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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那年那蝉那把剑-第4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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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觥筹交错之间,又有一名白衣僧人翩然而至,因为是姗姗来迟的不速之客,没有坐在上首,只是敬佩末座,也不忌讳佛门戒律,美酒不忌,荤腥不忌,来之则饮,见之则食,让旁人不由纷纷侧目。

    酒至半酣,又有美姬入场,身着云袖纱衣,身姿婀娜,于灯火煌煌中宛如画中美人,开始于奏乐之中,翩然起舞。

    舞动之间,不知从何处飘出纷纷花瓣,夹杂着芬芳花香,使人仿佛置身于春日美景之中观落英缤纷,花好人美,不少清流名士出身的官员已然是痴了。

    一曲舞毕,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好,顿时满堂喝彩。

    不过舞姬们却是没有退场,而是向两侧分开成两列,双手交叠置于腰间,屈膝半蹲行礼,齐声道:“恭迎殿下。”

    一名身着玄黑蟒袍的年轻男子缓缓走入堂间,面容俊美,眉宇间蕴含一分郁结之气,不似长寿之相,手中还拎着一壶酒,虽无醉态,但却满身酒气,正是此地的主人,人称牧王的辽王牧棠之。之所以又称牧王,是因为按照律制,辽王只有节制辽州一州之权,可牧氏一族在东北一地经营上百年,根深蒂固,实质上足以影响三州之地,若称呼东北王,难免要犯朝廷忌讳,故而在私下仍是以牧王称之。

    在座宾客望去,面露惊愕之色。明明是牧王邀请众人来此宴饮,他却迟迟不曾现身,如今终于现身之后,却又满身酒气,难不成他把众人晾在此地却在他处饮酒?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满堂寂静。

    牧棠之不顾众人的诧异视线,缓缓前行,来到空悬的主位上缓缓入座,然后轻轻晃动手中琉璃酒壶,将酒液倒入面前酒杯,举杯高声道:“今夜群贤毕至,寒舍蓬荜生辉。古人诗云,将进酒,杯莫停。本王今日附庸风雅,改上三字,酒未尽,杯莫停,以此杯酒敬诸位!”

    原本寂静的堂间重新热闹起来,众人纷纷起身举杯,回敬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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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棠之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笑意,轻声道:“今日在北都,明日去辽州,何日再去帝都?”

    然后牧棠之悠悠然起身,原本他在进门之前就已经饮酒,一路行来又喝掉了大半壶酒,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两抹红晕,比之舞姬还要光彩动人,哈哈笑道:“想我牧氏当年,距离帝都也不过一步之遥。”

    牧棠之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的唇前竖起,轻声道:“一步而已。”

    在牧棠之话音落下之后,有大批甲士从门外轰然进入殿内,依次按刀而立,气势森人。

    白衣的舞姬和披甲的兵士共处一室,美人兵甲,对比格外鲜明。

    然后是一位身披甲胄的将领缓缓步入殿内,龙骧虎步,气势凛然。

    正是先前一直未曾现身的右军左都督冢蟒查擎。

    当年老牧王牧人起只有一个女儿,他将女儿嫁给了心腹爱将查莽,查擎是查莽的侄子,而牧棠之则是查擎的儿子,两人虽然不同姓,但却是名副其实的堂兄弟。

    既然两人是一家人,那么查擎站在牧棠之这边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满堂骤然沉寂。

    如今这架势,就算是瞎子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正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越是到了这种时候,才越是能看明白人心二字。

    辽州布政使豁然起身,厉声质问道:“殿下此言何意?此举又是何意?”

    牧棠之笑了笑,“何意?”

    他提起酒壶猛灌一口酒,然后用黑金蟒袍的大袖擦拭嘴角酒渍,哈哈大笑道:“就是你想的意思。”

    这位已经萌生死志的封疆大吏脸色铁青,不过巍然不惧。

    牧棠之旁若无人地走下主位所在的高台,缓缓说道:“东北三州从今日起,实行自治,不再听从大齐朝廷的号令。”

    “二十万东北右军枕戈待旦,只待本王一声令下,便要入关勤王靖难。”

    先前怒斥牧棠之的封疆大吏嘴唇颤抖,颤抖着伸手指着牧棠之,面色苍白。

    牧棠之放下酒壶,眯起眼,缓缓说道:“人未尽,刀莫停。”

