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第4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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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九卿、文武百官鱼贯而入。
文官靠左而行,武将偏右,中间为空。
最终是徐北游和萧知南夫妻两人姗姗来迟。
今日的徐北游破天荒地没有背剑匣,更没有着素衣,而是穿了一件蟒袍,腰间悬有曾经属于萧慎的佩剑青霜,与他身侧身着公主冕服的萧知南相得益彰。
随着夫妻两人步步前行,从承天门到白玉广场再到未央宫,所有大汉将军依次手扶礼戟,单膝跪地。
再往前,便是身着大红官袍的司礼监宦官,扯开尖细嗓门。
“齐阳公主、帝婿上殿。”
“齐阳公主、帝婿上殿。”
“齐阳公主、帝婿上殿。”
声音一重又一重,一重高过一重,从承天门传到未央宫前。
整个未央宫中的文武大臣都为之一肃。
萧知南面容平静,与徐北游一起走过这宽阔的广场,望向道路尽头。
道路尽头是洁白的须弥座,沿着丹陛走上须弥座便是未央宫,而未央宫的尽头则是一张金光璀璨的龙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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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征着皇权的龙椅。
立在龙椅旁边的是大内首宦张百岁,他没有和尘叶分出生死,也没分出胜负,尘叶在得知帝都事败之后,便主动离去,任由张百岁返回帝都。
张百岁垂手而立。
文武群臣一片静默。
所有人都在等,等待那对年轻的夫妻。
自三皇五帝到祖龙定鼎再到大齐立国,有哪个公主和帝婿能有这样的威势?
待到夫妻两人走进未央宫,整座大殿变得针落可闻,两人一路前行,一直来到安置龙椅的高台前,徐北游止步,由萧知南独自一人登上高台,步步升高,来到龙椅前。
萧知南没有坐到龙椅上,只是站在龙椅前,环视殿内四周。
此时在京四品以上的官员已经全部到齐,不过一品之上的大员比起以前的鼎盛景象则要惨淡太多,蓝玉告老,端木睿晟谋逆被诛,傅中天叛逃出帝都城,魏禁死于萧慎之手,再加上战事爆发,五大左都督皆不在帝都,剩下几人难免有形影单只之感。
按照规矩,此时应该由司礼监掌印太监张百岁出声开启大朝会礼仪,不过这一次大朝会显然与以往大有不同,不仅仅是皇位空悬,由公主来主持朝会更是亘古未有,就算当年大名鼎鼎的太平公主也从未敢如此行事。
萧知南收回视线,不急不缓地开口道:“给韩阁老赐座。”
有司礼监宦官搬来一把黄梨木大椅,放在韩瑄的身后。
立在队列最前的韩瑄缓缓入座,垂目低敛,让人看不清这位当朝阁揆的表情。从大齐立国以来,唯有蓝玉曾经得享此等殊荣,时至今日,蓝玉已经告老,于是这份殊荣终于落到了韩瑄的头上。
在韩瑄身后就是谢苏卿,此番谢苏卿还朝,朝中非议颇多,毕竟当初是他一力支持太宗文皇帝巡视江南,虽然朝廷对外宣称太宗文皇帝乃是病逝于江南,可真实情况大家都心中有数,谢苏卿自然难辞其咎。此时这位内阁次辅双手笼藏于宽大的官服袍袖中,眼观鼻鼻观心,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再就是徐北游,虽然他被满朝上下称作“小阁老”,但他身上却挂着都督同知的武官职位,所以此时他站在武官之列,而且还是顶替了大都督魏禁的位置。这就让不少文武百官倒吸一口冷气,虽说以前都以小阁老称呼,但不外乎是因为韩阁老的权势,今日徐北游这架势根本就是与韩阁老分庭抗礼,或者说是父子两人再加上一个本就是自家人的公主殿下,分明就是把持朝政才对。此举于礼不合,但是却无人敢于开口,毕竟正是这位小阁老以一己之力拨乱反正,能获此殊荣,也勉强算是在情理之中。
徐北游的身后是魏无忌。
魏无忌本是罪臣,不过萧知南和徐北游、韩瑄、谢苏卿、张百岁等人商议之后,姑念他忠于先帝,乃是迫于形势而不得已为之,故而特许他戴罪立功,不过他不可再担任天策府都督,而是重掌暗卫府,任暗卫府代都督,毕竟他是当年的暗卫府三大都督之一,这座庞大衙门的千头万绪,换成旁人还真一时半会儿梳理不清,眼下只有魏无忌是最好的人选,同时司礼监掌印太监张百岁有辖制暗卫府之权,至于空闲出来的天策府,则是交到了徐北游的手中。
