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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乱世江湖行-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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嗔怪着怒道:“你还不赶快来帮我解穴?”丰子都“哎哟”大叫,回神过来,慌忙说道:“是,是,适才只顾着逃命,倒是忘记了这个。”急忙腾出右手去寻经觅脉来解穴。

    昏黄月色下却看到右手五指根根俱在。丰子都这才发现原来那青衣人并没有挥剑削去自己的右掌,剑锋只是在手腕上拖开一条长长的血口,这下不由得甚为高兴,按捺不住那激动心情,登即跳起身来挥舞着手掌呵呵大笑。

    程谷瑶被封穴道得解,忙急脱离丰子都的怀抱,月下瞧见他手舞足蹈,又叫又笑,不禁莞尔,想道:“也难怪大哥这般欢喜,此次居然能够逃得脱那人的魔掌,可说得上是万分侥幸。”心中兀为难解,那个青衣人明明可以一剑杀死自己和大哥两人,最后却为何反而是慌慌张张地遁去无踪?看到丰子都身上三处伤口兀为汩汩流血,心头惊恐,嗔怒道:“大哥,你已经受伤啦,伤口可还在流着血呢,尚不快坐下来,好让我给你包扎包扎。”

    丰子都这才察觉剑伤处火辣辣地阵痛,尤其是那右肋,总为气息不能到达,经已渐失知觉。摇头苦笑道:“想不到那厮剑招如此厉害,差点倒让他取了老命去。”言犹未尽,猛地一阵咳嗽,身子晃荡几下,一跤又是坐倒在地。

    右肋近血海华盖,只要那青衣汉子剑锋再深入数分,便有大罗金仙,丰子都纵然内力浑厚,亦为难救。他先前情急势危之下,惟顾抱着程谷瑶夭夭逃命,全凭心头一股狠劲,此刻得脱困境,松劲泄气,于是骤觉难以支撑,顿时萎靡倒地,一口气不上不下,就一阵猛然大咳。

    程谷瑶大惊,急忙扯来布条为丰子都包扎,身上没有带有药物止血,只得就近取些粘泥敷用,哭道:“大哥,你可不能就此死了啊,你曾经说过的,还要带我去救爷爷呢。”然而看到丰子都脸色越来越是苍白,神情萎顿,益为手足无措,情莫难禁,便只哭得更加凄切。

    丰子都但觉自己出气多入气少,也是惊惧,想道:“莫不成我真要死在那厮的剑下?”待得重重咳毕数声,勉力抬头笑着说道:“程姑娘尽可放心,阎罗王一时还不想要我这条烂命下去陪他。”程谷瑶哭着摇头道:“大哥是一个好人,阎罗王自然不会要你下去陪他的,就怕黑白无常两人误拘错索了命,反而来害死大哥。”

第十章 牢狱内外(四)() 
丰子都闻言摇头微笑,轻轻说道:“程姑娘有所不知,我和黑白无常是拜把子的过命交情,他们岂能来害我拘索我命?”程谷瑶“哗”地更是大声哭出来,哽咽着道:“大哥却是说笑来着,那黑白无常非我族类,你怎能和他们是拜把子兄弟?这可不是胡说了么?”丰子都咧嘴想笑,那知一口气上不来,猛地一阵剧烈咳嗽,竟尔双眼骤然上翻,昏厥过去。

    程谷瑶见状大惊失色,吓得尖声叫道:“大哥,你怎么啦?大哥,你可是怎么啦?”慌忙扑近来查看。待瞧到丰子都鼻孔兀为有些许气息出入,方自稍稍放下高悬的心,知道青衣人那三剑将大哥刺得甚伤,他先前又为救自己而长远奔涉,这伤势益是加重所致使。但程谷瑶终究年纪尚浅,虽然自小跟随爷爷闯荡江湖,可于眼前这等救伤治急的手段,一切却无能为力,徒自增多穷穷焦虑罢了。

    然而丰子都毕竟任督两脉贯通,身体异于常人,转瞬便即悠悠醒转,看到程谷瑶月下梨花带雨,慌神失措,也是感动,轻叹一声,说道:“我说过的,我这条命颇为硬得很,不会轻易就能死去。”程谷瑶只是摇着头嘬哭,许久才缓缓收停哭泣声,似对自己亦对丰子都,喃喃说道:“我怕,要是身边再没有了你,我以后可要怎么办?”

