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第2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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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我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偷出来。想必应该跟你肩头那块刺青一模一样吧?”
甄容微微一踌躇,终究还是上前一步接过了那块丝绢,展开一看,饶是他极力克制,眼神中终究流露出了心绪的剧烈波动。因为一千次一万次对着铜镜看过那块纹身的他非常明白,这确实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差别。
他定了定神,随手将那丝绢揉成一团掷了回去,这才硬梆梆地反问道:“就算北燕皇帝记下并画了我身上的纹身,那又怎么样?”
“当年太子的前三个儿子都死了,不是死在皇帝手中,皇帝那会儿去杀先帝了,而围攻太子东宫,杀了太子太子妃及其儿女的是先皇后。”
“那一战,先皇后戴着铁面具,而身后则是跟着本应护卫东宫,却人人倒戈的秋狩司,她就犹如鬼神临世,可事后终究有风声露了出来。唯独太子妃早先觉察到一点端倪把幼子送了出去。可如果当时秋狩司全力追击,就算太子妃留下的人兵分多路故布疑阵,王孙也未必能逃出生天。”
虽然甄容极力告诫自己不要动摇,告诫自己只是在听一个别人的故事,而这个讲故事的人也着实并不算说得很精彩,可他听着那段过往,仍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一墙之隔只当听传奇的越千秋,就没有那么强的感受了。他已经被一个个神经病惊吓的次数太多,就算这会儿那人拿出切切实实的证据,证明甄容就是北燕皇帝的侄儿,前头废太子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有任何惊讶了。
狗血已经够多了,多洒两盆没关系!
甄容终于开口问道:“你是说,北燕先皇后故意放走了废太子的幼子?这不是很荒谬吗?既然是她亲自带人杀进的太子东宫,也是她杀的太子一家人,为什么会斩草不除根?”
“因为先皇后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比现如今的兰陵妖王还要更疯的疯子。”
面对这样一个评价,别说甄容,就连越千秋也不禁收起了那点遐思,多了几分认真。
仿佛是看到了甄容那张愕然的脸,那人哂然一笑道:“先皇后觉得,人在世上,总得留几个敌人,否则若是举世无敌,便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膨胀和疯狂而葬送了自己。所以,秋狩司在那场政变之后,因为她的关系,没有追缉王孙,重心一度放在了对南朝的侦查和经营上。可之后只过了两年,先皇后就去世了,秋狩司的头目被皇帝砍了三个,楼英长才会那么晚才潜入南边。”
尽管仿佛只是听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外人的故事,可听到北燕那位已经过世的皇后“大度”地放了敌人一马,竟是为了这种见鬼的缘由,越千秋还是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声疯子。
没有节制和监督的权力,大多数时候就会让人自我膨胀,这确实没错,可没事情玩敌人养成的戏码,不怕将来玩脱了?更何况这位放水的皇后已经去世了,这不是给现在的北燕皇帝找麻烦吗?呃,他好像太入戏了,他是吴人,替人家北燕皇帝操什么空心啊!
而甄容的回神,比越千秋更快。他只是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冷冷说道:“故事说完了没有?如果说完了,你可以走了。如果不想走,我也可以把你交给晋王。”
那人对甄容的冷淡似乎不甚在意,反而拱了拱手说:“公子难得能出宫,所以我才冒险过来与你见面。我并不是希望你出面做什么,只希望你能够想通自己的处境。接下来我们这些当年的丧家之犬会打出萧王孙的旗号来做点事情。而那个时候,不论因为你是南朝使团的一份子,还是因为你可能的身份,都可能没有容身之地,走投无路时,你可以到天丰号去。”
他顿了一顿,沉声说道:“到那里就说,找萧洪兵。”
这一次,原本只当是听故事,看热闹的越千秋顿时傻了眼。出发之前严诩就和他说过,东阳长公主悄悄告诉他,在北燕上京经营有一家商号天丰号,还是当年从北燕来投的四大家暗中经营的,如今这家天丰号竟然和那些废太子的余党厮混在一块?
老天爷,打听消息的情报部门直接和暗中做事的执行部门混合在一起,那是很可能连累一整条线被连根拔起的呀!
