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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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门不放在眼中,将整个西凉视作自己的后院私宅。
徐北游居住的客栈在敦煌城的西城,这里多是江湖人士和来往商贩的落脚处,与之相对的东城,则是大部分将门府邸的所在,两城之间界线分明,其中差别天上地下,仿佛是两个世界。
不过今天东城的气氛却是格外阴沉,缘于有两条过江强龙将要在此会晤。
经过龙门客栈一事后,端木玉深感局势已经脱离自己的掌握,有了剑宗余孽的搅局,道门镇魔殿接下来势必会大肆入局,反观暗卫府,他们的缉捕重心从来就不是什么剑宗余孽,而是曾经雄踞江南与萧煜隔江对峙的白莲教余孽,所以暗卫府不会继续在这件事上投入力量。及时收手才是暗卫的行事准则。
没了后续力量,端木玉明白自己很难再有机会在西北大展拳脚,虽然公孙仲谋这条大鱼看着诱人,但却不是他能宵想的,所以他选择返回帝都,不再亲身涉局。
至于接下来的西北残局,自然是全部丢给“陆世叔”去处置,谁让陆沉才是西北暗卫府的都督佥事?我端木玉虽然有一个做暗卫府掌印都督的父亲,但自己还是一介白身,没有半点官职,西北暗卫如何,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
端木玉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西北,陆沉不得不亲自赶赴西凉州。
另外一条过江猛龙,毫无疑问,正是道门镇魔殿。
龙门客栈之事有三名生存者,分别是端木玉、红衣小丫头、孟婆。
孟婆在逃走之后,发现查察判官久未归来,便知道这位同僚八成已经身死,按照规矩,她向殿主汇报此事,不过她并不知道其后有公孙仲谋出手,故而理所当然地将罪名按在了暗卫府的头上。
此番镇魔殿派出了一位大执事和一位执事,执事是高阀叶家出身的叶罪,大执事则是位列前十的转轮王。
转轮王,殿居幽冥沃石外,正东直对世界五浊之处。在十殿阎罗中位列末尾,但在镇魔殿的排名中高居第十,仅次于秦广王和阎罗王。
哪怕是北方鬼帝全盛时,排名也仍在转轮王之下。
对于这两条过江猛龙,西凉将门这些地头蛇的态度以防备为主,但并不敌对,反而充当了一回中间人的身份,他们将已经荒废的西凉都督府旧址定为双方和谈所在。
对,和谈。
曾经隐藏在黑暗阴影中的镇魔殿和暗卫府,随着各自主人的崛起后,也抛弃了过去的许多传统,开始出现在太阳底下。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毕竟曾经一起辅佐萧皇逐鹿天下,面上那层纸还是不能彻底撕破。
转轮王和叶罪早陆沉一步来到西凉都督府,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府邸后花园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上。
从面容上来看,转轮王的年纪不大,似乎与叶罪相差不多,只是脸色极为苍白,仿佛带着一抹病态。但在修行者的世界中,以貌取人是最愚蠢的做法,三岁的孩童可能是返老还童的高人,垂垂老朽也可能是修炼出了岔子的可怜虫,容颜不老者更是比比皆是。
这位转轮王的真实年龄已经不为人知,但绝不会是一个不到而立之年的年轻人。
转轮王住下脚步,负手望着已经干涸的湖泊,感叹道:“旧地重游,物是人非。”
叶罪轻声问道:“转轮王曾经来过这儿?”
转轮王转过头,叹了口气,“甲子前,我跟随掌教真人来到西北,那时候萧皇还不是萧皇,掌教真人也不是掌教真人,我呢,只是二百名道宗弟子中的无名小卒,有些人死了,永远留在了这里,有些人没死,得以重返道门。六十年后,萧皇仙逝,掌教真人居于都天峰上,我也成了所谓的转轮王。”
“有些人觉得我们道门和朝廷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可哪里是那么容易撕破脸面的。像查察判官这些人,整天喊打喊杀,但对于我们这些老家伙来说,在几十年前却是与另一帮老家伙一起趴过雪窝子,一起杀过草原骑兵,一起南下中原,甚至同生共死。现在这帮老家伙成了朝廷的公卿勋贵,子孙满堂,我们呢,也在道门做了师父师祖,现在再让我们去打打杀杀,打杀对象还是当初的老伙计,实在没有意思。”
叶罪有些讶然,欲言又止。
转轮王笑了,缓缓道:“所以我才要与陆沉谈一谈,能讲和,给道门一个交代,是最好。等到我们这些人老死了,朝廷那帮老家伙也同样死绝了,你们打翻天去也没人去管。”
叶罪说道:“我与查察判官不是一路人。”
转轮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转轮王回到准备议事的正堂,这里已经被仆役清理一新。
孟婆正候在这里,见到转轮王后,犹豫片刻才小心问道:“转轮王,上面是不是想要让叶罪顶替查察判官的位置?”
