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第6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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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不置可否道:“据徐某所知,恐怕没有这么简单,老掌教紫尘在世时,早早便立下首徒,可如今的掌教秋叶却是多年不立首徒,以至于首徒之位空悬多年,这才引得几大弟子争夺不休,甚至有传言说,秋叶是打算将掌教大位传于女儿齐仙云,使道门成为一家之道门。”
溪尘轻声道:“这便是老道今日来见徐宗主的用意所在。”
徐北游望向溪尘。
溪尘轻轻说道:“道门不是哪个人的道门,虽说不该将罪责强加于一名女子头上,但此事的罪魁祸首,却是少不了慕容萱的推波助澜,秋叶自误到如此地步,更是少不了这名女子的一再怂恿,至于齐仙云之事,道门内部同样有很多声音,并不赞同秋叶的做法,也正是这些声音,才逼得秋叶迟迟没有立下首徒,或者说没有立齐仙云为首徒。”
徐北游想了想,点头道:“懂了,想来老前辈便是这些声音中的其中之一了。”
溪尘叹息一声,道:“我说宗门如一家,又说宗门如一国,这两句话其实都对。说它如国,是因为里面未必都是人情世故,少不了攀附倾轧那一套,当年紫尘和青尘两位师兄争夺掌教大位是一例,青尘打压秋叶是一例,后来天尘以主事峰主之尊压过掌教秋叶执掌道门大权又是一例。天尘在世之时,秋叶尚不敢如何,待到天尘飞升之后,他便开始打压我们这些老人,你以为那些老人们一个个归隐,当真是避世求长生?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都心里明白,就像微尘,他的确是闭关求长生,可老道我这种的,就是避世躲祸事了。”
徐北游微微一怔,问道:“老前辈此话怎讲?”
溪尘反问道:“徐宗主,世人都说你一人一剑屠戮了道门镇魔殿,可徐宗主,你扪心自问,若是镇魔殿三十六位大执事加上一位镇魔殿殿主一起围攻你,你还能屠戮镇魔殿吗?”
徐北游摇头道:“不能。”
溪尘又问道:“徐宗主的境界修为与青尘相较,如何?”
徐北游略作思量之后,回答道:“仅以战力而论,徐某比起青尘大真人只高不低。”
溪尘轻轻一拍膝盖,冷笑道:“这就是了,徐宗主尚且不敢说一人一剑屠尽镇魔殿,可战力尚且不如徐宗主的青尘,又是如何能在贺牢山一战中将一个偌大的镇魔殿屠戮殆尽?”
徐北游愕然无言。
溪尘轻声道:“老辈家伙,又不愿意主动退去,就只有落得明尘这样的下场,甚至明尘不明不白地死在那位公主殿下的手中,老道也觉得颇多可疑之处,所以老道说,避世未必是求长生,也可以是躲祸事。”
第五百九十五章 且听老道从头说()
徐北游道:“对于道门过往,徐某略有所知,明尘当年也是跟随秋叶入世辅佐萧煜之人,算是曾经的首徒一党,按照俗世庙堂的说法,那便是从龙功臣,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溪尘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膝盖,笑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明尘自诩聪明人,可他的聪明,尽是些小聪明,不知进退,不识时务,不懂明哲保身的谋身之道,却有取死之道。”
徐北游略微沉默之后说道:“倒也未必就是如此,在徐某看来,明尘也许是那种工于谋国而拙于谋身之人。”
溪尘不置可否道:“这都是老道的片面之词,毕竟明尘被誉为道门卿相,自是有其过人独到之处,老道说的这些,也只是一家之言,不能一言概之。”
徐北游问道:“敢问老前辈,您以为道门之所以会走到如此地步,根本原因在于何处?”