是那边自作主张,还是东阳长公主这条线本来就是走的朝廷这一边,所以被朝中什么人把控了,打算在北边搅和出什么大风波来?又或者是……这条线其实早就暴露了?
幸亏没去联络,幸亏没让老参堂和这家搅和在一块,否则就坏大事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当下再不敢迟疑,立时窜上墙头。然而,刚冒头的他却发现自己的动作晚了一点。因为就只见那个人已经迅速翻越了对面的一堵墙。那人也不知道是否发现了他,就这么头也不回地快速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见甄容扭头看向自己,脸上赫然是无比僵硬的笑容,越千秋这才跳下围墙,走上前去,仿佛不知道那刺青存在似的,拍了拍人的左肩,随即用体谅的口气说道:“都是早有预料的事,节哀顺变……”
饶是甄容满肚子乱七八糟的情绪,也不由得被越千秋这非常没诚意的话给气得噎着了:“节什么哀,莫非你觉着他说的那些事是真的?我的父母真的是……”
“是什么是,你自己也怀疑,那不就得了?”
越千秋笑着从背后推了甄容一把:“当什么真啊!纯当听个故事呗?我那天跟着北燕皇帝过去,也一样听了好多陈谷子烂芝麻的秘辛,说得我好像真是他儿子似的活灵活现,可我还不是没当一回事。反正已经一脚趟进来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甄容哪里不知道越千秋如今的处境比自己更加险恶,此时唯有苦笑,这才生出一种难兄难弟的感觉。
“好了,别想这些,咱们先回去。”越千秋推了甄容往回走,却丝毫没有提,青城云霄子已经到了北燕。这种时候,就不要在人家已经挺脆弱的天平上加一根稻草了。
当甄容和越千秋一同返回药库的时候,之前那人非常熟悉地穿越了长乐郡王府的重重院落,最后来到了后墙边上。托晋王萧敬先出现的福,满王府的人如今都躲在屋子里,他竟一路没撞见半个人影。当最终拉开后门时,他探了探头确定后街上并没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来也是,在天丰号已经暴露的情况下,吴朝使团哪来的人手监视他?
虚掩上门快步出去的他并没有发现,后街上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正有两个人密切注意着他的行踪。尽管不能说话,但两个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那眼神不但能交流,仿佛也能打架。而事实上刚刚在这儿碰到的时候,两人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差点没打起来。
“你去跟我去跟?”
“废话,当然你去跟……我堂堂兰陵郡王哪有那功夫。”
“呸,你和你那儿子一个样,尽会差遣人!”
“哪里哪里,有其父必有其子。”
在越小四的理解中,他和二戒和尚用眼神进行了如上的一番对话,紧跟着,那个败了的家伙就无可奈何地蹑了上去。至于他,则是继续在树上呆了一会儿,确定四周围并没有其他的眼线,他这才有些纳闷地摩挲着下巴,心里寻思着之前二戒用手指划字传递给他的信息。
正是越千秋说的那条追杀令。
虽说他对越千秋把事儿交给外人却不告诉自己有些嘀咕,但好歹也知道,那是生怕自己身份暴露,可越是如此,他就越不是滋味。尤其是一想到越千秋竟然叫北燕皇帝阿爹,他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辈分已经全都乱套了!
而当越千秋和甄容若无其事地回到药库时,却发现小猴子从药库里头至少搬了十几个大盒子出来,正撅着屁股在院子里分拣药材。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哪里找来了一匹布,撕成好几大块充当包袱皮,这会儿将什么人参鹿茸麝香之类的全都分门别类打包,分明是打算都带走。
饶是越千秋自己提的建议,此时看到庆丰年在一旁直叹气,他忍不住眼皮子直跳,大步上前后拎住了小猴子的衣领,随即就说道:“人参都带走,鹿茸和石斛再多顺点儿,甄师兄和庆师兄你们应该懂点药理,余下的随便拿点,够配药就行,别闹得和劫匪过境扫荡似的!”