如今的庙堂,文官仍旧是以韩瑄为首,再加上掌握了天策府的徐北游,偌大一个帝都城已经尽在父子二人的手中,更别提萧知南这位公主殿下本就是徐家的人。
不少大臣已经在心底喟叹,傅中天的五日摄政算什么,不过是个笑话而已,韩阁老的手段才是高明,这不声不响之中就已经独揽庙堂大权,不提江南的萧瑾、西北的林寒、东北的牧棠之,只说眼下的帝都城,这以后的天下是否还会属于萧氏,还真就难说了。
张百岁一声“有事请奏”打断了殿内众人的纷杂思绪。
站在韩瑄身后的谢苏卿踏出一步出列,开口道:“臣有本奏。”
萧知南平静道:“讲。”
谢苏卿从袖中抽出一封折子,沉声道:“此乃燕王罪状,请殿下御览。”
张百岁上前接过折子,交到萧知南的手中。
萧知南大致翻了下,肃声道:“燕王萧隶,前因行事乖戾,太宗文皇帝曾经削其藩王权柄,继而高宗肃皇帝念君臣亲族之恩,从宽免宥,令其为宗人府宗人令。然其未能悔改,行为失据、不得众心,又与傅中天行谋逆之举,威胁群臣百官,扰乱朝纲,其何德何能?竟是自任摄政王以训政,狂悖至极,故仍行废黜,削其王爵,收其封地,贬为庶人,圈禁于宗人府。”
满朝文武恭声领旨。
一百二十六个字,宣告了燕王的下场。
贬为庶人,囚于宗人府。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言之堂大罪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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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知南的话音落下之后,在两名天策府甲士的押解下,仍还身着蟒袍的燕王萧隶走进殿内,不过面对萧知南却立而不跪,更不曾行礼。
张百岁沉声喝问道:“萧隶,尔等待罪之身,为何不跪?”
萧隶平淡道:“本王是待罪之身不假,本王认了,可本王在殿外却听得清清楚楚,公主殿下说本王何德何能,竟能自认摄政王以训政,那本王倒要反问公主殿下一句,公主殿下又是何德何能,竟是以女子之身立于庙堂之上,又以女子之身行皇帝之权?难道公主殿下要坐上身后那把椅子?我却不知,大齐何时有了公主能够继位的规矩?”
谢苏卿轻咳一声,“本阁再称呼你一声燕王殿下,还请燕王殿下慎言。太宗文皇帝病逝于江都行宫,本阁与公主殿下俱在其侧,陛下留有遗诏,公主殿下有辅政监国之权,故而今日公主殿下可以立于庙堂之上,也可以行皇帝之权,若是燕王殿下眼睛没有问题的话,公主殿下此时是立于龙椅之前,并未入座,又何来公主殿下想要继位之说?”
谢苏卿话音刚刚落下,立时有人声援道:“谢大人所言不错,陛下将传国玺交予公主殿下,自是对公主殿下的信任,又岂容你一介逆贼来说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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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隶冷笑道:“刚才谢大人已经说了,太宗文皇帝驾崩时,只有你们二人在侧,若是你们二人联起手来,休说是什么遗诏,就是传位诏书也可伪造!”
“大胆!”
“放肆!”
未央宫中立时响起一片喝声。
与此同时,文武百官也不约而同地望向站在龙椅前的萧知南以及台阶下的徐北游。
萧知南的两只大袖如翩然蝴蝶交叠于小腹处,面陈似水。
徐北游则是背负双手,仰头望着高悬于龙椅之上的四字牌匾。
这块牌匾是当年太宗文皇帝所留,也是太宗文皇帝亲笔所书,“天下太平”四个大字犹如千钧重担压在坐龙椅的皇帝头上,既是表明心志,也是警醒自身。
夫妻两人都不开口,萧隶脸上冷笑更甚,“我萧隶认罪,是萧氏罪人,是大齐罪人,却不该由你们来审我,你们更无权削去我的燕王之位。”
谢苏卿一振袍袖,怫然道:“荒谬!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因为你是宗室亲王就无权审你?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萧隶针锋相对,毫不相让道:“朝廷自有法度,宗室犯法当交由宗人府裁定,官府无权过问,更无权干涉,本王是宗人府宗人令,只能由皇帝陛下来裁定本王之过,你们还不够格!”
