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江湖行-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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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谷瑶抬头望一眼丰子都,转向看着天井里一株饱受风雨肆虐的小草,轻喟一声,说道:“原来那几个人便是恶名昭彰的七狼。传闻大内侍卫里面有所谓三隼五虎七狼的说法,都说他们个个凶狠恶悍,武功高强,江湖中历来是人人闻之色变,惟恐于道上碰到。但今日一见,却不过尔尔,只不知其他的三隼五虎又到底怎生个厉害法?”
她瞧见丰子都孤身一人凭着三招似是而非的刀法,竟然能够击杀一狼,重创两狼,心头未免就有些轻视,觉得武林中那传说只是过于托大,自己之所以被擒受制,纯粹大意轻敌所致而已。
可她又怎知那七狼其实武学修为非弱,否则岂能名列众多大内侍卫前茅,独亨七狼称号?丰子都之所以能够全身而退,不过是胜于根本不懂武功,偏偏内劲又浑厚怪异,返璞归真,质朴无锋,而随手使出的招式面目全非,四不象五不杂,刀刀攻击时往往出乎意外,没有丝毫章法可循。七狼有所忌惮惊骇之下,一时遭遇,致使不敢全力相搏,反而自跌其窠罢了。
然而丰子都此刻想来心中兀自余悸,闻言摇了摇头,说道:“话可不能这样说,那些人其实还是挺厉害的,要不是我们这次跑得急,此时怎能还有命在?你看,我手臂就让他们其中一个的长剑差点给削断掉。”念起先前凶险一幕,尚为害怕。
程谷瑶笑道:“是啦,那些狼狗的武功真的是为不弱,否则又怎能够砍中我们堂堂刘二大侠的手臂?”见丰子都手臂上那剑伤处深可见骨,兀自有些血水渗出来,感恩他适才舍命相救,当即忙撕下衣袖一角就仔细轻轻地为他包扎伤口。边包扎边想象其痛,程谷瑶不由得是眼泪盈眶。
丰子都哪里曾受过此等际遇?但瞧程谷瑶贴身近来,心头颇为感动,阵阵少女体香袭鼻,不由大气也不敢为之喘一口。看着程谷瑶干净利索包扎着伤口,不禁心里涌起异样,竟是有些失落,想道:“要是程姑娘时时都能为我包扎伤口,那可该多好。”反而希望伤处越伤越好,程姑娘包扎得越慢越好。
程谷瑶清理好伤口,柔声问道:“大哥,可痛得厉害么?”丰子都回神过来,慌忙说道:“不痛,不痛。程姑娘,谢谢你。”咧嘴笑了笑。程谷瑶摇头叹道:“你这是为我而受伤,应当我谢谢你才是。”泪水终究滚眶流出,沿着面颊滴下来,她佯装有沙子入眼,转过头去轻轻擦拭。
第七章 肥瘦双丐(三)()
这时,屋外天色已经黑沉沉地,风雨也停歇,一轮淡月躲在云后,将出未出。丰子都添柴入火堆,火势顿时哔剥大起,屋内一时堂亮。
丰子都看到程谷瑶坐在角落一处,若有所思,想道:“她一个小姑娘,怎有许多心事可想?”说道:“程姑娘,那些宫廷侍卫怎地会找上你们峨嵋派的麻烦?听他们口中所说是不是就因为那什么的‘九转心法’?唔,那些人难缠得紧,你们峨嵋派可得要小心些方好。”
程谷瑶良久不语,过得片刻才自悠悠说道:“听我爷爷说,那些大内侍卫觊觎我峨嵋派至上武学心法已久,特别是那个哈什么的总管,隔三岔五的总唆使些人到山上啰嗦,只道为了武林同道一统,消弥各门各派异端,共同繁衍,要掌门祖师伯上交本派历代传下来的‘九转心法’秘谱。掌门祖师伯看出他居心叵测,便推托是师祖遗物,岂能轻易外传?总为不允。”
丰子都虽然不明白那个大内侍卫哈总管为什么千方百计要去抢夺峨嵋派的武功秘笈,但想来总应不安好心,什么“为了武林同道一统,消弥各门各派异端”只不过是堂皇藉口而已,点头道:“那些大内侍卫坏得很,贵派宝物断断不可落入他们的手里。”
程谷瑶也是点头道:“是啊,可那个什么的哈总管明着数次讨要不得,又暗地里使诡计上山来偷盗,都被掌门祖师伯一一识破,还出手重伤了几个人。那个什么的哈总管没有办法再施,最后竟然以朝廷圣旨的名义征召,敕封掌门祖师伯为那什么大清护法国师,要掌门祖师伯务必率先为武林同道利益作个表率,否则将以违旨抗命论处。”
丰子都怒道:“那个哈总管甚是可恶,这招忒为阴毒。你们峨嵋派如果不依他所为,便是叛逆朝廷,当要遭灭山之厄。”素知违旨抗命的厉害所在,要是朝廷一怒之下发兵峨嵋山,纵算峨嵋派人人武功高强,终究势单,难以敌众,又怎能抵御得住数以万计的兵灾?