刚抬脚准备进院子的晋王萧敬先听到这话,忍不住莞尔。皇帝让身边的心腹女官康乐来传话,说是越千秋主动拆穿了他之前的计划,他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萧长珙之前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玩笑。至于他,要的只是越千秋正式在皇帝面前露面,引起皇帝的注意,那就已经成功了。
可此时此刻,看着那个理所当然颐指气使的少年,他不由想起了自小便气势十足,把自己压制得死死的姐姐。
那样一个人,真的会那样悄无声息地和儿子一块死了吗?
第三百三十九章 实力演技派()
砰——
如果只听这个声音,也许会认为那是砸门。可是,谢筱筱到底不是瞎子,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根本不能用包袱二字来形容的包袱重重砸在地上,以至于原本刚刚清理干净的地面上仿佛骤然扬起了一层浮灰。
以为是捣乱的她拍案而起,结果却只见一个笑眯眯的少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谢大小姐,那是赔偿老参堂被砸了的损失,你清点清点,够不够重新盖更气派的房子,请更厉害的高手?”说到这里,越千秋就摸了摸鼻子道,“时间有限,只去找了长乐郡王,剩下的咸宁郡王,有晋王殿下亲自去讨债,我就不去了。”
这家伙还真的去长乐郡王府“讨公道”了?
谢筱筱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越千秋的胆大妄为。可是等徐厚聪从他背后走上前来,笑吟吟地点了点头之后,她就意识到,这位在南边已经被传为叛贼的神弓门掌门,竟然真的因为越千秋的撺掇,选择正面去硬撼长乐郡王这位八皇子!
一时心乱如麻的她低头瞥了一眼那个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包袱,好容易这才镇定了下来,索性也不理会越千秋,径直对徐厚聪裣衽施礼。
“徐将军,多谢你出面为老参堂讨公道。自从我家中长辈联合东北的采参客在上京开了这家老参堂,也不知道多少权贵来砸过店面,却只有您一个为我们做主。”
越千秋当然看得出这丫头在演戏,要说麻痹徐厚聪,这演技确实还算不错。当下他故作恼火地挑了挑眉,没等徐厚聪开口和人客套就催促道:“现在补偿要回来了,我的人参呢?”
“这几日一定会尽快送到皇宫。”谢筱筱见越千秋似乎想要发火,立时又补充了一句,“老参堂没有能耐在宫中行走,但届时请神箭将军转交,你总应该信得过吧?”
“哼!”越千秋发出了一声冷哼,随即扭头就走,“到底是在上京城里做大生意的,知道该巴结谁,该冷落谁!不过徐将军你最好也掂量掂量,既然这老参堂被不止一个权贵惦记上,单凭一个你,只怕也护不住这儿……趋炎附势的丫头,我们等着瞧!”
见越千秋气咻咻地出了门去,随即竟是一头扎进了对面的茶馆,谢筱筱忍不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有一半是做戏的成分,另一半是货真价实的羞怒。而她这种真实的表情,落在徐厚聪眼中,自然更加不会怀疑。
“谢姑娘还是不要和那小子一般计较的好。”徐厚聪一面说,一面自嘲地耸了耸肩,“他在皇上面前说话都是我行我素,没有半点他国使节来到上京之后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紧迫感,我哪怕如今再不当自己是吴人,却也忍不住替这小子捏了一把汗。”
谢筱筱使劲定了定神,可脸上还是带着薄嗔浅怒:“他就不怕皇上杀他的头吗?”
“谁知道呢?总之,你就算看不惯这小子,刚刚那态度也太生硬了。”
徐厚聪一面用过来人的语气劝谢筱筱,一面心想也许越千秋有利用价值,也许皇帝是真的怀疑越千秋的身世,总而言之,在皇帝态度不明,而晋王萧敬先这样任性跋扈的权贵也态度暧昧的情况下,连不知道目标究竟是皇帝还是越千秋的韩王都被杀了,他最好不要触霉头。
而且,如果越千秋真的能够平安归国,这所谓的结盟,那倒是不妨顺水推舟落到实处,但他和越千秋曾经在私底下的约定最好告知皇帝,以换取更进一步的信赖。
谢筱筱勉为其难地低头说道:“徐将军教训的是,如果我家十一叔在,也许不会像我这样生硬,可我实在瞧不得他那自以为是的样子!”
当徐厚聪正在和谢筱筱进一步接触的时候,悻悻出来的越千秋却径直冲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