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剑庭-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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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人多势众,个个出手雄浑刚猛,大有金刚伏魔之态,逼得道人那方步步后退。
道人不过二十八人,为首者正是吕知玄,其余皆是来助他的弟子。吕知玄所传弟子,修得自然也是剑术,此时二十八把利剑同时腾空,在天上盘旋飞舞,轮回往复,围出一个剑圆,将道人们罩入其中,剑光虽是锐利夺目,剑意却是巍然不动,稳守八方,像一个倒扣龟壳,又像无法攻破的堡垒。
今早之时,吕知玄在洛阳城外游荡,却被几个白马寺僧人撞见行踪,吕知玄被他们纠缠的心烦,下重手打伤了两人想要趁机逃脱,却哪知僧人间彼此呼唤传讯,越聚越多,竟将他逼得无处可逃。
好在正当他即将被擒时,突然他的弟子们突然杀出,布下了二十八星宿剑阵,替他解了围。
二十八星宿剑阵是司马承祯亲手创下,阵法以剑催动,暗合天文之理,星宿之行,当真玄妙高深,变化莫测,而施展之时,又可借助诸天星斗之力,增强剑阵威势,可谓穷极司马承祯毕生所学,故弟子们修为虽不算高深,但结成剑阵,足以匹敌当世一流高手。此时剑阵结出四象中的玄武之象,玄武善守,剑阵自然也是密不透风,对方僧众虽多,却也无隙可乘。
但交手一阵,上清派道人们也个个生疑,对方僧众久攻不下,却也不见丝毫急躁,只不紧不慢的步步推进,显然仍有余力。而上清派这方虽暂时守住,但却无法突围,个个咬紧牙关仍只能且战且退。
“师傅,再退就退到白马寺的地界了,他们是有意逼我们至此。”一个弟子觉察到,开口道。白马寺已近在眼前,往来上香的善男信女也察觉到这里的打斗,远远的围观,还在不时议论。
“莫叫我师傅,我已跟上清派没关系,你们赶紧离开,若不是你们碍手碍脚,他们根本留不住我!”吕知玄冷道,但看他披头散发,胸口还沾着片片血迹的狼狈样,便知他所说的话没几分可信。
弟子自然也知晓吕知玄是不想牵连他们,无奈道:“师傅,你就别嘴硬了,现在我们被困死,想走也走不了。”
似是验证弟子所说,白马寺僧人突然停止攻势,齐声诵佛,恢宏佛音响彻四野,白马寺内,钟声如共鸣一般无人敲动便自行响起,声音宏大震撼去不刺痛耳膜,宛若大佛说法,威严超然中又带着慈悲。
伴着清圣梵音,无数金色卍字凭空从寺中诞生,汇成数百股河流流向空中,每一股卍字合力都流淌一股极度美好的气息,纯洁,珍贵,虔诚,祥和似乎包含天地间众生的祈祷。
上清派弟子见对方不再紧攻,正喘出一口气,却突见吕知玄脸色一变,道:“不好,是众生愿力!”
“众生愿力!”上清派弟子齐齐一惊。天下间洞天福地甚多,个个灵气充溢盈沛,皆是修行的上佳场所,如凌霄剑宗就将派门立在最大的洞天“通天道”中。与之相比,红尘之中灵气便淡薄许多,更兼物欲横流,扰人清净,非是清修之所,但天下派门中,仍有半数将门派立在红尘之中,便是因为在红尘之中,可吸纳更多众生愿力。
众生愿力,源自于教徒们虔诚的供奉膜拜,是天地间最神秘的力量之一,信徒越多,供奉越诚,这力量就越浩瀚,也正因为此,所以俗世的派门总是要与皇室打好关系,否则被人间皇权定为异教邪说,无人供奉信仰,众生愿力便将枯竭,教派的衰落也就不远矣!