    查擎向前一步踏出,来到这位封疆大吏的身后,猛然抽出腰间长刀。

    刀光一闪,血光四溅。

    一颗人头冲天而起,一具无头尸体轰然倒地。

    牧棠之望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笑容微醺。

    他牧棠之虽然不是天潢贵胄,但也相差无多了,自小锦衣玉食,长大之后继承王位,雄踞东北三州。早已是位极人臣,为何要反?因为大齐朝廷容不下他这位异姓王,早在萧煜时,由蓝玉一手主导的削藩之策,就不断压榨东北牧氏的根基羽翼,到了萧玄为帝时,更是变本加厉,早已是到了不得不反的地步。

    若是不反,牧氏迟早要沦为一个空头亲王,无兵权,无封地,任由旁人捏扁搓圆,到那时,恐怕一个布政使都不把他放在眼中,所谓的王爵,也不过是萧家皇帝一句话的事情。

    生死系于他人一念之间,岂是大丈夫所为。

    牧棠之嘴角泛起冷笑。

    上次逐鹿,是牧氏输了,萧氏赢了,所以是萧氏做了皇帝。

    不过皇帝轮流转,如今也该换人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肩扛天下何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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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瑄越来越老了,尤其是在今年入秋之后,愈发显现老态,最近几次上朝已经不能久立,不得不坐在椅上,而且也退出了内阁的日常值夜。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韩瑄不是修士,虽然读书,但只是单纯读书而已,没有什么浩然之气,没有什么气机修为,所以老了就是老了。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韩府,韩瑄躺在铺着松软毛皮的躺椅上,睡意朦胧。

    屋内铺着整张地衣,虽然还是初秋时分,但已经升起炉火,使得整个屋内暖意融融,这都是徐北游一手安排的,毕竟剑宗豪富,府内从不用在用度上发愁,这也是韩瑄立身正的底气所在。

    国事艰难,可皇帝陛下的反常表现,让千钧重担都压在了老人的身上,按照道理而言,老人已经不用去内阁值夜,只是西北的林绵一战,又让老人在半夜起身去了内阁,此时刚刚回府不久,用了一碗粥后将将歇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侍奉在旁边的大管事眉头微皱,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韩瑄已经出声问道:“是暗卫府的人吗?让他进来吧。”

    大管事恭敬领命。

    片刻后,暗卫府的陈陌灵疾步进来,脸上的神情异常凝重,甚至还带着一丝惶恐。

    韩瑄半眯着眼睛,声音含糊道:“何事?”

    陈陌灵双手递上两张薄薄的纸张,声音微颤道:“回禀阁老,这是东北辽王府的檄文。”

    韩瑄猛地睁开双眼。

    屋内一片寂静,过了许久,韩瑄缓缓吐出一个字,“念。”

    陈陌灵的手指微微颤抖,仿佛这薄薄的两页纸有千斤之重,嘶哑开口道:“盖闻书曰:不见是图。又曰:视远惟明。夫智者恒虑患於未萌,明者能烛情於至隐。自古圣哲之君,功业著于当时,声明传于后世者,未有不由于斯也。今事机之明,非若不见,而乃不加察,请得以献其愚焉。”

    “本朝太祖高皇帝,当郑末乱离,群雄角逐,披冒霜露,栉沐风雨,攻城野战,亲赴矢石,身被创痍,勤劳艰难,危苦甚矣。然后平定天下,立纲陈纪,建万世之基。封建诸王,巩固天下,如盘石之安,夙夜图治,兢兢业业,不敢怠遑。不幸太祖皇帝宾天,奸臣用事,跳梁左右,欲秉操纵之权,潜有动摇之志,包藏祸心,其机实深。刀构陷诸王,以撤藩屏,然后大行无忌,而予夺生杀,尽归其手,异日吞噬,有如反掌。且以诸王观之,事无毫发之由,先造无根之衅,扫灭之者,如剃草菅,曾何有然感动于心者!诸王甘受困辱,妻子流离,暴露道路,驱逐穷窘,衣食不给,行道顾之,犹恻然伤心,仁人焉肯如此?”

    “我奉藩守分,自信无虞。不意奸臣日夜不忘于怀,彀满以待,遂造显祸,起兵见围,骚动天下,直欲屠戮然后已。当此之时,计无所出,惟欲守义自尽,惧死之臣,以兵相卫,欲假息须臾,然后敷露情悃,以祈哀愍,冀有回旋之恩,滂沛之泽。书达阙下,左右不察,必求以快其欲。”

    “是用传檄远近,咸使闻知。倘有血性义士,号召义旅,助我征剿者,本王引为心腹,酌给口粮。倘有抱道君子,痛奸贼之立于朝堂,赫然奋怒以卫吾道者,本王礼之幕府,待以宾师。倘有仗义仁人,捐银助饷者,千金以内,给予实收部照,千金以上,专摺奏请优叙。本王德薄能鲜,独仗忠信二字为行军之本,上有天地,下有鬼神,明有浩浩青河之水,幽有前此殉难各忠臣烈士之魂,实鉴吾心,咸听吾言。檄到如律令,无忽!”

