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第5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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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时候,帝都城中迎来了久违的平静,此时一个被百官们暂时忘记的问题又被重新提起,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主,如今的大齐朝廷却是没有一个名义上的主人,也就是皇帝。
没有皇帝,则名不正,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诸事不行,终究要选出一个人来,真正定下君臣名分,哪怕是位女子。
毕竟早有先例在前,既然已经有过一位女帝,而且那位女帝还算得上有为君主,那么再出第二位女帝,又有何妨?更何况如今的局势已经彻底明朗,几位亲王俱是无望大宝,韩瑄和徐北游父子又是一内一外执掌大权,能够接掌大位的只有这位公主殿下,在这一点上,经过几番清洗的文武百官没有任何异议。
既然没有异议,那么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接下来就是最常见的戏码,文武百官合辞上表劝进。
只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距离那把椅子只剩下一步之遥的公主殿下既没有欣然接受,顺势坐上那把椅子,也没有严词拒绝,故作谦让之态,她只是将所有的劝进表留中不发,让朝中百官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这位公主殿下到底是如何想的。
难道是公主殿下觉得时机不到?还是说公主殿下另有打算?
除了内阁的几位阁老能够猜测一二,其他人都难以揣度公主殿下的真正想法。
如今萧知南已经很少住在自己的公主府中,大多数时候都住在飞霜殿中,飞霜殿虽然名为殿,远不如甘泉宫的规模之大,但建筑之初却是仿照了道门的结构,使整座宫殿悬于清池湖水之上,使得池水环绕宫殿,如同护城之河,仅有一条御道可供出入,并无偏殿和门禁,故而此处称飞霜殿,而非是飞霜宫。
此时飞霜殿深处的一座临湖偏殿中,身着素色衣裙的萧知南躺在一张临窗摆放的紫檀木躺椅上,不远处有一案几,上面叠放着层层折子册表,正是满朝文武合辞劝进的上表。
萧知南伸手取过最上面的一份,是一位三朝老臣所做,通篇辞藻华丽,引经据典,有理有据,让人信服,不过萧知南只是随便扫了几眼之后,便将这份以银丝镶边的华美折子重新合上,放到一旁。
那个位置,对于很多男子来说,是做梦都想坐上去的地方,哪怕是在宝座上做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也甘之如饴,比如那位已经被她废去藩王爵位的燕王萧隶。
也有人不惜让苍生涂炭,使万民倒悬,也要坐上那个位置,又比如她那位野心勃勃的叔祖,魏王萧瑾。
但是对于她来说,这个位置就像一块已经被烧红的铁毡,如果贸然坐上去,便是被烧得皮开肉绽的下场。
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读张文正公集时所看到的一句话,如入火聚,得清凉门。
这是当年大郑神宗朝首辅张江陵在晚年时所说的一句话,因为本朝太祖极为推崇这位大郑第一相的缘故,她对这句话印象尤深。
站在火坑里,却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张江陵是在何种情况之下说出这句话的?那时候的他联手司礼监掌印太监和太后娘娘,架空了年幼的神宗皇帝,权倾朝野。
名为首辅,实则摄政。
此时正是这位大郑首辅如日中天的时候,也就是所谓的“如入火聚”。
可为何又说“得清凉门”?