程谷瑶又是望一眼丰子都,默默说道:“正因为这样,爷爷为了峨嵋派能够度过此厄难,避免数百年基业惨遭兵火毁灭,便声称‘九转心法’秘谱只在他身上,公开与掌门祖师伯决裂,去争夺本派武学正宗。”丰子都奇怪道:“争夺武学正宗?这可是为什么啊?”程谷瑶道:“因为峨嵋派武学正宗在爷爷这一头,朝廷唯有从爷爷处追查‘九转心法’秘谱的下落,就算要去为难峨嵋派的话也只能去为难爷爷。”
丰子都点头不语,想不到程总镖头居然有如此大无畏的胸襟,当真可说是舍生取义。程谷瑶接着道:“我却是知道爷爷的意思。他借此护镖东去的机会,原拟要北上京师当着那个哈什么总管的面,将‘九转心法’秘谱焚毁,好断其机心妄想,把所有罪责统揽到身。”丰子都惊道:“哎哟,不好,照你这样一说,程总镖头此趟旅程岂不是万分危险?”
程谷瑶眼眶一红,黯然说道:“爷爷这次出来,就该当是没有想过再能回得去。”
第七章 肥瘦双丐(四)()
两人相对长久无语。火堆将熄,两人身上衣衫经已烘干,丰子都整理一下衣服,抬头说道:“时不我待,我们这就出发,赶上程总镖头,好陪你爷爷一起北上京城。”程谷瑶惊喜,盯着丰子都嗄声问道:“你是说,你要陪同我们一起到京城去找那个哈什么的总管?”
丰子都神色坚毅,点头说道:“是啊,你们镖局对我有收留之恩,程总镖头和你对我甚好,现今这般形势,我尽管不能帮上什么忙,可又岂能就此撇开你们而去?”
程谷瑶十分高兴,说道:“爷爷总算没有看错人。可是我们这次是去京师侍卫巢穴,所谓天子脚下危如累卵,听说那里面的人个个武功高强,人人凶残无比,兼且那里机关遍布,种种明防暗躲都避不得,管教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你难道不怕?”说罢双眼忽闪忽闪,望着丰子都。
丰子都暗叹一声,想道:“我近来遇上的凶险可还少了?每次都差点把小命丢掉,最后还不是一路走来?至不济再经历多几次而已,又有什么可怕的?”摇头说道:“我不怕。”忖道:“不知那个哈总管是否便是殷先生所说的察哈总管?殷先生是要去找察哈总管比武的,如果他尚在世上,我这次去到京城说不定便能遇上殷先生。”心里竟颇是有些期待,虽然知道此去前途险恶,却尽盼着赶去京师,好和殷在野相聚。
程谷瑶脸如桃花绽放,笑道:“大哥内力世上罕见,虽然暂且不明调气运息的法门,倘若得以指点,武功必定日进千里,到那时鲜有敌手。有你相助,爷爷一定是能够全身而退。”
丰子都苦笑道:“可你说的什么内力,我却都是莫名其妙,全然不懂。”程谷瑶一对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丰子都许久,似乎想从他脸上瞧出端倪。又过得片刻,程谷瑶问道:“大哥你真的是不明白你这身雄厚内力的来由?”心下兀自觉得这一事未免过于天方夜谭,哪有人对自己身具一身傲世神功而不知道其缘由的?