溪尘略微沉吟后缓缓说道:“历朝历代,不乏昏君无道却将罪责加在一名女子头上的事情,可也不能否认,历朝历代,更不乏后宫干政和太后专权之事,姑且不说干政的结果是好是坏,本朝的太后林银屏便是一例,放眼我道门,又是一例。”
徐北游道:“老前辈是说慕容夫人了。”
“正是慕容萱。”溪尘的眼神渐渐转冷,“慕容萱,出身于慕容世家,祖上曾经出过慕容龙城和慕容凤皇,乃父慕容渊也是当时俊杰,这么一个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子,当得起钟灵毓秀的四字评语,可女子太聪明,是好事也是坏事,我们道门娶回来的是一个掌教夫人,可掌教夫人就只能是掌教夫人,永远也不能是掌教真人。”
徐北游轻轻感慨道:“人到高处,眼界自开,心自然也就大了。”
溪尘说道:“徐宗主这话说的不错,可归根究底,也是秋叶放权之故,他打压了一众老人之后,自己的弟子还不成气候,一众师兄弟又因为天尘当年的大肆株连之故,呈现出青黄不接之势,除了一个尘叶,再无可当大用之人,于是他只能将手中大权暂交于慕容萱之手,这就为日后慕容萱擅权埋下了伏笔,才会引出后来的种种祸事。”
徐北游既不赞同,也不反驳,只是问道:“老前辈认为只要除去慕容萱就能保证道门安稳?”。。
溪尘摇头道:“以前或许还可以,可道门走到如今这等地步,已经不再是一个慕容萱的问题了,就算真能除去慕容萱,骑虎难下的道门还是进退不得。”
徐北游一针见血道:“若不能未雨绸缪,待到大雨落下,已经淋湿衣裳,再去撑伞已是于事无补。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撑伞,就这么被大雨淋浇,总会伤及内里根本。”
溪尘闻言,双眼中顿时透出光来,甚至稍稍拔高了语调音量,“这便是老道今日请徐宗主前来的目的,道门的千秋基业不能毁在秋叶和慕容萱的手里,正如徐宗主方才所说,道门就像是一个被大雨淋着的人,就算身体强健,长此以往下去,今日不病,明日不病,后日必定得病,一旦得病,那便是病来如山倒的局面,顷刻间便会天塌地陷,不可收拾。”
徐北游望着溪尘,说道:“这样的事情,老前辈似乎不宜对我这样一个外人说起,尤其我还是道门死敌,是剑宗宗主。”
溪尘也望着徐北游:“徐宗主是在说内外之别了,这个道理,老道懂得,只是如今内里已经腐败朽烂,再想要从内里去下药调治,已是不可行,非常之时须行非常之事,这个道理,徐宗主也应明白才是。”
“这是自然。”徐北游笑了笑,“依照老前辈的意思,如今已经是非常之时,徐某便要请教,又该行何等非常之事?”
溪尘却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望着徐北游,满眼真诚之意,轻声说道:“徐宗主,接下来老道要说的话语包含了天大的干系,甚至会影响到天下大势,所以老道恳请徐宗主,您听完之后,不管答应与否,都不要向外泄漏半句,否则老道和一干晚辈弟子们,恐有性命之忧。”
“请老前辈放心。”徐北游闻言之后,立刻正了神色,沉声道:“不管老前辈所言何事,也不管徐某能否答应,徐某以剑宗宗主的名义保证,绝不向外透露半个字眼。”
溪尘重重点头,然后缓缓起身,环顾四周。
徐北游依旧是安坐不动。
溪尘深吸一口气,一抖大袖,继而单掌一圈,空中有真火自燃,初始星星点点,继而密密麻麻,堪比夜晚星空,似是白日现繁星。
溪尘再一挥大袖。
星星点点开始随之移形换位,如是一方棋盘。
两人此时所在位置刚好处于棋盘的天元位。
溪尘双手结出一个个繁复难明的指诀,白日青天之下,竟是勾勒出一副夜幕下才会有的浩瀚星空,在仿佛无穷无尽的星空中,其中有星辰幻灭,斗转星移,随着溪尘真人的驾驭,一颗颗星辰开始不断变化位置,看似毫无规则可循,但所到之处,光线随之转淡,就连声音也就此寂灭。
这是一方大阵!且与剑宗的剑三十四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整个小丘陵自成一方小千世界。
徐北游环顾四周,赞了一声:“老前辈好手段。”
“在徐宗主面前献丑了。”溪尘重新坐下之后,摆手道:“只是事关重大,老道不得不谨慎行事。”
徐北游道:“理会得。”
溪尘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话说到这个份上,老道我就不再说些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将老道我知道的、能做的、望徐宗主援手的、所希望的事情,通通说与徐宗主听。”
“老前辈请讲。”徐北游将双手分别置于双膝之上,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溪尘深吸一口气,略微沉吟之后,缓缓开口道:“那老道就从头说起。”
第五百九十六章 原来根本已是错()
溪尘缓缓道:“徐宗主,事情走到今日这般地步,从根上就错了。”
“根上?”徐北游把“根上”二字咬得略重,接着又望向溪尘,“老前辈所说的这个‘根上’,可是要从十年逐鹿开始算起?”