    丰子都耳中骤然听到程谷瑶喃喃自语的这番话,心头无来由地突地激荡难抑,不禁再是一阵猛烈咳嗽。待咳毕抬眼去瞧着她那张苍白而又娇俏的脸庞,感觉前所未有的如此接近,想道:“程姑娘心里终究有我。”五味杂陈之下,由不得是暗暗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四周一片寥寂,此处恰是半弯荒滩,草长叶茂,溶溶夜色下一横江水突兀,冷冷清晖里江风亦冷冷地吹,一些不知道名字的虫儿伏身在草丛里,吱吱唧唧就从来没有停过一声歇。

    两人相对已是久久无语。丰子都尽管内力深厚,自我忍受痊愈能力强于常人数倍,但那青衣汉子毕竟为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剑快势劲,力之所至,他所受到的挫伤自然亦远远较为其惨烈,伤口虽经程谷瑶包扎之后已经慢慢止住血水渗出,可内里参商刺痛,又岂由他人能够想象?漫漫夜里,丰子都时而昏厥时而醒转,只是咬紧牙关,拼命忍耐,自始至终都为一声不哼。

    天色将明未明时,丰子都终是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他睡得很是香甜,却见到自己变成了一只鸟雀,振翅高翔,飞过莽莽群山,越过茫茫大海,来到江边的江神庙。殷在野正在那里等着他,然后两人一齐飞回久违的那个小山村。父亲和母亲十分高兴,张罗着要宰鸡款待,小妹妹最是开心,拉扯着他的衣角叽叽喳喳地叫嚷个不停。

    丰子都叫道:“妹妹放手,你扯破我的衣服了。”小妹妹不放手,拉扯得更为起劲。忽然一阵惊风疾卷过来,风中突现七八条大汉,手里均是握着明晃晃的片刀,狞笑着都向小妹妹扑近。丰子都大惊,张开双臂想要去拦截,那知双脚仿佛被钉住一般不能挪步,惟得焦急地叫道:“妹妹快走。”小妹妹却不走,脸上只为缓缓流下了串串晶莹剔透的泪珠。

    “啊”的一声,丰子都倏地睁开双眼惊醒转来,由不得猛然坐起身,可眼前哪里有小妹妹的身影?唯是江风猎猎。天色经已大亮,一只不明名字的紫红色鸟雀恰巧停歇在脚边,受吓之际登即扑腾腾地振翅飞离而去。丰子都暗吁口气,这才明白原来只为一个睡梦,伸袖拭去眼角不知道何时流出的泪水时,方自发觉自己全身已经湿漉漉,都是冷汗。

第十章 牢狱内外(五)() 
江风卷吹到面,呼呼作响,丰子都转过头去却见程谷瑶坐在身侧,双眼红肿,兀自满脸是关切焦虑的神色。想起适才窘态,俱被她瞧在眼里,丰子都不禁大为局促,亦是心酸愧疚,脸上讪讪挤出一丝苦笑,说道:“程姑娘,都是我不好,害得你昨晚一晚上尽为我担忧,没能睡过觉。”

    程谷瑶默默取出一块白净手绢为丰子都轻轻擦拭去额头上泌出的汗水,长久无语,须臾方然悠悠说道:“却是我不好,大哥要不是为了救我,又怎能被那个青衣人的剑刃刺伤?”忽尔黯然神伤,叹息不已,柔声问道:“大哥,你在梦中见到你的妹妹了,是不是?”

    她看到丰子都剑伤处虽然已经止住血,但时而昏厥时而醒转,交互地只咬牙切齿,明白其这次受伤严重,惧怕就此是那生离死别,相见遥遥无期,故此一夜来不敢有所疏忽。既焦灼又恐慌,然而到底不知道该要怎么办才好,惟是旁边独自流泪哭泣。待得丰子都天色将明时迷糊睡去,那呼吸转成厚重稳实,料想应已无甚大碍,心宽之余方自支撑不住,倚靠在一块石头上闭眼打盹儿。

    孰料恍睡恍醒中突然听到丰子都惊恐地大喊大叫,语调纷杂无序,偏是力竭声嘶。程谷瑶当即完全醒转,只道他剑伤迸发,由不得一下子恐慌了手脚。怎知却见丰子都兀在睡中,那伤口根本无甚变化,暗自松一口气,便知其应为做恶梦,才致在梦中大叫大喊。

    然而程谷瑶待听到丰子都叫声里来来去去都是“殷先生”和“妹妹”这两个字词,以前曾经听过他无意中说起少时往事,得知他尚有一个小妹妹,不由想道:“莫非是那个姓殷的人虐害了大哥的小妹妹,现今他却是梦中碰到?”一颗心登时觉得阵阵酸痛和苦涩。望着丰子都那张惊恐骇然的面容,转念又忖道:“想不到大哥经历的苦难却多,梦由境生,他平常不能说,只有在梦里才能流露出来。”默默中不禁眼眶里再次泪花潸然,伸手便去摇醒丰子都。

    丰子都听言猛地愕怔,抬眼望着程谷瑶许久许久,心头抑制多时的诸般种种悲苦与痛楚,终于缺堤一般不可收拾,喷涌而出,哽咽着道:“我梦见我的小妹妹,她正被几个匪徒砍杀。程姑娘,我当时便在旁边看着,要去救她时却是无能为力。小妹妹哭得很是悲惨,我能看到她眼里流出来的泪水,咸咸的,苦苦的。我拼命的要上前去救,谁知双腿总归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妹妹被那几个匪徒乱刀劈砍。”心情激动震荡,倏觉喉咙处一阵酸涩,“噗”的一声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