众生愿力妙用无穷,御敌不过是其中一项功能,但见无数卍字上浮,浮到云层之中,洁白云朵被映成绚烂的金黄,之后云朵急速汇聚一处,化作一尊金色大佛,慈眉善目,端坐虚空,带着一股神秘的禅意拈花而笑,尽显宝相庄严。
“快,剑走南火,变朱雀七宿!”同一瞬间,吕知玄下令道,弟子同时响应,催动剑诀,北玄武换做难朱雀,霎时飞剑阵势改变,凝聚成剑羽朱凰,剑声鸣荡,宛若凤唳,空间强烈震荡,泛起一阵阵波纹,而凤凰羽翼扇动,振翅高飞,身上羽毛化作无边剑气,配合凤凰迎向天上巨佛。
吕知玄本想趁巨佛尚未凝聚成形之际抢先进攻,却不想巨佛凝聚速度比他想象更快,转眼已变的厚重沉朴,让人无法相信他是由轻飘飘的云朵堆聚而成。而大佛拈花的手掌平平推出,如泰山压顶一般,带着一股铺天盖地的气势直压而下,剑气钻入巨佛掌心,却皆若泥牛入海,消散无形,而朱雀也如佛祖掌中的麻雀一般,任它怎样振翅,却也逃不出佛祖的手掌心。
周遭远远观视的香客,看到此等异象,纷纷跪地参拜,口诵我佛,而因为他们虔诚的参拜供奉,众生愿力凝聚的更加迅速,佛像巨掌拍下,朱雀便如苍蝇一般被拍落地面,直在地上砸了一个深坑。而上清派诸多弟子也是齐齐色变,个个气血翻涌,几欲呕红。
“难怪这般贼秃会把我们逼到白马寺。”吕知玄心中暗骂,将他们逼到白马寺,一则可借助存储于寺中的众生愿力,更轻易的将上清派众人降服,二则凭借这般声势浩瀚的神迹,可吸引更多善男信女的拜奉,更对道门的声望起了沉重打击。
吕知玄虽已被革除道籍,但仍然以道家弟子自居,此时眼一冷,道:“岂能容你们如愿!”
第二十八章 仙佛际会()
“朱雀浴火,苍龙转生!”吕知玄一声令下,上清派弟子听从号令剑决再变,剑羽朱雀被砸落的深坑中突得无火**,变成一个火舌吞吐的大火坑,而火光缭绕下,突得一声高亢龙吟响彻九霄,剑阵组成龙形直上云天,正是二十八星宿阵中的苍龙形态。
剑光森然,威势凌人,吕知玄却知只凭此阵难以抗衡天上巨佛,随即手拈剑指反手一戳,正戳向自己心口,再拔出时指尖多了一滴琥珀般粘稠透澈的心血。心血离体,吕知玄如全身血液都被抽干一般,脸色霎时变作惨白。
可他却毫不在意的屈指一弹,心血高飞上天,正弹在居于剑阵阵眼的那柄蛟剑之上,蛟剑感受到主人心血,剑身鸣颤不已。
而此时吕知玄再掐法决,催动全身真气,口颂法诀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心血受到感召,晕散开来,蔓延出无数道纤细血管,不过一点点血液,却将整个“剑龙”包裹在内,血管之后,又滋生出筋络、骨骼、肌肉、鳞甲。。。。。若方才的“剑龙”不过是二十八把剑拼凑聚拢成粗糙的龙形,那现在就是一条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真龙。獠牙可怖,头角峥嵘,每一片鳞甲上都折射出森然剑光,昂首怒吼着迎向天上巨佛。
吕知玄所修的《龙蛇变》,初练时剑化青蛇,后化巨蟒,恶蛟,练至极致可化作神龙,以吕知玄修为,原本只能招出恶蛟形态,但此时以心血催化,结众人之力,在加上星宿剑阵苍龙形态为基,竟使《龙蛇变》的顶级形态——神龙再现尘寰!
神龙只一摆尾,便激起一阵劲风,割得空间“哧啦”作响,见此威势,白马寺众僧心生戒备,所谓相由心生,慈眉善目的巨佛瞬间换做怒目扬眉的明王相,肌肉如小山的臂膀猛然抬起,拳头攥紧,带爆炸性的力量轰然击落。
神龙没有直撄其锋,而是翻转身子屈身一缠,龙尾将手臂紧紧缠住,同时龙爪探出,按在明王胸膛,誓要将他开膛破肚,挖出心肺。
而明王也再起变化,金色云团由内而外,化出一层金色铠甲,明晃晃的护心镜正挡住龙爪,武甲护身,明王再无顾忌,双臂齐上撕扯神龙,而神龙也不甘示弱,爪牙并用,与明王缠斗做一团,一时胜负难分。
正难解难分之际,“阿弥陀佛!”突得一阵佛号传来,声如黄钟大吕,响彻四野,声音源头之处,枯明大师和端法和尚稳步走来,一者如苦陀行者,干枯瘦朽,一者如护法金刚,高大威猛。枯明大师每颂一声佛号,声音震荡下,神龙的龙鳞就跟着秫秫的一颤,气势也随之枯萎几分。
天上明王趁机反击,一手锁住龙喉,一手钳住龙尾,成明王擒龙之相。
“阿弥陀佛,吕道长昨日扰乱佛门清净之地,打伤大福先寺护寺弟子,已是有错在先,今早又下重手,伤了我白马寺的僧人,佛道虽非同途,却皆讲究修养心性,还请吕道长束手就擒,只消在我佛座前向受伤弟子道歉认错,我等绝不为难。”枯明大师此话虽有替佛门立威的心思,但也是见吕知玄为抗衡众生愿力强催功体,不忍他拼得太过伤损寿元。
但吕知玄这几日憋了一肚子火,如何听得进去枯明大师这半带威胁意味的话语。狠狠道:“错了,我已不是道门中人,何必在受道门戒律限制,你们白马寺僧人寻我晦气,就别怪被我打回,现在想让我低头,也要你们有那本事!”吕知玄功力摧上极端,本无开口的余力,但此时心头有火,也顾不得那么多,而这一口话说尽,竟是止不住的又呕了一口血。
“嗔乃焚智之火,皆因心有偏执,老僧无奈,只得相助道长放下执着。”枯明大师叹了一声,又一步向前踏去,朝吕知玄方向行进。
吕知玄感受枯明压力,气息登时紊乱,天上神龙也随之有瓦解之象,忽然,又传出一道清和声音自天上传来,“佛门素以宽容著称,以德报怨方见佛之大气量,大师此时咄咄逼人,强要他人认错,又如何不是执着?”
