冷不丁从背后被人推了一把。而出手的小猴子笑眯眯地晃了晃手指,眉飞色舞地说:“人家都提出挑战了,庆师兄你堂堂大男人,难道要畏战不前?令姑娘可是爽快人,你要敢说好男不和女斗,我都要瞧不起你!”
“我……怎么会……师妹一直都比我强……”庆丰年只觉得话都不会说了,急得满头大汗,“我的箭术还未大成……不,我是说我答应比试还不行吗?”
严诩正以为庆丰年真的是因为和令祝儿的那点昔日情分要避战,听到他最终答应了,他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心想这小子总算还知道什么时候该让,什么时候该上。
他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今天明显在面容五官上动过手脚,又动机不纯地促成了这一场较量的萧敬先,随即干咳一声道:“既然如此,我去让人设靶子准备一下!”
“我也去,我也去!”
小猴子唯恐天下不乱,一溜烟就跟上了离开的严诩。而令祝儿深深看了一眼仍有些不知所措的庆丰年,目光随即落在了若无其事一面喝茶一面和越千秋说话的萧敬先身上。尽管她有很多话想要问这位酷似宫主的晋王,可思来想去,她竟是大步流星地出了屋子。
她这一走,庆丰年更是进退两难,还是越千秋挤挤眼睛提醒道:“还不赶紧去追?”
“啊……好。”
眼见呆头呆脑的庆丰年终于如梦初醒似的追了出去,越千秋这才捶着扶手大笑了起来,随即就侧头看着萧敬先:“你这回打错如意算盘了吧?那位令姑娘对萧卿卿显然是感情极其复杂,看到你这副样子,她恐怕一句话都不想和你多说!”
萧敬先根本没把越千秋这小小的讥刺放在心上,哂然笑道:“这你就错了,只要打开一个突破口,自然就有机会。”
“呵,眼下就算你能糊弄得了他一时,难不成你日后打算顶着这张脸去金陵?”
“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见越千秋听了自己这句话,脸色好生惊悚,萧敬先这才不紧不慢地说:“这话还有另一种解释,那就是人对于自己关注的人,潜意识中会定格在初见的样子。此去金陵,慢点儿走也就是一个月。只要我一点一点修饰五官,等她熟悉之后,自然会习惯性地把我真正那张脸和萧卿卿联系在一起。我要的并不是她现在就对我和盘托出,要的是她渐渐习惯我这个人。”
“你这人就是什么事儿都要算计,没劲!”越千秋皱了皱眉,终于没好气地站起身来,“令姑娘那种人,你要问什么直接问就行了,这样拐弯抹角拖拖拉拉的,还不如单刀直入!反正我是没那么大耐性,懒得看你的猴子把戏!”
见越千秋不以为然地走了,萧敬先这才轻轻摇了摇头。
他当然看得出令祝儿是什么样的性子,可是,越千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个小丫头也许是毅然决然离开了萧卿卿,可在她心目中,那永远是一个如师如母的角色,他想要从她口中将萧卿卿那段他不知道的过去掏出来,只能用一点歪门邪道的办法。
萧敬先施施然站起身来,轻轻弹了弹袍角,步履轻快地出了屋子,抬起头来看天空时,他只觉得这些年来一直都觉得晦暗到没有半点生机的天空,此时此刻是无比的明媚和自然。
越千秋压根没兴趣去看庆丰年和令祝儿同门操戈,谁赢了又不分他半毛钱。至于萧敬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