    鲜血喷溅得程谷瑶满脸满身都是,她不去躲闪,也根本不想去躲闪,眼里泪水随之而来串串滴落。哭泣着说道:“大哥,俗话说,梦境与现实相反,小妹妹定当是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忙将手中手绢去擦拭丰子都嘴角边的血痕。但内心惊惶之下,竟致拿着手绢的手微微颤抖。

    丰子都却是突然久久没有说话,抬头只望着江面上一只倏飞而过的白鹭。那白鹭无忧无虑,自由自在,虽然即将有寒冬的侵袭,它却大可飞往南方避过,可是人呢?对于内心的煎熬折磨,又能往哪里去才能解得脱?过得好一会,丰子都长叹一声,黯然摇头说道:“小妹妹已经不会再有事的了,她也永远不会再在我的面前流泪,我也是再也不能看到小妹妹流泪。程姑娘,我是再也不能看到小妹妹流泪的了。”心中愤恨悲苦猛地又是涌将上来,直塞胸臆,张口再次呕出一口鲜血。

    程谷瑶闻言顿怔,看到丰子都呕喷出的鲜血被那疾劲江风迎头一吹,散作丝丝缕缕血雨,溅落得身前身后到处都是,着即手足无措,一时倒想不起该要如何去安慰他,只有在旁嘤嘤抽泣相陪。哭得片刻,程谷瑶念起此际尚在南昌州府死牢里的爷爷,官府黑暗,那些大内侍卫个个穷凶极恶,爷爷此间定当凶多吉少。同病相怜,人人不幸俱似,再也忍禁无住,竟伏低身子嚎啕大哭起来。

第十章 牢狱内外(六)() 
江水日日夜夜东流去,堤岸时时刻刻却原在。丰子都见到程谷瑶最后竟是哭泣不停,自己终究久历磨难,知道凡事有所得有所不得,想道:“程姑娘虽然贵为堂堂雄威镖局的少总镖头,毕竟是个女子,唯一的亲人爷爷此刻又被那些鹰爪子囚在死牢里,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已经无依无靠,现在只能跟着我这个浪儿流落江湖。论起来,她才该当真正是可怜些。”

    念及此,丰子都不由暗叹口气,挣扎着坐起身,对程谷瑶轻轻说道:“程姑娘,世事原本就不遂人愿,我们总须要多多前望,岂可受困于目前牵累?”话虽则如此说,然但想起历历往事,自己遭遇的诸般种种苦难困楚,终究还是暗暗有些悲怆愤慨。

    程谷瑶哭得片刻,缓缓抬起泪眼来瞧着丰子都,悲戚戚地道:“我见大哥伤心,却是不知道该要怎么办才好,兼且想起爷爷来,一时莫能禁,便也只得陪着大哥一同伤心。”言毕又是低低的抽噎。

    丰子都心里触动,忖道:“这小姑娘对我可是真正的好。”忍住剑伤处疼痛,拉起程谷瑶坐在身侧,望着鳞波闪闪的江面,犹豫须臾,又见荒滩四处无人,遂就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程姑娘,我姓丰,名字叫做子都,是江西上饶府人,之前所谓刘二这个名字,只是我胡诌出来欺骗你们的。现今江湖上人人都在到处找我,想要从我身上去寻一份什么劳什子的宝藏。情急形逼,我不想来祸害你们,便不对你们说了真话。”于是将自己认识殷在野以来的经历一五一十说将出来,不过终是惶恐隔离有耳,说得甚是细声。

    程谷瑶已经停住抽泣声,只是睁大着双眼瞬也不眨地望着丰子都。她断断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竟然有着如此诸多恢恑憰怪的经历,遭遇如此诸多形形色色的人物,真可以说得上是历经鬼门关,生死存乎一线。

    沉默得许久,程谷瑶缓缓说道:“原来你就是丰子都,那个现在整个武林中人人都欲得之而后快的丰子都!”轻叹一声,转头望向对面河岸,顿了顿又是长长叹息,悠悠道:“听说皇帝老儿这次四处派出鹰犬,把那武林搞得翻天覆地,也是就为了找寻你这个人。如此说来,大哥岂不是十分危险,寸步难行?”

    丰子都呆了呆,仰头长叹一声,轻轻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到底怎么一回事,一觉醒来,局面突然就变成了现今这般模样。”程谷瑶回过头看了看丰子都,若有所思,忽地展颜笑道:“是了,当初我听到你口中说出‘刘二’这个名字,便就已经有些怀疑,试问江湖上有哪个侠客却叫这般俗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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