同时代的骨鲠之臣说他是“工与谋国,拙于谋身”。
这位素有“青天”之称的大臣,一生都是刚正不阿、嫉恶如仇,这种人按理说应该是善于谋事,而不善于谋身的,但他最后却得了善终,赢得生前身后名,百世受人敬仰。而张江陵从一介平民,最后官至宰辅,集天下大权于一身,能够做到如此地步,说明张江陵此人是极善于谋身的,但其最后的下场却是截然相反,在他死后,生前功绩被神宗皇帝全部否定,儿子或自杀,或被发配,甚至老家的府邸被当地的官吏带人团团围住,最后十几口家人被活活困死饿死在里面。
能够做到一朝摄政之人,心思是如何缜密聪慧,又岂会看不透如此简单道理?正因为他看透了,才会说出“如入火聚,得清凉门”的话语。
不过张江陵还说了另外一句话,为他的“工与谋国,拙于谋身”做出了解释。
愿以深心奉尘刹,不予自身求利益。
萧知南自认比不上这位大郑一相,可此时却已是感同身受。
有些事,只要做了,便再没有半分退路。
如入火聚,得清凉门。
第三百四十七章 西北春风分外寒()
如今天下总共发生了三大战事,也就有了三处战场,分别是江南、东北、西北,分别对应所谓“三藩之乱”中的三大藩王,魏王萧瑾、镇北王林寒、辽王牧棠之。
仅以战争之激烈程度而言,无疑以江南战场为最,其次便是西北战场,如果说江南战场是水军和各种攻守利器的巅峰,那么西北战场就是骑军交战的巅峰,后建的铁浮屠早在当年的五王之乱后,就已经被证明是时过境迁的纸老虎和花架子,太平日久,战力废弛,再不复当年攻打大楚书的无敌战力,于是天底下最强的两支骑军就是大齐的西北左军和草原的王帐骑军,此时两大骑军交手,堪称单纯人力的巅峰。
草原王庭举族南下,摆出举国倾力一战的架势,若说换成其他时候,以大齐的国力,以及西北左军在西北多年的经营布置,想要挡住草原攻势并不算难,甚至如魏无忌与张无病所说那般,就是西北军反攻草原也不是不能。
可现在却是不一样,因为魏王、牧王和道门的压力,大齐朝廷不得不把主要精力放在江南战场上,西北左军只能孤军奋战,在如此情形下,不但没有援军,而且还要确保西北不能半分有失,难免要束手束脚,自交战之始,便颇为吃力。
如今西北左军的士气仍在,不过全军在连番苦战之后,却是极为疲惫,不得不暂时退至凉州休整,等待下一次大战的来临。
虽然战事略有不利,但整个中军大帐的气氛还算平和,没有太多悲观,毕竟西北左军和草原骑军做邻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更不是初次打交道,甚至在几十年前,双方还曾经并肩而战,双方都是知根知底,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西北军很难出现像江南军那种大败,这注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乌鞘岭自古便以山势峻拔、地势险要而闻名于世,也是西凉走廊的门户和咽喉,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大楚朝时,曾在乌鞘岭修筑城墙和烽燧,安门和安远分居岭南和岭北,便是依靠城墙和烽燧相互依托。若取凉州则必先取西凉走廊,若取西凉走廊则必先取乌鞘岭,若取乌鞘岭则必先取安门安远两堡。
从两堡到敦煌一线,注定是双方接下来的主要战场。
当年徐林便是在这里因为两场大战而声名鹊起,先是在大郑神宗年间,以敦煌据城而守,大败与草原各部相互勾结而一起南侵的后建名将呼延灼灼,藉此一战荣升大都督。
十几年后,已经改弦易帜的徐林再次率军兵临城下,不过这次不再是守城,而是攻城。当时敦煌城中还有十万守军,硬是被徐林的八万人马堵在城中,不敢出城迎战,只是死防固守。
同时这还是魏禁的首战,因为西凉走廊已被攻克的缘故,魏禁得以连夜奔袭玉门关并亲自督战,属下众校尉亲身陷阵,此战惨烈无比,激战至次日凌晨,魏禁死伤两千余人,下令休整后,午时时分再度攻城,魏禁心腹校尉亲自领队攻上玉门关城头,力战而亡。魏禁带领督战队立在中军处,无动于衷。一直激战到傍晚时分,魏禁手下校尉已经全部阵亡,魏禁下令擂鼓助阵,当轰隆的擂鼓声响起时,这位日后的大齐第二位大都督亲自率队攻城,在魏禁亲自陷阵之后,原本已经疲惫不堪的士卒士气大振,竟是一鼓作气攻上了玉门关城头,魏禁浑身浴血,一身刀伤不下十二处,而魏禁的近卫亲兵更是全部阵亡。
一个时辰之后,魏禁大军攻陷了玉门关。
这一战,是大齐先后两任大都督第一次联手作战,就像冥冥中自有天意的新老交替,不过如今二人都已不在人世,物是人非。