丰子都隐约间知道自己这身内力应该是从殷在野处所得,但此事过于奇特,又涉及众多端宜,可说是惟艰惟险,既凶且恶,目前岂能说出来累及他人?自然万万不可泄露丝毫出去。当下摇摇头,又是苦笑。
程谷瑶轻叹一声,说道:“大哥应是武林中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内功竟能无师自通,究由随生。虽然听说以前有些武林前辈巧遇机缘,得食异果怪草,功力猛增数倍,可毕竟没有大哥来得更奇。唉,我从小习练‘冷月刀法’,然而却没有大哥你先前所使的那三刀刀法厉害,尽管少了些灵气,但雄拙奇朴,隐隐端有峨嵋派武功至上的精髓,掌门祖师伯要是看到,必定大为击掌赞叹。”
丰子都闻言不禁脸色褚红,大为扭捏,呵呵傻笑,说道:“当时危急,我曾见你使过,觉得很是好看,就胡乱照着乱砍乱劈而已。所谓盲拳打死老师傅,可让程姑娘见笑了。”
程谷瑶一听更为骇异,这套“冷月刀法”招式繁杂无比,出刀收刀间很有讲究,身法气息配合要十分细致,方能发挥出其无穷威力。原本以为必定是爷爷瞧丰子都本性质朴,甚有可造之处,不忍心此等武学奇才荒废于常故里,在路上这一个多月旅程中已经暗自将此套刀法传授于他,是以丰子都仓促间施展开来虽然有架有式,但毕竟习练时间短,尚不能领悟其中妙处,所倚仗者不过是自身强劲内力。孰料丰子都仅仅只是瞧过自己运使一次,便依样照搬得有模有样,招式化繁为简,更俱杀伤力,居然就此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内侍卫七狼打得狼狈不堪,岂不是奇哉?
第七章 肥瘦双丐(五)()
她哪里知道,丰子都自从在无知中被殷在野强行打通任督两脉后,天人化一,臻理俱通,虽是没有习练过任何武功,然而眼中所见拳脚刀剑招式,都已能瞧出招式里的制敌防御先机,对于一流高手来说,真要达到制敌可能还尚有不及,但本能之下一般的规避趋退防御保命却当为可。至于情乱势急下的乱砍乱劈,陡然另有一番不同境界,那是意会劲至,心相由生,只因丰子都没有经过高人指点,一直是不明白其中原委而已。
过得一会,程谷瑶依然想不通个中原因,暗道:“只有以后见到爷爷,才能可问个明白。”想到爷爷,忽然心中一动,说道:“爷爷历来小心谨慎,不肯轻易败落雄威镖局的招牌,眼前当要前去浙东交付所护镖保,才能北上京城,只要我们抄近径,必可追及得上。可是奇怪,爷爷这次路上留下的标记和以往大不相同,有些更是东辕西辙,我一直甚是想不明白。”
丰子都诧异问道:“什么标记?”程谷瑶道:“便是爷爷暗中给我留下的认路指示。”丰子都“哦”的一声,道:“原来程总镖头沿途曾留下有标记。可是我怎么从来就没有发现?”
程谷瑶微微笑道:“你只顾逃之天天,且慌不择路,又不认真去瞧,怎能发现?那路边上每距离一段路程,便有三块石子叠在一起,上面那块尖角所指方向,就是爷爷他们要走的去处。我们镖行出门走镖,总有些意外不时发生,为了使落单的能够及时归队,防止行径相背,各镖局都设有自己的去向标记符号,只是局外人难能发现也不明白这个而已。”
丰子都仔细想来,果然想起路边上时不时碰到有石子叠在一起,倘若不认真去看,可当真难以发现,哪能想到那竟是有人故意留下的标记符号?记得自己曾经有一次路过一处标记时还无意中踢散开那叠放着的石子,脸色不禁是一阵红一阵白,搔头讪讪说道:“原来……我……那个……”
程谷瑶莞尔一笑,道:“不知者不怪,况且我当时也不能说话指明,焉能事后来责怪于你?大哥,我们走吧。”丰子都甚是不好意思,咧嘴说道:“既然路上留下有标记符号,想来要找到程总镖头当是不难。我们且按着标记沿路所走就是了。”
两人熄灭火堆正要踏夜出门,丰子都突然听到远处有两人快步往大屋这边赶来,心里有些惊诧,喃喃道:“奇怪,这时候还会有谁在赶夜路?”
程谷瑶内力不及丰子都深厚,尚是没有听到有人走路的脚步声,闻言大为狐疑,过得片刻,果然真是听到有两个人向这里大屋走近,那脚步声稳健有力,落足却为甚轻,当是武林中人。也是暗自诧异,惊道:“大哥,莫非是那些鹰犬不甘心被你打败,沿途追踪到此,要来夜袭,好寻我们晦气?”想起白天所遇到那七狼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由得甚为害怕。
其实那七狼经此一役,居然莫名其妙地惨败于一个无名小子的刀下,七狼威名大打折扣,直是视作生平之大耻辱,官场上从来不揭自短,如果给上头知道,人人恐难再在江湖上立足,为了面子,他们尚且远避而无不及,又怎敢从后追来?
丰子都也不知道来者是谁,兀自惊疑,沉思着道:“大半夜的尚要赶路,想来总非好事。程姑娘,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且先躲起来看看再说,好不好?”心中实在是不愿再遇上什么江湖人物,徒自惹来