溪尘道:“还要更早,从十年逐鹿往前再算二十年,正是你家师祖上官仙尘第一次渡海登岸的时候。那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情,你家师祖大杀一通也好,无尘师兄受创坠境也罢,都不是影响大局的事情,真正影响大局之事,是你家师祖与我家掌教师兄有过一次秘密会晤,这次会晤,结成了剑道两家的一次联手,两家一起联手灭去了北方两大宗门摩轮寺和玄教的魁首人物,使得摩轮寺和玄教在接下来几十年中因为内斗而四分五裂,无力染指中原大势。”
“这些我的确有所耳闻。”徐北游若有所思道:“不过我毕竟是后来之人,对于其中内幕,自然不如老前辈这位当年的亲历之人。”
溪尘接着说道:“此事之后,世人皆知上官仙尘返回剑冢岛画地为牢,却少有人知,掌教师兄也去了魏国,他去了魏国叶氏的祖宅,见了当时的叶氏家主叶重,然后将叶家的小公子叶秋收入门下。”
“其实,在当初青尘师兄对此颇有微词的时候我就看出些许端倪。但转念一想,这是掌教师兄亲自定下的事情,总不成掌教师兄还能错了,因此便打消了疑虑,实心实意地遵从掌教师兄的意思,将这个小家伙尊为我们道门的下任掌教人选。可等到二十年后逐鹿天下的时候,青尘师兄为了掌教尊位而叛出道门,我才发现,掌教师兄未必是全知全能,他也是人,是人,就有犯错的时候。”
徐北游问道:“老掌教错在何处?”
溪尘垂下眼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又抬起头道:“徐宗主知道,秋叶原名叶秋,乃是出身于魏国豪阀叶氏的世家子弟。自古以来,世家门阀与各大宗门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纠葛,宗门与世家联手,世家子弟拜入宗门,双方互相借力,互相扶持,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可是最忌讳让世家子弟坐到宗门之主的位置上。”
徐北游想了想,问道:“是怕徇私之故?”
“这只是其一。”溪尘伸出两根手指,依次区起,说道:“老道还是给徐宗主举两个例子,剑宗宗主上官仙尘和玄教教主完颜北月。当年上官仙尘出身于魏国豪阀上官氏,成为剑宗宗主之后,使得上官氏成为剑宗附庸,对于宗门而言,姑且还能算是好事。可再看完颜北月,却是使玄教成为后建附庸,对于宗门而言,便是坏事了。”
溪尘轻叹一声,“之所以如此,其实道理也很简单,世外之人也是人,是人就很难割舍血亲之情,所谓太上忘情,终究是道祖才有的境界,非是我等凡人可以奢求。”。。
徐北游望着溪尘,静待下文。
溪尘继续说道:“当年掌教师兄收下秋叶的用意,一则因为秋叶本身就是谪仙大材,二则因为秋叶身后有叶家和慕容家两大世家的鼎力支持,为了道门日后的千年大计,也在情理之中。可凡事有利就有弊,掌教师兄扶起了秋叶,让秋叶成为我道门的掌教真人,与叶秋大有关系的叶家和慕容家便有了依仗,又自恃有功于我道门的千年大计,便将对道门的索求无度视之为理所当然。试想,如果没有叶秋这位掌教真人,叶家和慕容家还敢这样吗?老道说句难听的话,他们不用伸手,仅仅是张嘴,都是在找死。可有了秋叶,那就大不一样了,道门非但不能把他们如何,还要以礼相待。”
徐北游若有所思道:“是这么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