张无病登上安门堡的城头,眺望远处一河之隔的秀龙草原,春末的塞外仍是有着极为刺骨的寒意,自草原上吹来的朔风扑面吹来,仿佛是凌厉的刀刃,要在面庞上割出口子。
数位西北左军武官随行其后,俱是沉默不语,如果说徐北游是撑起东南半壁的柱石,那么张无病就是擎起西北天幕的一柱,此时仅仅是看着这个后背略有弯曲的身影,便仿佛能感受到其身上所肩负之重。
张无病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用双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缓缓说道:“江南那边已经到了决战的时候,在那边有结果之前,我们这边仍旧要继续维持与草原的对攻之势,不得有半分差池。”
所有武官仍是沉默不语,不过各自脸上又都有不同程度的诧异。
之所以沉默,是因为这是早已在预料之中的事情。之所以诧异,则是因为这一天来得比预期中更早。
张无病收回视线,重新挺直脊背,仍旧是那个屈指可数的武道大高手。
张无病徐徐说道:“如今江南的局势,自洞庭湖一战之后,禹匡的江南后军就已经被彻底打残,只能龟缩于两襄据城而守,虽说朝廷硬是从赵无极那里要来了十万大军调往江南,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在这之前,要看禹匡能否坚持到十万大军抵达湖州。”
“如果禹匡能够撑住,有江北的十万中军,还有蜀州的前军,再加上两襄的江南后军,魏王在江南的败亡之日不远,只要江南战事结束,蜀州前军便能驰援西北,我等便可与草原展开决战之势,一锤定音。”
“可如果撑不住,两襄失陷,使得后来的援军陷入到江南的泥潭之中,那么我们就彻底成了一支孤军,只能由攻转守,坐以待毙。”
所有的武官缄默不语,脸色凝重。
张无病忽然笑了笑,“当然,也不是只有这两条路,我们还能孤注一掷,丢弃中都,丢弃陕州和凉州,二十万铁骑奔赴中原,与江北的中军汇合,这样仍旧可以保住半壁江山,可如此一来,蜀州和江南就完全暴露在草原铁蹄的面前,东南半壁再无幸理。”
张无病转过身来看着这些袍泽属下,平静说道:“我不希望有那一天。”
第三百四十八章 有不速之客到访()
其实在这三条出路之外,还有另外一条出路,那就是投降草原。
上至张无病,下至最底层的士卒,都明白这条所谓的出路,只是没有任何人将其付诸于口,这条路与西北军奔赴中原相比较,不仅仅是将江南和蜀州等半壁江山拱手送给他人,也是将自己置于千古罪人的位置上,张无病不想做这个千古罪人,他更不希望自己手下有这样的罪人。
西北与江南或是帝都之间,不管是地图上的距离,还是实际距离,看起来都很远,可对于骑军而言,其实并不远,如果西北大军投降草原,两大骑军一起奔袭帝都,对于如今内防空虚的中原而言,不过十天时间就能兵临帝都城下,到那时候就不是半壁江山送于他人之手,而是将偌大一个天下全部都拱手相让了。
安门堡的城头上重新归于寂静,没有人开口说话,只剩下连绵不绝的呼啸风声,风中夹杂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张无病站在瑟瑟寒风中,左手按住腰间的刀柄,伸出右手。
不知何时,天空中竟是开始飘落起零零星星的雪花,虽然不大,但与已经杏花微雨的江南相比,天差地别。
与雪花一道而来的还有愈发寒冷的气候,这也说明西河原的局势十分不容乐观,当然,这里的局势并非是指战局,而是说粮食。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无论什么名将,行军打仗都离不开一个“粮”字。众所周知,西北是本朝太祖皇帝的龙兴之地,当年太祖皇帝萧煜之所以能雄踞西北而虎视中原,最大的底气就在于西河原,西河原上除了堡寨密布之外,也是西北的重要粮区,当年的徐北游和韩瑄也是这片粮区中的一员,正因如此,使得西北一隅之地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做到自给自足。
不过因为这几年气候异常寒冷的缘故,如今西河原的产粮并不乐观,难以维持西北大军的人马消耗,很大程度上要依赖朝廷调拨粮草,而朝廷又极为依赖江南,所以朝廷不得不先平江南,然后才能顾及西北。
在如今漕运被魏王截断的情形下,西北的军粮日益窘迫,在朝廷难以调拨粮草支援西北的情形下,不管西河原的产粮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