    韩瑄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屋内屋外针落可闻,暗卫统领脸色苍白,微微低着头。

    不知过了多久,韩瑄缓缓开口问道:“这是牧棠之写的?”

    陈陌灵的头更低,轻声答道:“是。”

    韩瑄轻声自语道:“牧棠之说庙堂之上有奸贼,,蓝相已经告老,老夫如今是内阁首辅,主政朝廷,也就是他这檄文上所说的奸佞之臣了?”

    陈陌灵额头上渗出冷汗,不敢有半句言语。

    韩瑄双手扶着躺椅扶手,缓缓坐起身来,“既然檄文都发出来了,那东北是反了?”

    陈陌灵低声道:“回禀阁老,东北三州宣布自立,内里情形暂且不明。”

    韩瑄喃喃自语道:“自太平元年以来,由蓝相多方布局,针对东北牧氏实行隐秘削藩之举,一是削减东北右军开支,二是派遣主政官员前往东北三州任职,掣肘牧氏,蓝相笑言这是温水煮青蛙之策,需用一甲子的时间的慢慢布局,将牧氏这颗毒瘤从东北三州拔除,使东北三州成为我大齐的东北,而非他牧氏的东北,如今看来,这只青蛙还是忍不住从水里跳了出来。”

    陈陌灵低头不语。

    韩瑄重重叹息一声,“西北有林寒,江南有萧瑾,如今又添了一个牧棠之,张无病、禹匡不可动,查擎又反叛,可用之人还有谁?”

    说罢,韩瑄颤颤巍巍地从躺椅上起身,“来人,更衣!”

    立刻有侍女捧着官服进来,服侍韩瑄更衣。

    陈陌灵诧异道:“阁老可是要去内阁?”

    韩瑄摇头道:“老夫不去内阁,老夫要入宫觐见陛下。”

    此时此刻,韩瑄作为大齐朝廷百官之首,看似是大权在握,呼风唤雨,可实则却是如履薄冰,胆战心惊。

    内阁首辅,一个辅字,辅佐的是谁?自然是当今皇帝陛下。

    若是一意逢迎皇帝,这个首辅自然好做。一门心思和稀泥,也不算难。甚至就是结党营私,都不算难,真正难的是扛起朝廷,乃至于天下这个重担。

    天下苍生,何其重也?

    自然要如履薄冰,胆战心惊。

    就像一个持家的媳妇。

    上要侍奉公婆,中间要照顾夫君,下有一群儿女要考虑。

    谁是公婆?自然是皇帝陛下,都说伴君如伴虎,天威难测,一个不慎,便要引来祸患。

    谁又是夫君?是那些心思复杂的同僚,无论是共事之人,还是下属,各有各有所求,各怀私心,交结成一张大网,任何人都逃不出去。

    至于儿女,则是天下的黎民百姓。百姓,是最感恩之人,也是最忘恩负义之人,近则不恭,远则生怨。

    身处其间,如何不难。

    韩瑄换好官服之后,乘轿前往皇城。因为他是首辅,可自由出入宫禁,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甘泉宫前,然后被拦下了脚步。

    司礼监首席秉笔张保站在甘泉宫的宫门前,对韩瑄恭敬先是恭敬一礼,然后说道:“阁老,陛下有旨意,要清修半月,任何人不得打扰。”

第一百七十五章 立秋十天遍地黄() 
    韩瑄踉踉跄跄出了甘泉宫,回到内阁,然后被一群等待在此的公卿围住,七嘴八舌问道:“阁老,可曾见到陛下?”

    韩瑄摆了摆手,止住众多询问之声,轻声斥责道:“大白天的都挤在内阁做什么?都没差事了?都回各自的衙门去!”

    “陛下已经知晓此事,不必忧心。”

    “来人,去请大都督过来议事。”

    内阁中的众多大臣散去,有内阁学士领命去大都督府请魏禁过来。

    魏禁来到之后,韩瑄屏退众人,使内阁中只剩下两人。

    韩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开门见山说道:“想必大都督已经知道,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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