萧隶的话音落下时,整个未央宫中一片寂静,就连谢苏卿都也已经回归原位,面无表情。
萧知南的声音响起,“说完了?”
萧隶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直视着萧知南,缓缓道:“说完了。”
萧知南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平静道:“那就听别人是如何说。”
萧隶放声大笑道:“别人?哪里还有别人?这偌大庙堂之上与你们的一言堂又有何区别!?”
“大胆!”
“放肆!”
萧隶此言一出,未央宫中再次喝声四起。
一直没有说话的徐北游终于转过身来,平静道:“一言堂又如何了?满朝文武上下一心,一心自然只有一言,故谓之一言堂。”
萧隶见到徐北游之后,体内的诛仙剑气又似蠢蠢欲动,尤其是徐北游腰间那把本该属于萧慎的佩剑,更是格外刺目,一时竟是未敢顶撞。
徐北游按住腰间青霜剑柄,谓左右道:“还在等什么?将此獠驱逐出殿,押入宗人府中!”
两名天策府甲士立刻上前,将萧隶向外拖去。
萧隶终于回过神来,一路呼喊不绝,可为时已晚,到被拖出殿外,声音渐不可闻。
萧知南望向徐北游,微微一笑。
徐北游转过身来,同样一笑。
夫妻两人尽在不言中。
萧知南收敛了脸上的浅淡笑意,沉声道:“距离两位先帝宾天不过月余,即有诸如傅中天、萧隶等人大逆不道,谋害新君,图谋皇位,其心可诛!尤以贼首傅中天为甚。”
定下了燕王之罪,接下来就该是傅中天之罪了。
虽然傅中天已经逃出帝都城,但仍要将其罪名明告天下,以此昭示朝廷法度。
这次则改为老首辅韩瑄亲自陈奏,韩瑄颤巍巍地从大椅上起身,从袖中抽出一封折子,没有递给萧知南,而是直接展开宣读道:“启奏殿下,臣有书陈,经内阁商议,原暗卫府都督傅中天,其大罪有十。”
“窥伺帝踪,谋划高宗肃皇帝,居心叵测,其大罪一。”
“因图谋皇帝尊位,扶持萧隶为训政摄政王,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其大罪二。”
“勾结各地逆贼,图谋不轨,其大罪三。”
“前肃宗高皇帝驾崩,竟威逼文武百官,军政事务一人把持,不许他人有半分忤逆,其居心实不可问,其大罪四。”
“阴使其党羽周铜等人,率军阻拦太宗文皇帝灵柩归京,并意图趁乱加害齐阳公主,其大罪五。”
“朝廷机密要事,任意泄露于外人,种种专擅,不可枚举,其大罪六。”
“其加害肃宗高皇帝之际,大都督魏禁出手阻止,竟不顾同僚之谊,伙同逆贼萧慎加害大都督魏禁,其大罪七。”
“暗阻太宗文皇帝新政,意图重设大丞相府,其大罪八。”
“叛而出逃,坏朝廷法度,无君无父,其大罪九。”
“肃宗高皇帝驾崩时,傅中天竟不顾尊卑情谊,囚禁百官,丧心病狂,其大罪十!”
“如此十桩大罪,人神共愤,天理难容,放眼本朝开国数十年,竟是再无出其左右者。经内阁议事,决议处傅中天磔刑,诛无赦。”
韩瑄将手中折子合起,躬身道:“请殿下奏准。”
萧知南平静道:“准奏,即日起昭告天下。”
除韩瑄和徐北游之外,满朝文武瞬间跪了一地,齐声道:“谨遵公主殿下均旨。”
萧知南神色略显复杂看了眼殿中文武,轻轻一句无事退朝。
文武百官开始依次退出未央宫。
徐北游落在最后,与萧知南一道走出大殿,然后夫妻二人不约而同地在殿门前止步,又是回头看了眼这座大殿。
天下政令皆是出自于此,满朝公卿皆是陈列其中。
更重要的是,这里有那把椅子。
现在夫妻二人距离那把椅子只剩下一步之遥。
这让徐北游不由想起了当初自己孤身离开西北时发出的感慨,大丈夫当提三尺剑,建不世之功勋。
如今的自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