转轮王坐到主位上,神态闲适,轻笑道:“叶罪是掌教真人的孙辈,家业大了,难免就有些鸡零狗碎,他放弃叶家公子的身份,跑到道门来做一个镇魔殿执事,必然有所图谋,其中隐情我不想去深究,只是掌教真人自甲子之前就不再理会叶家之事,他这份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孟婆虽然已经是老妪,但以实际年龄而论,她比转轮王还要小上二十多岁,在她初入镇魔殿时,转轮王就已经位列七十二执事之一,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在转轮王面前小心翼翼。
听到这个有些含糊的答复后,孟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转而问道:“暗卫府那边提起过的剑宗余孽?”
转轮王眯起眼,感叹道:“剑宗余孽啊,当年我在草原曾有幸见过剑宗首徒公孙仲谋,那时的他,挥剑泼洒剑雨如泼墨,大袖飘摇,一步一剑一杀人,真是一个恣意风流,不知甲子之后,是否还有当年的大风流?”
孟婆笑道:“这么多年过去,公孙仲谋恐怕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
仍旧保留了年轻人相貌的转轮王啧啧道:“剑道不养生,衰朽惜残年,当年的俊逸公子,也会变成垂垂老朽,真是让人扼腕。”
风流终究要被雨打风吹去,唯有帝都和都天峰屹立不倒。
第三十五章 青锋颤鸣不大平()
转轮王的温和态度无形中让镇魔殿和暗卫府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这让许多西凉将门暗暗松了一口气,也让正在向敦煌城赶来的陆沉松了一口气。
镇魔殿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甚至可以将镇魔殿看作是道门内部斗争的一个缩影,转轮王是掌教真人的亲信,他的态度便是掌教真人的态度。
既然掌教真人顾念旧情,不愿撕破面皮,那么这场镇魔殿和暗卫的战争多半就打不起来。
西凉州涌起的暗流有渐渐平复下去的迹象,不过这一切都仅仅局限于东城,西城中的徐北游对此仍旧是一无所知。
这几日,徐北游除了必要的吃饭,剩下时间都独自一人留在房间中,翻阅那本书经直解。师父曾经说过,儒家也有浩然之气,读书未必不能读出一个地仙境界,当年那位张首辅便是首屈一指的儒门大高手。
师父还提起过,儒释道三教并称,如今道门执天下修士之牛耳,门内高人如云,为当世之最。佛门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说不准就在祖庭藏着几位面壁参禅的佛陀神僧。当下儒门倾颓,不过每逢百年必出一位立功、立言、立德三不朽的魁首人物,现在距离张江陵这位上代魁首已过百年,也该有人站出来挑起儒门的担子了。
能否修炼儒门的浩然之气,徐北游并不在意,他更多还是通过书本游历来认识这个世界,只有真切认识了这个世界,才能更好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对此,徐北游不急不躁,循序渐进。
终于在抵达敦煌的第四天,徐北游很粗略地读完了第一遍书经直解,虽然其中内容还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但也勉强算是囫囵吞枣。
多日的读书让徐北游脑子里昏昏沉沉,再也看不下任何东西,所以在次日,他带着知云离开客栈,开始游览敦煌城。
徐北游很是大方地买了一堆吃食,与知云边吃边走。城内不时可见披坚执锐的甲士,军容肃整,天下太平不过几十年,远未到马放南山的地步,所以各路边军战力基本上保持完整,将门子弟们也不是只知吃喝玩乐的膏粱子弟,多半是上马可提刀谈笑间杀人,上床也可提枪降服美娇娘。
徐北游不得不承认,这些世家子弟们从小就受家学渊源的影响,又不缺良师教导,眼界高远,格局开阔,其中的草包终究是少数,绝大部分人都能称得上精英二字,而整个帝国的上层建筑也正是由这些精英们撑起的。