抬头望去,一位符纸折成的小指鹤卖力的挥舞小小翅膀,正载着一名道人飞来,道人足尖轻点在纸鹤上,面如白玉,三绺美髯随风飘舞,气态若仙人一般,正是司马承祯的大弟子,李含光。
犹在半空中,李含光就一提身从纸鹤上飞落,纸鹤无火自燃,化作一抹明红落在神龙身上,这一点符火瞬间如点燃了神龙生命力一般,神龙眼睛一亮,身上鬓毛也似燃烧起来,昂然一吼,震脱明王的擒扣,重整旗鼓再度攻上。
而李含光则如羽毛一般混不着力,轻飘飘的落在枯明和端法二僧之前。司马承祯领奉皇命,居于洛阳城中以便皇帝随时招请,李含光便大多时间都留在王屋山阳台观的本宗,代替司马承祯主持上清派大局,今早听到恶讯便一直加急赶来,恰好在此时挡住了两位僧人。
端法和尚见李含光只以一道符便让神龙重现生机,凭此一点,便知他修为比吕知玄还要高上不止一筹,司马承祯最得意的弟子,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士,此时却也不惧,上前一步喝道:“李含光,听闻吕知玄已被革除道籍,你竟仍不忘庇护他,上清派的惩处,难道只是装装样子吗?”
突闻背后人声喧嚣,杜如诲和张守志也领着一波弟子恰巧同时赶到,当然,应飞扬也夹杂在人群中,杜如诲道:“上清派戒律有我执掌,端法大师若有疑虑,不妨随我回观中,便可知我派惩处是不是只装装样子?”
端法和尚浓眉一皱,道:“杜如诲,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要拿我治罪吗?”
张守志上前道:“大师误会了,只是两位大师来去匆匆,都未及得与师傅道个别,师傅责备我们这些当徒弟的失了礼数,特命我将两位大师请回,大师,上清观内已备好茶水,还请移动法驾。”
枯明大师道:“今次听闻司马真人身体突然抱恙,我等怕打扰真人休息,才先行离开,若说失礼,那也是我们失礼,几位道长还是先请回,替我转告司马真人,望真人早日康复,届时白马寺之门为司马真人常开。”
张守志阴着脸一笑道:“师命难违,这些话大师还是随我回观中亲自说吧。”说着,身后弟子扩散成一个半圆,将二僧半包围住。
“嗒!”一滴汗从端法和尚头上滴落地面,这次吕知玄大闹洛阳花会,道门理亏在前,佛门自然想紧抓这小辫子不放,将此事小题大做,趁机打压道门声望,哪知吕知玄弟子,白马寺僧众、枯明大师和端法和尚、李含光、杜如诲、张守志,两方人马竟似约好了一般接迭而来,不断在己方的天平上增加新的砝码,白马寺门前,洛阳佛道两门精英竟半数聚集于此。
小题大作的目的是达到了,但似乎,大的有些难以收拾了,如今,佛道双方话已说僵,但真动起手来,却都无必胜把握,而在外围远远观望的香客信众越聚越多,饶有兴味的观视这场“仙佛打架”,任一方落败,都将成为看客的话资,被压得抬不起头。
在场气氛登时诡谲,数百人群彼此对峙,竟静的没有一丝声音,连天上撕斗的明王和神龙也收拢攻势,一个不动如山,一个盘旋环绕。
正当谁也不敢轻动时,“再来。”吕知玄大喝一声打破僵局,他没了上清弟子身份,行事已再无顾及,此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