底层百姓平民在起步点就落后了不止千里之遥,当百姓的孩子们还在为了生计而放牧牛羊时,世家的孩子已经随着大儒们朗朗读书,当百姓孩子帮父母割草拣柴时,世家子的孩子则是调素琴、阅金经,当百姓的孩子刚刚明白人情世故时,世家的孩子已经知道踩低捧高,甚至已经从父辈那里学会了口蜜腹剑和笑里藏刀。
百姓的孩子身后拉着一辆吱呀作响的破车,世家的孩子坐在骏马拉着的金玉马车上。
这其中的差距不亚于天壤之别,底层想要进入上层世界,真的难比登天。
所以底层的人常常要付出数倍的努力和艰辛,还要有足够多的运气,才有可能踏足头顶上那个陌生的世界。而这个过程,对于世家子弟们来说,却只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完全不值一提。
不平。
物有不平则鸣,人亦如此。
徐北游不甘于此,不平于这个世道,所以他的心底有大不平。
既有大不平,不鸣则已,鸣则天下皆闻!
既然到了敦煌城,就不能不去看一看天下闻名的千佛洞,两人在敦煌城中漫无目的地走了小半天后,决定出城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千佛洞。
敦煌和千佛洞之间相隔五十里的路程,待到两人可以看到千佛洞的轮廓后,已经快要日落西山,知云直接坐在一块砂石上,皱着小脸,双手揉着自己的小腿,再也不肯向前一步。
徐北游倒是还好,眼看路程已经不多,略微思量后,决定干脆背着知云过去。知云这会儿双脚双腿都已经麻木,感觉这腿脚好像不是自己的,听到徐北游的提议后,身体的疲乏摧枯拉朽地战胜了女子的矜持,她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就顺从地趴到徐北游的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上,脸色微微发红,煞是可爱。
就这样,男子背着女子,女子背着包袱,两人继续朝千佛洞进发。
疲乏渐渐远去,矜持又重新占领了高地。
知云忽然有点明白什么叫骑虎难下了。
第一次跟男性如此近距离接触,让知云心跳得厉害,环住徐北游脖子的双手紧紧绞着,近在咫尺的男子气息让知云有些发傻,隐隐有点后悔不该让他背自己。
今天知云还是那身宽大袍子的打扮,这样既可以遮挡风沙,又能遮挡面容,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只是再宽大的袍子也只能起到遮挡的作用,当两人之间毫无缝隙时,徐北游可以清晰感受到背上女子的两团柔软,即便隔着衣服,这种亲密接触也让未经人事的徐北游有些不知所措,整个后背变得僵硬起来,为了掩饰这种尴尬,他只能埋头赶路。
小道姑似乎也发现了徐北游的尴尬,于是越发娇羞了,脸红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日落,染红了西边的天际,云霞若火。
少女绯红的面庞与血红的夕阳相映,分辨不出是夕阳衬托了少女,还是少女点亮了夕阳,在这一刻,这幅画面美得惊心动魄。
可惜徐北游没能看到这一幕。
知云静静趴伏在徐北游的背上,过了一会儿后,她渐渐适应了这种陌生又新奇的状态。
知云双手还是紧紧环住徐北游的脖子,轻轻地把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任由徐北游的双手托住自己的双腿,她闭上眼睛,轻轻呼吸着。
气息吹拂在徐北游的耳朵上,他觉得有些痒,继而这种痒蔓延到了他的心里,让他开始胡思乱想,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绮念又开始冒头,就像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徐北游的脑子在这一刻变成了浆糊,平日里学的四书五经没有用,师父教的剑三十六也没有用,这一刻,他只能靠自己。
徐北游鼓起勇气,去感受自己双手和后背的那一片柔软。
这种感觉很熟悉,他想起了第一次用天岚剑刺入暗卫的身体。
同样很柔软,很刺激。
接着他有些明白师父为何会说美人一剑最诛心。
这天底下还有一把剑,杀人不见血,杀人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